章节114(1 / 1)

加入书签

,你睁睁眼看看我,我苦啊……我苦啊!谁不想做官老爷,谁想做这该死的阉人那!”

乐琰也为之动容,她擦了擦眼角,望着那跪地嚎哭的好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慢慢地说,“但你忘了,天下还有这样多的人,也想做个好人,他们也真的做成了。”

刘瑾哭声顿止。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哀求着膝行到乐琰身边,“娘娘,我还能活命吗?赏我条命,成不成?”

乐琰望着他,仔细地看着这张写满了痛悔与苦难的脸,想象着他是如何从婴儿变成现在这个可悲的老人的,她闭了闭眼,轻轻说,“你还不懂吗,死在这里,是你最好的结局……你知道士大夫们想怎么对你?”

刘瑾脸上写满了惧怕,他缩了缩身子,看起来更加的苍老。

“凌迟。”乐琰近乎无声地说。“他们要割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刘瑾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他大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恐惧,乐琰再次闭了闭眼,“今日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李阁老在天坛就会带着文武百官,请皇上杀你。你道皇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在天坛,在天的象征下,求皇上杀一个阉人,这本身就是对朱厚照最有力的讽刺,朱厚照已经没有不答应的余地了,虽然在之后他与群臣的关系会再度恶化,但刘瑾已经绝没有生机。

“娘娘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刘瑾开玩笑般地说,眼也不眨地盯着乐琰,而皇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

101、刘瑾之死

一切,刘瑾颓然躺倒在地,凝视着屋顶淡雅的绘画,心中纷乱如麻。

“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死在这里,保留些许体面……刘瑾,虽然你对我不起,但我总算对你不差吧?”乐琰自嘲地笑了笑。“你最不该的,不是聚敛民财,是在官员面前摆谱……对于这些死读书人来说,你永远都是个奴才。你又何必为了与他们争一口闲气,强迫他们跪你?”

生前的种种,一点点流过刘瑾心间,贫穷的少年、困苦的青年、净身入宫,陪着笑脸与小心一步步挣扎向上,最终他到了那啼哭着的婴儿身边,望着那黑嗔嗔的大眼睛。当时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婴儿给予了他无上的权力,而他也真的被这权力给冲昏了头脑。

“如、今、回、头、看、来,真无趣……”他喃喃自语,“真无趣。”

乐琰沉默着点了点头。

“史书该会如何记载今日的事呢。”刘瑾自问,“皇后诛刘瑾于水云榭?”

“或许对我们两人都没什么好话吧。”乐琰冷笑着说,“而我们又有谁会在乎史书怎么写?刘瑾,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这一生惊涛骇浪,到如今生机已绝,可你这一生活得痛快,你得势时,嚣张得也痛快,失势时,死得也痛快。我有没有你的福分,还不知道呢!”

刘瑾振作了起来,他爬起身坐到乐琰对面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下去,又拿起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脸,“娘娘说得不错,我谈阿狗穷得险些饿死,也富得只是比山西那些老抠儿穷些,天下风云,也曾因为我谈阿狗起伏,痛快!痛快!干爹,你可想到你收养的那个孤儿,也有今日么?!”

他说不下去了,重又哽咽了起来,但很快便平复了这股激动的心情,强笑着擦了擦眼睛,“娘娘勿怪……死到临头,难免激动些。我去后,谷大用或张永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他心思单纯,只是跋扈,却并不十分好色贪权,或许从下头的太监提拔个老实的上来也好。唯独丘聚这个人,实在是心思阴险,掌握东厂以后,贪婪不下于我,不可再重用了。还有张彩心思刻毒,也不能再留了。”

他顿了顿,惨笑道,“皇上终究是心软的,不会怪罪娘娘太久。刘瑾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娘娘的事,在这里向娘娘谢罪了。请您给我笔墨,我来写封书信,向皇上解释清楚,一切都是刘瑾咎由自取,与他人不相干。娘娘日后与皇上相处,谨记着以柔克刚四个字,便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了,皇上心里,终究是只有您一个人的。他、他实是个好人,只是还小了些……”

乐琰自脚边的篮子里,取出了文房四宝,轻声道,“我为你磨墨。”

