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意外陡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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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绣如的死,最终以自缢身亡结案。

没有人需要为她的死负责。仿佛一切都只是她咎由自取,畏罪自尽罢了。

因为她是罪妃,所以,她的葬仪,也是一切从简。一口薄棺,七尺之地,匆匆埋了了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就化作了一柸黄土。

从此之后,她在这个世上的所有痕迹,都会渐渐的被人抹去,被人遗忘。

就像是她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一般。

什么都不留。

有时候想想,这世上的一切纷争渔利,爱恨纠葛,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生命原本就是一场虚空。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所谓名利,所谓爱恨,一百年之后,你原本生为皇帝还是生为乞丐,你原本爱着谁恨着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终究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而有些时候,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每每这样想着,夏以沫也便越发的心灰意冷。

近来,她常常觉得身子疲累,也没有什么食欲,柔香和翠微几次都要请太医来为她诊治,都被她拒绝了……夏以沫知道自己这不过是心病罢了,况且,眼下,她也不想见任何人……只是,有的人,她就算如何不想见,却也依旧是怎么逃也逃不开……那个人,就是宇文熠城。

自顾绣如死后,他来缀锦阁看过她一次,却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就仿佛一切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陪她用膳,夜里与她同榻而眠,却不曾碰她,两人就像是真正的同床异梦。

她心里怨他,想必他也知道。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清早离开的时候,男人脚步顿了顿,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平淡如水的嗓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他跟她说,“夏以沫,孤可以允许你难过……但也只允许你难过三天,三天之后,孤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模样……”

他还真是霸道啊。现在就连她的痛苦,他都要干涉。

夏以沫连与他争论都懒的。

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一个尽头。

已经十一月中了。

天气也越发的寒冷起来。接连几日的阴天,令空气里溢满了又湿又冷的气息,浓重的乌云,从天边暗沉沉的压下来,如同一袭巨大的幕布,黑压压的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原以为这两天定会有一场大风雪,但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天气却突然晴朗起来。火红的日头,高高挂在天边,一扫而尽前几日的阴霾,洒下一地金灿灿的流光。

翠微望着自家小姐伫立在窗前的单薄身影,又望望搁在一旁桌案上没怎么动过的燕窝粥,忍不住忧心忡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柔香。

柔香何尝不担心?只是,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眼下的这些心结,不是一两日就可以轻易解开的……但眼见着她家小姐这样,她心里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所以,尽管明知希望不大,但柔香还是不由的走上前去,轻声开口道,“小姐,今日外边天气很好,也很暖和……不如让柔香和翠微,陪你出去走走吧……”

听到她开口,翠微也忙不迭的道,“是呀,小姐,你都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奴婢听说锦簇园里的山茶花都开了,可漂亮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听着身旁小丫鬟兴奋的声音,夏以沫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也高兴些,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出去走动。

所以,夏以沫只缓缓道,“你和柔香去看吧……我怕冷,就不出去了……”

一听这话,翠微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立马垮了下去,难掩的失望。

“小姐,你不要这样嘛……”

小丫鬟犹不死心,继续劝道,“外面其实一点也不冷,一点风也没有,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可舒服了……小姐,你出去试试就知道了……”

顿了顿,一把脆生生的嗓音,却终究不由带出了几分委屈,“小姐,奴婢知道,你是因为娴妃娘娘的事情不开心……可是,娴妃娘娘如今已经不在了,你再怎么难过,她也不会死而复生……反而,像你现在这样,每天郁郁寡欢,也不怎么吃东西,娴妃娘娘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说着说着,小丫鬟眼角就是一红,几乎都快要哭了出来。

望着他们为她担心的模样,夏以沫自己心里也极不好受。或许,是她太自私了,只顾得自己难过,却忽略了她现在这样,其实,只会让她身边的人,更担心她……是她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夏以沫心中一紧。

“况且……”

一旁的小丫鬟,却突然似是想起了某件更重要的事情一般,愤愤然道,“小姐,你现在这样每天闷闷不乐……只会让那些恨你的人看笑话,他们巴不得你天天难过,天天痛苦呢……”

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小丫鬟便是满脸的义愤填膺,“小姐,你千万不能叫他们得逞……他们越是想要打击咱们,咱们就越要好好活着,气死他们,否则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愿吗?……所以,咱们一定不能叫他们这么好过……”

