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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的脸色顿时一涨,硬生生将那一口肉汤咽下去后,便被烫得忍不住一阵一阵咳了起来,呛得不清。

岩止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支着颊处,另一只手动作十分熟捻自然地在轻尘的背上拍了拍,替她顺气,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似乎心情极其愉悦,可是孟大将军却郁闷不已,因为他根本就是故意误导这对夫妇,竟然也不开口解释!

谷中的夜晚来得尤其早,到了夜里,即使是空气潮湿温度怡人的崖底幽谷也不由得快速降温,十分的寒冷。

这户人家本就只有夫妇二人,屋子极小,并无多余的屋室,也许是世代久居这世外之境中,很少见到外人来,夫妇二人对岩止与孟轻尘极为热情,听闻了有外人来,分布在这谷中各地居住的族人们也都纷纷来看他们,竟也一度将括木家的门槛给挤坏了,直到了夜幕降临,括木和他的妻子才将部族族人们都赶了回去,自己也就近到了族人家中暂住,把自己的屋子都让给了岩止二人了。

岩止虽贵为匈奴皇子,并且即将成为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王者,可他的适应能力似乎十分地强,丝毫不介意这一屋一榻简陋粗鄙的环境,脱了靴袜便和衣上了榻,他体型修长高大,此刻正坐在那,一只膝盖曲起,一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看着那个踟蹰地站在那不肯再往前走,凝着眉似乎在思索一些什么的小女人,岩止幽深的眼睛里噙满了戏谑的精光,邪魅极了。

孟轻尘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从前她丝毫未觉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可自从与赫娜公主交谈过之后,她便隐隐有了些忌讳,若是因此无端端受了折磨,岂不是冤枉?可若和着衣躺下,像从前一样,似乎并不像贺娜所说的犯了神的忌讳。

岩止并不知道轻尘在想些什么,利剑一般浓郁的眉锋轻轻一挑,岩止深邃的眼睛泛起一抹促狭之意,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很慷慨地建议道:“这里,留给你。你也可以选择在其他地方入睡。”

也许这个孩子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总算开始有一些像女人一样的羞涩念头?

这是一个好现象,也难怪岩止会如此慷慨。

除了这一个床榻和床榻上的毛皮毯子,岩止迅速扫了一圈这个不大的简陋的屋室,似乎没有第二个去处可以保证她一夜的温暖。

轻尘凝着眉想了想,她的眼睛也迅速在这个屋室扫了一圈,然后脸色顿时一黑,责怪的是自己忽然的扭捏作态,同榻而眠罢了,她的心思从来不像其他女子一样讲究细腻,她可是从小无数次与将士们席地而眠,以天为被长大的,就是爹爹也不曾教她避讳这些虚名烦节,穿着衣服,没有关系的。

如此想着,轻尘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床榻很高,因为西域人的体格一般比中原人都高,因此轻尘爬上去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吃力,坐定以后,扯着毛毯钻了进去,准备躺下休息。

经过这两天在玉埂山的折腾,再加之葵水来袭,她实在是累坏了。

她乖巧地爬了上来钻了进去,岩止温热的体温便迅速地率先暖和了她的脚,岩止随手将毛毯往她那多扯了一些,然后便开始解自己身上那套猎装的上装扣子。

他的这一个动作顿时让轻尘面色一变,一骨碌爬了起来拉下岩止解扣子的手,表情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岩止幽深淡绿的星眸顷刻间滑过浅浅的疑惑,性感的薄唇稍稍一抿,然后开口:“只是脱衣。”

她当然知道他在脱衣!

轻尘一向淡定沉静的小脸难得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踟蹰了片刻,然后闷闷地开口询问:“你……不怕会疼吗?”

赫娜说,若是脱了衣服睡在一起,全身像被虫子咬一样疼,身体还会像火烧起来一样痛苦。

岩止眸光一敛,深沉了下来,那双眼睛似乎安了穿透一切的利箭一样试图看清楚这个小家伙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见岩止不说话了,轻尘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开口说道:“可是我怕疼。

她从来没说过怕疼这样的话,那是因为人往往最恐惧的,不是因为已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痛苦,而是想像起来很可怕,可是还没发生过,并且有可能发生的事。

轻尘想起幼年时候隐约间听到爹爹和娘亲在屋子里时发出的痛苦的申吟声,她便更加肯定赫娜所言不假了。

岩止拧了拧眉,那冷峻的川字便在他的眉间若隐若现,这个孩子,在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

卷二:王的爱奴 067 遇见故人

岩止的眼中异样地闪了闪,他不动声色地反握住轻尘的手,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彻底地包裹在他温热的大手之中:“你……在说什么?”