刘瑾哈哈大笑,道,“好!临死前,咱家还能享受一把红袖

101、刘瑾之死

添香暗销魂的滋味,真乃人生至乐也,哈哈哈哈哈!”乐琰摇头微笑,徐徐磨了一池墨送到刘瑾手边,刘瑾已是寻思停当,一挥而就写出来与乐琰看时,通篇都是自检,句句情真意切,且是他惯用的笔迹,又着重点出了焦芳与张彩和他勾结的事,乐琰才要点头,却见刘瑾又寻了张洒金笺纸来,一边回忆着一边写了几个地名下来,心中就是一动,果然他将那几张纸递给乐琰,恳切地道,“我的家产,的确绝大部分都在宅邸里,这些地方所藏着的,却也有几十万两银子,娘娘若是不嫌弃,便不要客气了。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让未来的太子花用。”

他这是有所求而来,乐琰哪里不晓得?她犹豫了一下,便接过那张纸,果然刘瑾踌躇着道,“人生一世,本来赤条条无甚牵挂,只是我还有个哥哥,乃是谈家最后一滴血脉……”

乐琰在心底再叹息了声,点头道,“我出去就派人将他送走,富贵难保,但温饱平安,还是有的。”

刘瑾唇边溢出一丝微笑,断然道,“娘娘为天下人着想,甘涉险境,刘瑾佩服!娘娘请赐药!”

乐琰走出渡口,在芳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船,芳华熟练地撑着船靠到了岸边,乐琰望着她的背影道,“你说你是水上人家出身,果然如此。”

“我爹虽然到了岸上,但小时候跟着祖父居住,却是日日都要下河捕鱼的。”芳华且笑且言,将船栓在岸边,自己先跳上岸,又小心翼翼地将乐琰扶上了岸边,这才道,“瞧,那不是张永与谷大用吗?”

乐琰其实也早看见了这两个太监,但她与刘瑾周旋了半日,疲惫异常,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对那两人点了点头,便扶着芳华慢慢地走进了岸边的小屋坐着,不多时自有轿子来接,待她进了豹房正院,就算心潮再怎么起伏,也禁不住一头睡倒,直睡到太阳西沉方才昏昏然醒来,只见芳华等人正守候在一边,面上还带着忧色,乐琰一惊,摸了摸肚子,觉得没什么异常才道,“怎么,神色这么沉重。”

芳华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娘娘一日未曾进食。奴婢有些担心——皇上也觉得娘娘睡得久了些,方才已是打发人去请张医官了。娘娘可要进些点心?怕是就用晚饭了。”

乐琰嗯了一声,梳洗过了,就先吃了一盅鸡汤面,那张大夫进来与她把了脉,只说是有些劳累,却没半点妨碍的,胎儿十分健康,又叮嘱了乐琰要常常散步,免得胎大难产,乐琰一一听了,叫人送了张大夫出去,这才问芳华道,“皇上已是知道了吧?”

芳华点头道,“方才刚从天坛回来就知道了,现下,消息怕是已经传开了……皇上只进来看了娘娘一眼,说娘娘也许受了惊吓,叫

101、刘瑾之死

请张医官,便去了水云榭。”

乐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芳华快速道,“刘大人的尸首还在那里,未曾挪动。”

“……知道了,先摆晚饭吧,皇上今晚怕是不会回来吃了。”乐琰淡淡地道,芳华望着她,不禁就劝道,“或许等一等……也显得好看些。”

“胎儿饿不得的,皇上知道。”乐琰摇头道,“明日早起去两宫请安,可得提醒我别忘了。这件大事一完,我的记性就不大好了。”

芳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了是,乐琰摸了摸肚子,感觉着小胎儿在肚皮下不安份地手舞足蹈,不禁微笑起来,起身伸了个懒腰,将一张洒金笺,放进了她的小妆盒中。

作者有话要说:刘瑾终于死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小猪会做什么反应呢,大家不妨猜猜看。