望着她一脸郑重其事、同仇敌忾的模样,夏以沫心情再郁郁,此刻也不由的微微笑了笑。心中淌过阵阵暖流的同时,也觉得眼前的小丫鬟,其实说的对……自己越是消沉,旁人瞧着也就越会高兴……世情就是如此的残忍……她这些天近乎自虐的行径,无疑是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已发生的现实。

顾绣如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自己不仅不想办法查明真相,为她讨还公道,反而在这里只顾得伤心与难过,说起来,这样反而更对不起娴妃姐姐……一念及此,夏以沫只觉心头一震,瞬时有如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你说的对……”

夏以沫渐渐敛去瞳仁里的苦涩,惟剩一片平静与坚定。

一旁的翠微,原本还在绞尽脑汁的继续想着劝慰的话,没料到她家的小姐,竟会这样说,一时脑子里反应不过来,“啊?”了一声。

“柔香……”

夏以沫瞧着她反应迟钝的模样,笑了笑,转而吩咐一旁的柔香道,“你帮我去拿一件厚一点的大氅……”

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缓缓道,“咱们去赏花……”

“是。”

柔香应道。

翠微在她身旁,又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却是难掩的兴奋和激动,“太好了……小姐,翠微这就去准备……”

说着,一溜烟的就跟着柔香跑了出去。

夏以沫望着她高兴的模样,唇角也不由的弯了弯。只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心头却终究还是不由的划过一丝阴霾。

……

结心阁。

抱琴疾步走近窗前的女子,屏退了左右之后,低声开口道,“娘娘,刚刚得到消息……越妃娘娘出了缀锦阁,瞧样子,像是要去锦簇园里赏花……”

听到这个消息,上官翎雪嫣红的唇,缓缓绽开一抹笑,嗓音轻柔的道,“她终于肯出门了吗?”

抱琴眸中一狠,试探出声道,“娘娘,那咱们现在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无需继续说下去。

上官翎雪没有犹豫多久,便淡声吩咐道,“传消息给春儿,她那边可以准备了……”

抱琴立即应道,“是。”

转身离去。

偌大的寝殿里,一时只剩下上官翎雪。

女子明眸似水,缓缓落向窗外。此时,日头正好,冬日的暖阳,活泼泼铺洒在明黄琉璃瓦上,流光泛出波鳞来,本是热闹闹的景象,但在让人大气也不敢喘的禁宫里,却格外显出宁静安谧,甚至反衬出一丝幽暗来。

这样好的天气,实在是赏花的好时机……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注定“偶然”相遇的阮迎霜和夏以沫,两个人又会发生什么呢?

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一想到接下来就会发生的事情,上官翎雪漾在唇间的盈盈浅笑,不觉又艳丽了几分。

……

日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如同温暖的水波一样,叫人冰冷的一颗心,都仿佛渐渐平静与柔和起来。

夏以沫一身厚厚的冬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与身旁两个小丫鬟缓缓往锦簇园的方向走着。

天气甚好。这一路行来,身上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屋里窝了这几天,陡然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夏以沫渐渐也觉得心情舒畅起来,就连这几天一直盘旋在胸口的一股莫名的烦闷之感,都仿佛稍减了许多。

锦簇园里,茶花盛放,一片芬芳。

确如翠微所说,漂亮极了。

主仆三人缓步徜徉在这冬日里难得的各色花海之中。

一边走,柔香一边向他们介绍着,这是玛瑙茶,那是正宫粉;这边的这株名唤蕉萼白宝珠,那边的那棵叫做照殿红……种种茶花的名字和来历,她都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旁的翠微,却惦记着,这边的这些茶花,可以采回去做成茶花饼;那边的那些,可以入菜,好看又美味;还有那些颜色深的,可以晒干之后,用糖渍起来,当零食吃……小丫鬟越说越兴奋,忍不住道,“小姐,待会儿我们就把这里的茶花都采回去,翠微给你做成好多好吃的,你说,好不好?”

她这边厢话音方落,身后却陡的传来一声极尖锐的“哎呦”,像是一只猫蓦地被人踩住了尾巴般……翠微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触目所及,便见到面前一脸薄怒的阮迎霜与她身旁一脸夸张模样的婢女春儿……乍然见到这两个人,翠微不由愣了愣。实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们,且他们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

夏以沫与柔香,亦是脚步一顿。同时因着竟在此处遇见阮迎霜这件事,原先有的一腔好心情,瞬间大打了折扣。

那阮迎霜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短暂的惊讶之后,眸中却也是盛满了相同的厌恶。

倒是难得的一致。

这短暂的彼此惊讶和厌恶之后,便听那在阮迎霜身旁服侍的春儿,率先向着翠微发难起来,“喂,你怎么走路的?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差一点撞上了我们家娘娘……”

