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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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一整夜的审讯进行到现在,他才明白苏凤子根本没有从周瑞制药嘴里套出任何讯息的意思。

就算是菜鸟都知道,分离审讯效果最好,可苏凤子却强行要求所有人呆在一间屋子里,用焦虑的情绪、拥挤的空间、重复而令人恼怒的话语激怒每个人,他更像是要从精神上反复折磨这些人,而并非为了破案。

联想到在医院饱受折磨的林辰,黄泽明白,这是报复。

他低头翻了翻手机,也受到房间内情绪影响,变得烦躁,却还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周瑞高层却像撬不开口的蚌壳,拒绝任何合作。

整个案件明明有众多疑点,比如周瑞制药为什么前期没有发现药物问题,后期发现后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掩埋真相;为什么周瑞能够窥测警方行动、在调查接近真相时自曝,破坏林辰的所有前期布局。

但这里最关键的问题却是,沈恋究竟在药物上动了什么手脚,周瑞制药公司本身又对该药物有多少了解。

如果在平时,他们当然有很多时间来细细调查,但事关诺德伦的材料实在浩瀚如海,新的病例还在不断涌入,留给他们侦破案件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们现在一把锋利的刀,在最短时间内撬开这些利益共同体的嘴巴。

然而……刑从连却电话关机……

他低头翻到刚传来的简讯,不由得把眉头皱得更紧。

刚去慈济医院的警员回复他,刑从连不在医院,林辰病房也空空如也。

黄泽不由得握紧手机,将手机递到苏凤子面前。

就在这时,他那位整晚都没用开口的世叔,在角落里用极度关切的语气问道:“世侄,怎么刑队长还没有到,别是畏罪潜逃了吧?”

一旁副总也像不受控制的疯狗,拍桌而起:“对,你们怎么不去问问那个拿黑钱的脏警察究竟知道什么!”

黄泽心中一颤,这种时候听到类似暗示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另一方面,他又极度失望,就算事态发展到现在,这座家公司、这座大楼、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还在试图用污蔑警员的方式来转移视线,疯狂的、垂死挣扎的……

黄泽毫不怀疑明天天亮后,所有的晨间新闻会把刑从连受贿事件推向怎样的高潮,而公众面对污点警察,恨意总是更大些。

他垂下眼帘,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转头,苏凤子把手机递了回来,并换边腿翘着,不以为意地对角落中年人说:“您还是不要找死了,我这么温和地同您聊天,您要惜福。”他笑了笑,语气悠长,若有所思地说,“他要是到了,您必然没有活路,那就太可怕了。”

周瑞制药董事长愣了愣,像觉得苏凤子用那样的词汇描述刑从连到来的后果是在危言耸听,只用半嘲讽语气,很不屑道:“是吗,那我在这里,恭候刑队长大驾了。”

第251章 任性

刑从连打开手机时,无数条信息涌入。

房间内原本忙碌的医护人员已经离开,林辰安稳睡在病床上,被铺如云,床边是横贯整个房间的落地窗,他离海很近。

远处海天相接处已不是纯黑色,海水呈现一种深蓝色,静谧深远,像最平和的摇篮曲。

林辰面容宁和,黑发乖顺地落在耳侧,颈部有吻痕和被他不小心弄出的青紫色,却没有任何情色意味。

又或者说,他现在站在这间房间外,看着林辰,一遍遍地、反复地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没有任何情欲,当然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刚才那位司机反复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花上三个半小时,把林辰带来这里,刑从连真的没法回答。

综合一下理由,大概是家里的地方很安静、没人打扰,又或者是让林辰呆在他可控范围的地方他才能安心,当然也有这个房间他曾住,窗边的景色很好等原因,但刑从连又很清楚,这些原因都并不完全。

他花三个半小时,打了个出租车把林辰带到这家疗养院,只是因为他很茫然,他没法像林辰一样,时刻都清晰知道怎么做才最正确。

到现在他只能顺从原始本能行事,简而言之就是任性一把。

刑从连低头看屏幕。

他任性的结果就是无数未接电话,一条又一条案情进展通报讯息,还包括黄泽的最后通牒。

他翻动手机,将这些东西潦草看完,

天边晨光又起来一些,带着很朦胧的金色,林辰的一侧脸庞更亮。他沐浴在晨光中,眼睫分明,床头是一束雏菊,模样很美。

一切都充满生机,让刑从连以为下一刻林辰就能撑着床沿坐起,向他道一句早安。

但大剂量的镇定类药物让这中景象只能存在于他想象中,同样存在想象中的,还有他幻想中和林辰一起的平静生活。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可以绝对任性而自由的人。

