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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来,我们一步信佛二不从俗,要这个做什么?摆在家里不是占地方?”妈妈看着那精致的造像,话轻飘飘的,似乎是飘回了很久以前去。“我前几天忽然想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在床底下,有个樟木箱子。还翻出来很多东西。你来看看。”

西溪已经很累了,而且时间很晚了,但是她没阻止妈妈。跟着进去,卧室里,那个老旧的樟木箱子放在床前。打开来,有一股清香。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都是些线装书。还有一件红色的毛衣。

“樟木箱子,是你爸爸上大学的时候,奶奶给他装行李用的;这些书,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你爸爸,什么都没要,都给你叔叔们了,就只带回来这几本书。”

西溪记得。

爸爸说,留个念想就是了。钱财身外物,多那点儿遗产不多,少那点儿遗产不少……她还记得妈妈也没说什么。只是也嫌过,还费劲带这些书回来,旧书最不好收拾,留一两本就罢了。

她翻开其中一部,竹纸薄而脆,扉页上有藏书印。

祖父是风雅的读书人。只是身后,儿孙辈里,恐怕只有爸爸肯留着他的书了。叔叔,连老房子都急急的卖掉,投到他的生意里去。

想到叔叔,西溪眉头一皱。

爸爸病的这么重,叔叔只打过一个电话来。

“怎么还有件毛衣?”她扯了一下。只知道这毛衣的编织,是叫做“元宝扣”的。很厚。现在没人穿这么厚的毛线衣了。摸一下,毛线都硬了。她拿起来抖了抖,发现毛衣的手肘处,还缝了两块布。

“这是我给他织的。这种活儿我一向不会做。结婚前,你外婆说,怎么着也得学会了这样。你外婆最喜欢你爸爸……没一样不中她的心意。”妈妈叹了口气,“学织毛衣比念书难多了。你看看,两只袖子不一般长……这儿落两扣,那儿漏一针……难为他一直穿了很多年。”

西溪忍不住笑出来。

妈妈瞪她一眼,“还笑?”

“妈,难为你肯想起来这些旧事。”她细心的把毛衣叠好。樟木箱子盖上。妈妈连铜锁都给擦拭的光可鉴人。想来这些日子心烦意乱、无法入眠的时候,没少做这些平日都想不起来去做的事。“明天一早就得去医院。”

妈妈让她先睡。

这一夜她睡的好极了。

按说她是心重的人,逢有事情发生往往睡不好;但昨天晚上却没有,头一沾枕头便睡过去了。睡的极踏实。连梦都没做。

这会儿神清气爽的。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她推开妈妈的房门,没在。

听到大门响,她看到妈妈从外面进来,拎着两条鲜鱼。

“妈?你一早出门了?”西溪惊讶。

庹太点头,“我昨晚做梦,梦到你爸爸说想吃鱼。天没亮我就去鱼市了。看看,这是什么?”

西溪走近了,“石斑?”

爸爸最爱吃的鱼。

而妈妈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清蒸石斑。

“李老板说,他好多天没遇到好石斑了。就这么两条。我说都要了,他钱都没收。”庹太走进厨房里,把鱼放在水池中,看着,“好兆头。”

西溪双手一握。

“就是,今儿又下雨。”庹太回头,看看西溪,“有为今天结婚呢。我刚出门遇到你周阿姨,她还说,娶这么厉害的媳妇儿,不下雨才怪呢。”

西溪笑。

正文 第十二章 “凌波横塘”孟豆豆 (四)

庹太洗干净手,把刚买回来地豆浆油条都摆好,说:“若当初你看上有为,今天结婚的就是你,你爸爸该多高兴?还用得着你这些日子磨破了嘴皮子劝他?他怕什么,还不是怕万一他走了,你没人照顾、没人依靠?”

西溪拿了一根油条,酥脆绵软,香极了。街角那家老店,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品质第一。好……有坚持总是好的。任何时候。肋

西溪默默不语。

只有家人能让坚持动摇。

庹太见她不出声,说:“好吧,我相信总有好的等着你。快吃饭。”庹太看看西溪,忽然伸手过来拿住了西溪的一根头发,“儿啊,你看看这是什么?”

西溪眼睛翻上去,喝了口豆浆,连看都没看,就说:“白头发呗。”

庹太下狠手戥了一下,手指一绕,那根白发缠在手上,戳到西溪的眉心来,西溪正疼的呲牙咧嘴,庹太说:“白头发?你说的这个轻巧——你再嫁不出去,成了白毛女,我看你还能找着个‘大春儿’!麻利的吃饭,真不想看着你这副德行。”

西溪笑。

她最怕、最不喜欢的妈妈对她的抱怨,今天早上听起来,格外亲切。

设想中本应该愁云惨雾的时刻,母女俩却能故作轻松的互相安慰。

鼻端的线香味道浓郁,浓的有些呛人。

她这个从来不进任何庙堂的人,离家前虔诚的双手合十,祈求菩萨保佑,父亲平安无事。镬

……

手术室外,一派静寂。

唐恩窈看了看对面安静的坐着闭目养神的庹太,吸了一下鼻子,看看西溪,小声的问:“你是不是今早沐浴更衣、给佛祖上香了?”