因为翠微先前太过兴奋,又走在前面,所以当她喋喋不休的向着自家小姐说着她的美食计划之时,她是转过身子,直接往后退着走的……又恰巧那个时候,阮迎霜正从拐角的地方走来,两人都处于盲点,一不小心,翠微就差一点撞在她身上……那春儿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犹在色荏内厉的开口着,“……告诉你,我们家娘娘现在可怀着陛下的龙裔,若是被你冲撞了,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付得起责任吗?……”

随着她口中的一句“我们家娘娘现在可怀着陛下的龙裔”,夏以沫不由下意识的望向阮迎霜的腹部……今日的她,一身桃红杭缎面子的刻丝掐腰斜襟长袄,领口袖口笼了一圈灰鼠毛皮,遍地绣了金色缠枝花卉,下头露着月白挑线裙子,,一身华贵高雅,容貌娇艳依旧,带着一股子成熟女子的风韵……她的腹部,即便隔着此时厚厚的冬衣,却也仍旧能够清晰的看到怀孕的迹象……她腹中的孩儿,已经四个多月了吧?用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就会当爹了吧?

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夏以沫心口突然就是不由的一窒,漫开些微不受控制的疼痛与烦闷之感。

阮迎霜瞧见她目光怔怔的落向自己已经凸显的小腹,再望望她眸中难掩的苦涩容色,那先前因为差一点被一个贱婢撞在她身上的恼怒,也瞬时散了去,只余满心的得意……就算面前的这夏以沫,再怎么受熠城大哥宠爱,又怎么样?终究,如今怀有龙裔的人,是自己……光这一点,她就永远都比不上自己了……想到这儿,阮迎霜不由越发的心平气和起来,一张婉丽的脸容,更是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昂。一双纤纤玉手,亦是故意的摩挲起自己渐渐凸起的腹部,眼角眉梢之间,尽是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幸福……以及幸灾乐祸的挑衅……夏以沫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终究是不由的感觉一刺。

阮迎霜身旁服侍的那个婢女,犹在喋喋不休的故意刁难着,最初的怔愣过后,翠微却是越听越觉得厌烦,不由呛声打断了她,“我这不是没有撞上你家娘娘吗?……既然你家娘娘没事儿,你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那春儿蓦地被她一番抢白,语声噎了噎,心中更是气不过,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有如此大的口气,果然有其主,就有其仆……”

听她牵扯到自家小姐,翠微眼眉一挑,脆生生的道,“关我们家小姐什么事儿?……你说我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你自己还不是也照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听你的口气,倒仿佛你自己是什么主子一般……要说口气大,我可比不上你……”

讲伶牙俐齿的话,那春儿又怎是翠微的对手?这个时候,被她这一连串的话一打,她立刻就显出几分落了下风。偏偏她一时之间,又寻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将一张尚算俏丽的脸容,憋得通红,又气又恨的瞪着对面的小丫鬟……瞧着她被自己噎的说不出话来的模样,翠微不免露出几分得意来,颇有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之感。

“算了,翠微……”

夏以沫开口道。

那春儿似乎有意挑事儿,她不想节外生枝。

“既然我的丫鬟,没有撞到和妃娘娘,此事,也便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告辞……”

夏以沫淡淡向着对面的阮迎霜道,说完之后,即要离开。

只是,她越是这样的心平气和,落在阮迎霜眼里,就越是觉得刺眼。

“等等……”

阮迎霜唤住了她,“怎么看到本宫,沫儿姐姐就要迫不及待的走呢?你我好歹也算姐妹一场,又许久未见,现在既难得的在这锦簇园里遇到了,岂不正好可以叙叙旧吗?”

夏以沫不愿与她多加纠缠,只淡淡道,“和妃娘娘所说的‘你我姐妹一场’,实在太过言重了……本宫与你,其实一向并不怎么熟,所以,恕本宫不能陪你叙旧,再见……”

眼见着她如此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那阮迎霜心中更是有气,在她身旁服侍的春儿见状,眸中一转,立刻替她出头道,“是呀,想必在越妃娘娘眼中,只有娴妃娘娘那样的人,才称得上是越妃娘娘您的姐妹吧……”

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女子嗓音极其夸张的一顿,道,“哦,对了,不能称为娴妃娘娘了,乃是罪妃顾氏……说起来,越妃娘娘您的好姐妹罪妃顾氏这才刚刚过了头七,你就有这般的好心情来这里逛园子赏花,还真是姐妹情深呢……”

原本听到她提及顾绣如的名字,夏以沫脚步就是本能的一顿。现在又听着她分明是故意在拿娴妃姐姐的死来刺激自己,心中却也不由的微微一涩。

一旁的翠微,望着自家小姐因为那该死的春儿,渐渐苍白起来的面色,直恨得咬牙切齿……她家小姐,好不容易才心情好了些,谁知竟会被这么一个贱婢,又给毁了……她怎么能忍?