要知道,这一个“疼”字可是意味深长,足以让人误解。

她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吗?

在这种地方,在……她来葵水的时候?

岩止试图在轻尘精致沉静的清瘦小脸上发现一些自己想要的讯息,但一对上轻尘那双墨黑清亮的眼睛,岩止便知该是要失望了。

那双眼睛纯净极了,也璀璨极了,岩止愣了愣,然后便不由得好笑地勾了勾唇,是他太过高估孟轻尘了,这个家伙……凭她那蠢顿得时常让他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的脑袋,哪里能想到这些事!

轻尘也是怔住了,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岩止将她的手覆住握紧的那只大手之上,岩止的手很热,也很粗糙,长着长年握弓拿刀留下的厚茧。

一瞬间的低头,轻尘额前凌乱的长发轻轻地垂落,就像在水中漾开的淡墨,忽然间让人的心里那异样的情绪也跟着漾开放大来,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

孟轻尘有些惊讶于岩止忽然间握住了她的手,她与岩止同乘过一匹马,同眠过一张榻,甚至被岩止抱着也是常有的事,可在她看来,冰凉的手背碰上一个人温热的手心,那种感觉很奇怪……

轻尘低垂下头之时,脑后那干净利落束起的发髻就会在空中轻轻摇摆,她的脖子很光洁纤细,此刻看来,白皙细嫩的颈部一染无余,毫无发丝遮蔽。也许是因为她的肤色太过白皙了,即使颈部的那圈瘀痕虽然已经淡了不少,可此刻落在岩止的眼里,那分明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出现在她原本光衤果的脖颈处,还是让岩止觉得十分的刺眼。

他那双深邃的幽眸微微眯起,凝视着她脖子上的那圈淡淡的痕迹,岩止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触碰轻尘脖子上的瘀痕,轻尘不知道岩止要做什么,她原本想往后躲一躲,可自己的手正被岩止的另一只手握着,无法躲开,岩止的大手便轻轻地覆住了轻尘纤细的脖子之上……

不会又要掐她吧?

轻尘凝着眉,似乎十分苦恼的样子,但令她十分意外的是,岩止覆在她颈部的手并未发力,就像在捧着某物一样,那神情十分认真,轻尘看得有些呆住了,他……在做什么?

他的掌心正贴着她的脖子侧部,只用大拇指轻轻地在她脖子正前方的瘀痕上轻轻地摩挲而过,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一样,一眼望不到底。

咦?

“岩止……”轻尘皱了皱眉,被岩止如此对待,不仅觉得浑身不自在,更觉得脖子痒得不行,轻尘想要出声反对。

“还疼?”暗哑的声音透着惑人心神的温柔,听得人的心底一颤一颤地,比他要发怒了的时候还要可怕。

岩止长得很好看,也难怪那么多人会为他神魂颠倒,即使他没有这个尊贵的身份,也一样会有很多人会为他昏了神,可轻尘却深深知道,岩止看似英俊儒雅的面孔之下,那威严冷厉的锐气是让人胆战心惊的,有时候他即使在笑,眼底却是极度冰冷的,让人看了也跟着感到寒冷。

轻尘想要从岩止的眼底深处发掘出一些冰冷的东西,可是却发觉一无所获,这让轻尘困惑不已,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疼。可是……”

“可是?”岩止没有料到轻尘居然还有“可是”,一时间竟然十分地兴致盎然,等着她的下文。

被这么一折腾,轻尘也彻底把该不该脱衣服的事情暂时忘却了,微微沉眉,轻尘清秀的眉毛也轻轻地拧起,清澈的水眸里氤氲着些淡淡的雾气,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岩止十分耐心地看着她,倒想看看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良久,孟轻尘再三思量,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观察岩止的眼睛,也许觉得此时的岩止温和得没有危险之气,轻尘狭长的睫毛扇了扇,:“他们说,你,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沉默,骤然间的沉默。