西溪不说话,甩手给她一下子,“闭嘴。聒噪。”

恩窈“哎哟”一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特意请假过来陪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谁要你来了?”西溪堵她一句。

恩窈动了动唇。饶是她伶牙俐齿,对了庹西溪,向来不奏效。她嘿嘿一笑,说:“我要是冲你,才不来呢;叔叔阿姨疼我呀,从小时候起去你们家,从来少不了好吃的。”

“叫你吃货,从来没叫冤了你。”西溪手指一翘,戳到恩窈的额角上去,“你说你怎么办啊,以后谁手上若是有肉,你不就跟着去了?”

恩窈笑,手臂碰了碰西溪,说:“我又不是狗,好狗都不会只被肉骗走……哎,你还记得不?那年咱俩同时在线看《无极》?”

“跟着你,有肉吃。”西溪学张东健那秃舌汉语。

两个人笑笑。

西溪看恩窈。

恩窈又碰碰她,“得,少说两句吧,你一紧张就语无伦次。”

“你一紧张就傻笑。”西溪说。

恩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吧?该上来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护士和医生推出了庹宗厚。走在最前面的是杨小树。她穿着浅蓝色的手术服,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密,只露出俏丽的脸,穿着拖鞋的脚也光着……恩窈看到姐姐,笑了一下打招呼,心想美人便是美人,这样穿着奇形怪状的手术服都好看……小树略一点头,没有过多的表示。

小树示意同事一停。

西溪看到,马上换了一副笑容,走过去,轻声叫:“爸爸?”

庹宗厚头发全被剃光了。

他看看西溪,看看妻子,又看看站在后面的恩窈,笑着点头,“窈窈也来了?”

恩窈走近一点儿,笑着说:“叔叔,您连光头的样子都这么帅,真让人看不下去。”

庹宗厚笑的厉害,抬手挥着,“你这个孩子!胖妞儿,你小叔不是说要来?”

西溪俯身,亲了一下爸爸。没有说话。只是握握爸爸的手。

庹宗厚笑着点头,说:“明白,他要是说了就算,那还真不是你小叔了。咦,还有小连呢?”

“酒店有急事,他走到半路又被叫回去了,说是晚点儿过来。”西溪解释。

“你跟他讲工作要紧,没时间就不要过来了……希望我醒了还都认得你们。”庹宗厚开着玩笑。

庹太过来,两人无声的望着对方。

西溪扭开了头。

她听到妈妈说了一句:“等你出来。”

没听到爸爸的回应。

西溪眨着眼。

听到杨小树低声的说:“时间差不多,该进去了。”

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到移动病床滑轮的轻微响声和护士们的脚步声。

西溪看着爸爸在进入手术室大门的那一刻,含笑的眼睛,插着输液管的手,对她们来了一个“v”型的手势,她急忙的回了爸爸一个笑容……直到一条手帕被塞到她手中,她才知道眼泪已经流了很久了。

庹太静静的坐到了休息区。

恩窈陪在西溪身边,见西溪擦干了眼泪,也不说一个字。

电梯门再开,是医护人员专用的电梯。这回走出来的是杨大海。恩窈头一回见到姑父工作时候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算不上严肃,可也绝不像平时在家时候那么温和慈爱。她跟姑父总是开玩笑开惯了的,这会儿倒愣愣的,有点儿不敢上前。

杨大海瞪了恩窈一眼,没理她,只对西溪点了点头。

西溪忙说:“辛苦您。拜托了。”

杨大海走过去,庹太要站起来,他摆手,对庹太说了两句话,安然的走近手术室门,踢了下按钮,门一开,他走进去了。

那银白色的金属门仿佛是一个太空舱。

恩窈透过玻璃,看到姑父细心的消毒,钢丝刷子在手上、手臂上打起了浅黄色的泡沫,恩窈觉得鼻端的来苏水味更重了似的……杨大海在护士协助下,套上一层防护服,手套戴好,进去前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恩窈的身影正好嵌在玻璃窗上,他平静的转身进去。

庹宗厚坐在那里。

杨大海站到他面前,说:“我是今天的主刀医生杨大海,这位是麻醉医师方彤、助理杨小树、郭倩、巩义方。”

“都见过了。”庹宗厚温和的说。

“那接下来由我为你施行手术。整个手术过程中你将保持清醒,随时与我交流。”

庹宗厚点头,说:“明白。”

杨大海又指了一下他身后的一扇巨大的镜子,说:“这扇窗后,会有几位医生观摩手术。他们能看到我们,我们看不到他们。如果你觉得有负担,我可以请护士拉上帘子,通知他们观摩取消。”

庹宗厚笑道:“杨医生,我同意的。刚刚我还签署了文件,如果手术出现意外,我会捐献我的遗体。”

杨大海点了点头,说:“我是有义务再解释一遍。那么,我们开始手术。”

正文 第十二章 “凌波横塘”孟豆豆 (五)

手术室里安静极了。

庹宗厚微笑:“我好像听地到自己的心跳。”

杨大海也微笑:“我们都听的到。”

庹宗厚能感受到麻醉师在他脑后开始消毒,手握了一下座椅的扶手。他目光低垂,总觉得,每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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