原本翠微已经随着她家小姐,转过身子要走了,此时也顾不得了,立即拧过头来,狠狠瞪向那口无遮拦的春儿,恨恨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论断我们家小姐……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那春儿也不是个容易相与的人儿,一听她这话,啧啧就道,“真是大言不惭啊……”

语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一般,但见那春儿唇边忽而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施施然的开口道,“不过也难怪……毕竟,翠微妹妹你现在好不容易攀上了高枝儿,自然要目中无人些……”

翠微听她话里的意思蹊跷,一时不明白,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攀上了什么高枝儿?……”

便见那春儿讽刺的一笑,道,“呦,翠微妹妹你装什么糊涂?这宫里谁不知道,你不仅攀上了高枝儿,还一下攀上了两个呢……两个还都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

夏以沫听着她这话越来越不对,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一旁的翠微,却更是眼角跳了跳,忍不住恼声道,“我攀上了什么人儿?你说清楚……”

那春儿嘴角一挑,笑道,“可不就是陛下的影卫首领谷风……以及每天在陛下身旁伺候的小谢公公吗?……”

一听她提到的这两个人,翠微的反应,先是愣了愣,旋即,却是说不出的懊恼,“你哪知眼睛看到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春儿道,“看见的人多了……那****与谷侍卫在西苑的寻芳亭里私会,亲嘴咂舌的,就被瑜贵人院里的丫鬟瞧见了……”

她说的振振有词,一脸得意,“还有……过了几日之后,又有人看到,你在别处跟小谢公公窃窃私语,卿卿我我的……你还敢说你跟这两人没关系?……”

这春儿句句铿锵,倒叫人瞧着像是真的一般。

“你胡说……”

翠微气的一张脸都红了,咬牙道,“你说我与谷风……什么什么……与小谢公公什么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是谁看见的,你找出来,让她跟我对质……”

只是,她这边越是气愤,对面的春儿,却越是一脸的好整以暇,悠悠的道,“翠微妹妹你不承认,又有什么办法?……”

语声施施然的一转,“我就奇怪了……你说,翠微妹妹你跟谷侍卫那什么什么,还好理解,但跟小谢公公在一起,是图什么呢?难道是谷侍卫不能满足你,你才想要去找小谢公公对食的吗?……咦?不对啊,小谢公公是太监啊……”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夏以沫也越发听得不对劲,刚想开口,却见一旁的翠微,一双眼睛都红了,“你住嘴……”

哪知那春儿见着她这副模样,不仅不住嘴,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只是,这一次,翠微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她心中愤恨难耐,一个箭步,走上前去,蓦地将那春儿推搡了一下……那春儿似乎全无防备,被他瞬时推得一个踉跄。

因为与她的这一番争执,那春儿正好站在她家娘娘阮迎霜的身前,此时,脚下一个踉跄,自然而然的往后退去,竟直接将那阮迎霜撞的一下子跌到在地……只听阮迎霜痛呼了一声,脸色煞白,一双手瞬时捧住了自己的肚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翠微不能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完全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夏以沫脑子里也是瞬时的空白一片。

“我的肚子,好疼……”

阮迎霜此时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一张娇艳的脸容,更是一丝血色也无,嘴唇青白,费力的咬出这几个字……夏以沫心头一震,反应过来,立即奔到她的身边,将她扶了住,“和妃娘娘……”

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阮迎霜滚烫的身子,痛的不住发抖。

夏以沫一张脸,亦是一片雪白,比阮迎霜的面色好不了多少。

翠微呆呆愣愣的站在那儿,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却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小姐……”

小丫鬟哽着嗓音,嗫喏道。完全被吓坏了。

夏以沫看她一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着一旁的柔香吩咐道,“柔香,你赶快去请太医……快去……”

电光火石之间,夏以沫蓦地意识到,若是想要救下翠微的性命,那么,阮迎霜同她腹中的孩儿,就一定不能有事……柔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郑重点了点头,立即起身,往太医院跑去。