而小虾又会对小猪的反应,作何反应呢xd

102

102、我恨我爱你

刘瑾在水云榭自尽身亡的消息,不到一个晚上就在京城流传了开来,今日本是冬至,老百姓家中也要筹备些物资祭祖的,京城里原本就煞是热闹,自从消息传来,就有人陆续放起了鞭炮,到了深夜,鞭炮声连紫禁城里都能隐约听闻,直如过年般热闹,乐琰下午睡得多了,在枕上翻了个身,闭着眼听着外头的动静,轻声自言自语道,“往年过年时,这里都是大放焰火,比外头热闹得多,为了这事,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据说好些百姓,都在屋外为娘娘设了香烛遥遥的参拜呢,直是把娘娘当神仙看待了。”芳华的相好高顺,往日便是往来与锦衣卫与豹房传递消息的,这么大的事出来了,锦衣卫自然不会不关注,高顺得了这些消息,忙就乘夜进宫告诉了芳华,为的就是叫乐琰开心些,免得过于抑郁伤了胎儿。芳华对他的用意,自然是心领神会,见乐琰叹息,便忙柔声在帐外说了出来。

她这话,说得极为有效,乐琰唇边就挂了一抹笑,手按上腹部轻声道,“做这么多事,还不就是为了他们?总算我这番辛苦,也是有人能够体会得到的。”

芳华想到乐琰这段时间来受到的种种委屈,鼻子一酸,真心实意地道,“娘娘实是如菩萨般善心呢,通没为自己考虑一点的。”

“哎,也不要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嘛。私心与公义并不冲突罢了。”乐琰摆了摆手,撩起帐子,芳华忙将一件秋香色金线四合如意八宝连纹袍子,为她披上,又扶着她踱到窗边,乐琰吹了吹那水晶窗户上的白霜,轻轻贴上沁凉的晶体,问道,“什么时辰了?”

“西洋自鸣钟敲过十一下了。”芳华轻声回道,乐琰点点头,又问,“皇上人在哪里。”

是啊,皇上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京城里远不止夏乐琰一人想要知道。这一夜,京中的官员们大都无眠,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李阁老派的官员们额手相庆,甚至于涕泪俱下,但刘瑾派的中坚干将,却无一不是面若死灰,还有些心志坚强的在打点家产,安排后事,更多的连这样的事都做不了了,只是干坐着望着烛火,在心中自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当今圣上朱厚照,正坐在桌边沉思着,他身边赫然便是刘瑾的尸身,在昏暗的烛光下,老太监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而朱厚照却似乎并不在意,他那白皙修长的五指,正平平展开,压住了一张纸。

张永低眉顺眼地踏进了水云榭里,胆怯地望着朱厚照的侧脸,小皇帝有一张极为清俊的容颜,而此刻,这张脸却像是木制面具,呆板得简直有些失真。他吞了口唾沫,轻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请您回去安歇。

102、我恨我爱你

说到这皇后娘娘四个字时,他的语气里,不期然就带上了一分连张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但,这一丝一闪而过的情绪,又如何能瞒得过朱厚照?他垂下眸子,自失地笑了笑,轻声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奇女子。”说着,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随手凑在火上烧了,起身道,“刘瑾贪赃枉法,罪有应得,娘娘乃是替天行道,是为朕查漏补缺,这事儿,要赏,还要重重的赏。”

这个基调定了下来,张永便放松了,到底乐琰与他有些渊源,他也不愿看见乐琰倒霉的,朱厚照这么说,那就是在官面上把整件事的基本论点敲砖钉脚了。皇后不是不守妇道,不是干涉朝政,乃是替天行道,纠正夫君的错误,乃是一代贤后,并非祸国妖姬——这人嘴一张皮,怎么说也都是有道理的,张永之前怕的,就是朱厚照沉思了半日,得出的结论却是与这个结果完全相反,那皇后可就是全盘皆输了。

他陪着小心,轻声道,“是,该怎么赏,还得皇上与娘娘商议,娘娘贵为皇后,富有四海,想必也不会在乎那些俗物……只要皇上您的心意到了,怎么都是重赏。”

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朱厚照,乐琰乃是皇后,本来与刘瑾并无矛盾,而完全是出自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方才出手斗了刘瑾,朱厚照又笑了笑,淡淡地道,“我知道。”说着,两人出了水云榭,早有人候在外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