岩止贴在轻尘颈侧的大手忽然一顿,孟轻尘能明显感受到岩止周遭忽然冷沉下来的空气,他墨黑色的瞳孔里那原本温和覆盖的淡绿色顷刻间变得寒冷凌厉起来,可是他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将怒气转嫁到她身上。

火焰和冰冷的空气在他诡异的眼睛里纠缠着,激烈碰撞着,反映着他心底此刻强烈的情绪波动。

床榻很小,她几乎与岩止面对着面坐着,这可怕的沉默,使得他们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轻尘并不畏惧岩止,可她还是十分希望岩止难得的温柔和平和不会被他一贯所持有的冷厉与残酷所取代,这也是她方才在犹豫的原因,上一次提到他的母亲,是她刻意激怒他,这一回,她是真的想要拔除掉那根扎在岩止心底的刺。

是出于怜悯吗?孟大将军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冒这个险,也许是她骨子里的劣根性又开始发作了吧,她总是想要挑战一些很有难度的事情。

不知是过了多久,岩止眼睛里的那团火焰忽然间熊熊燃烧着,那冰冷的寒气也越发浓烈地与之纠葛,他忽然松开了孟轻尘,眼帘蓦然阖上,所有的情绪与剧烈的纠缠顷刻间都化为了灰烬,他全身冷了下来:“睡吧。”

他这一松手,轻尘原本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的手骤然又与冰冷的空气接触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暗暗打量岩止的目光,轻尘什么也没说,很乖巧地拉躺了下来。

她竟然毫无负担感,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过疲倦了,身子又习惯性地呈弓的形状曲着把自己抱成了一团,呼吸很快便平稳了,看来是睡着了。

岩止依旧维持着刚才坐在那里的那个姿势,他高大的身躯淹没在这浓浓的黑暗里,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可这座大山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寂寥。

大漠的夜风吹得沙丘都变了形状,孤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着,那美丽的中原女人坐在马背上,白色的纱巾遮住了她的容貌,只留下那一双看得会让人的心也跟着沦陷的美丽的眼睛露在外面,她的手中握着缰绳,分明隔着面巾,可他竟感觉她殷红的唇畔是在向上勾起的。

“母亲,你要去哪?夜很深了,容易迷途,明日孩儿奏请父亲大人,让人护送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少年孤零零地站在荒天大漠之中,他淡绿色的瞳孔紧紧盯凝着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少年的轮廓,竟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

“岩儿,大漠不会使母亲迷途。”女子的眼睛泛着柔光,看着那孤零零追出,欲阻止她离开的清俊少年。

少年的眼睛蓦地一黯,仍然清瘦的少年忽然低下了头,与女子说话时的声音竟也有些发凉,没有人会看到他的目光闪烁,交织着痛苦与失望:“母亲,将来,他们会说,我的母亲背弃了父亲大人,是匈奴帝国的叛徒,而我,是叛徒的儿子。”

女子竟是笑了,温柔得比那样的月光还要迷人,可她的眼睛里却泛着从未有过的决绝,没有挽回的余地。

少年忽然从身后抽出了弓箭,冷箭搭上了软弓,对准了马背上的那个女子,他还那么小,可她一点也不会怀疑,这个孩子的箭绝对可以穿透她的心脏。

“你若离去,此箭将会穿透背叛者的胸腔。请留下,母亲,我会当作今夜的事没有发生过。”少年淡绿色的眼睛在大漠的月光竟是流光溢彩,动人极了。

女子淡笑不语,白纱被大漠的风卷起,在高高的马背上鼓动着,她还是那样温柔,可是,同样还是那样残忍,那样坚韧……

少年的手轻轻地僵直在半空中,心底一寸寸地僵冷下来,她,心意已决,就连他,也不能成为她的牵绊……

他搭着弓箭的手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垂落,他的背脊越发挺立,眼神也越发冰冷,终于,他慢慢地垂下了眼帘,向这个女人屈服了,他留不下她,可年少的他,如何下手杀了那个生育他,如此温柔的女人……

“你走吧。”他只手狠狠地折断了那只未来得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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