夏以沫一壁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阮迎霜不住发抖的身上,一壁祈祷着,但愿她没事……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得不远处有迫切的脚步声,匆匆向这边行来……穿过高大的几株山茶树,夏以沫蓦然看清了来人的脸容……心中蓦地就是一跳,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见一旁原本似乎早已吓呆了的春儿,突然迎向来人,蓦地扑倒在他的面前,泣不成声的道,“陛下……你快救救我们娘娘……她刚才被……被越妃娘娘和她的丫鬟推倒了……娘娘肚子里的龙裔,只怕保不住了……”

宇文熠城一双沉郁寒眸,瞬时射向夏以沫……他漆如墨染的眼睛里,这一刻,竟是冰冷如霜,一丝温度也没有,如同这世间最锋锐的利刃一样,狠狠剜向夏以沫的心头……原本因为蓦然见到他,甚至一定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无尽的凄苦,一刹那间,痛如刀绞。

被她抱住的阮迎霜,显然也发现了宇文熠城的出现,眼里瞬时淌出泪水来,凄声唤道,“陛下……”

只是,她现在身子太过疼痛和虚弱,两个字,几不可闻。

听得她的声音,宇文熠城瞬时将一双淬了寒冰般的眸子,从夏以沫身上挪了开,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的便走到了阮迎霜的身畔,一言不发的将她从地上抱起……他沉沉瞥向对面女子的一双寒眸,如冰雪寒凉,冷彻心扉……夏以沫身子一僵。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瞬时从心底升起,转眼间,已漫延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如磨的最锋锐的剑刃一般,狠狠划过她体内的每一处,有不能呼吸的惨痛。

然后,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抱着怀中的阮迎霜,就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却是停了下来,宇文熠城没有回头,只将毓秀挺拔的身影,对住她,夏以沫听到他冷冽如风的嗓音,在满园茶香中,蓦然响起,说的是,“先将那个丫鬟关进地牢里,听候发落……”

夏以沫心中方一沉,一紧,却听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嗓音,再次响起,却是对她说的,“夏以沫……你最好祈祷,迎霜和她腹中的孩儿都安然无恙,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宇文熠城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根本不需要再说下去。

话已说尽,男人更不看她一眼,紧抱着已经疼到昏迷的阮迎霜,出了锦簇园。

夏以沫怔怔的望着他毓秀挺拔的身姿,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只留给她一个冷酷决绝的模糊影子。

不知何时,她早已瘫倒在地。冰凉湿冷的地面,散发着阵阵寒气,像是能够透过厚实的衣衫,渗进人的骨缝里去一样。

她却仿佛丝毫觉不出来。

“沫儿……”

与宇文熠城一起过来的宇文彻,此时也已走到了她的身畔,敛去瞳仁里难抑的疼惜,男人轻声唤道。

夏以沫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双眼睛,下意识的缓缓落向一旁……冰冷的地面上,方才阮迎霜跌倒的地方,一片艳红的血迹,触目而惊心……夏以沫只觉心底瞬时一窒,几乎不能呼吸。

“流了这么多血……”

女子喃喃开口道,眼底一片茫然,望向对面的男人,“景言大哥……你说,阮迎霜肚子里的孩儿,还能够保住吗?……”

像是回应一般,她方问出这样的话,自己的小腹处,亦是蓦地传来一丝极尖锐的疼痛。

夏以沫下意识的捂住了腹部。

宇文彻察觉到了她的不妥,心中就是一紧,道,“沫儿,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夏以沫摇了摇头,“我没事……”

方才那突如其来的锐痛,只是一瞬间,过去了,也就好多了。

况且,现在这种情况,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宇文彻望着她惨白的面色,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去扶她,“地上凉,沫儿,我先扶你起来……”

他覆在她肘间的大掌,温暖而宽厚,如同一股暖流般,淌进夏以沫冰凉的心底。

眼眸一酸,夏以沫没有拒绝。在男人的搀扶下起了身。

许是在地上做了太久,方方起身之时,她不由的眩晕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宇文彻还是察觉了,心中的担忧也就更甚,“沫儿,我先送你回宫休息……”

夏以沫却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阮迎霜的情况……景言大哥,你陪我去,行吗?”

现在的她,不知道,若是只靠自己的话,是否能够撑到那里。

见她如此执着,宇文彻心中虽更担心她的安危,却也只能道,“好。”

他扶着她,两人一起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原本一片晴朗的天色,却不知何时,终被层层乌云掩了住。

像是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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