刑从连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离开。

……

站在疗养院地下车库内,刑从连才意识到他花三个半小时把林辰带来这里的后续麻烦。

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是家里的疗养院,自然也住着很多家里的朋友。

一分钟前,他准备随便找辆车开回宏景。

地下车库的角落突然爆发出引擎轰鸣声,车灯闪耀,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辆跑车已倒车出库,冲他疾驰而来。

跑车是极其骚包的明黄色,矮车身、剪刀门、流线锋锐,像个火辣的贵族少女,奔放却底蕴十足,大概是某某牌的旗舰超跑,说不定还是全球限量,但刑从连并不懂这些,所以说不上来这车到底值多少钱。

几秒后,跑车在他面前稳稳停住,

车门升起,有人坐在驾驶室冲他露出一口白牙,第一句话是:“你带我出去耍耍,我保证不把你喜欢男人的事情告诉你爸妈!”

车里坐着位浑身干瘪的老头,瘦的不成人形,与充满科技感的内饰完全不相称。

老头一条踩油门的裤管空荡荡,露出合金腿部支架。手臂上有条极长的刀疤,蓄八字胡,腰间别了只尿袋,但目光炯炯有神,更过分的是,老头嘴里叼着个烟斗,正啪嗒啪嗒吞云吐雾。

刑从连也是看了对方一会儿,才想起那是谁。他冷漠望着坐在高精尖驾驶室里的老头,老头正好吐了口烟。

“你……你不会已经说了吧?”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

“不然?”他反问。

“那我祝福你们还不行吗!”老头用细到皮包骨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悻悻道。

刑从连不想再聊下去,他冲老头躬身致意,

车库角落里站着无奈的医护人员,刑从连冲那些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过来,眼疾手快抄走老头嘴里的烟斗,就要把人往车外架。

“等等!等等!你这个同性恋太没有人情味了!”老头边挣扎边吼道。

车库守卫也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您准备开这辆走?”

“这是老子的车,老子的!”老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听声音都快哭了。

“给我找辆出租。”刑从连说。

“出什么租,我开你走啊!”

当时老头大半个身子已经快被拖出车外,一件悬挂在老头腰侧的明黄色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刑从连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个是透明尿袋,他叫停了在场医护人员。

趁此间隙,老头麻溜地钻回车内,抱着方向盘不肯撒手:“医生说,我就三个月好活了。”

“所以?”

“所以就许你大半夜带个男人回来,搞得像周幽王一样,还不许我出去遛个弯吗?”老头揉了揉脸,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他拍了拍方向盘上的标志,高兴道,“这我新买的车,还没试跑过呢,死了可就踩不了油门咯!”

……

黄泽坐在会议室里,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在他面前摆是周瑞制药刚刚出示的,关于刑从连受贿的所有罪证:包括两套安山风景区别墅、800万现金转账记录,和一些刑从连还未签字的周瑞股权转让协议。

这些证据在他面前一溜烟铺开,除了没签字的股权协议,剩下的东西看上去都很像那么回事,可除了明确到账的钱款,剩下的证据都不直接,对方的说辞是刑从连还没来得及签字,公司就决定不受胁迫,揭发这个脏警察。

“黄督察,您已经看着这些证物超过一个小时了。”有人提醒他,“刑队长,怕是真的来不来了吧?”

黄泽咬了咬牙。

刑从连不到,周瑞制药咬死刑队长是脏警察,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当然不能将在场所有人继续扣留。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苏凤子在折腾完周瑞高层一整夜后,此刻正在趴在会议桌上睡了过去,手臂还压在一张房产材料上,并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黄泽面色冷峻,将桌上所有东西一件件收起,然后啪地甩回桌上:“您将这些视为证物,我则认为,这些是栽赃陷害。”

他义正辞严道,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场景变得非常尴尬。

起先是从楼外传来的轰鸣引擎声压过会议室内的争吵。

办公室内所有人眼神茫然,有人下意识走到窗边,然后张大嘴,看着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高性能跑车引擎搞出响彻天地的动静,落地窗都跟着颤抖起来。

黄泽眉头紧蹙,听声音那辆跑车似乎在周瑞楼下停住,他心中闪过不好预感。

就在这时,苏凤子像趴的不舒服,转了个身、继续睡,黄泽很明显看到对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这是跑车啊,咱公司谁的车?”有人在窗口不知所措地说道。

他即刻起身,快走两步来到窗边。

明黄色林宝坚尼跑车正嚣张地升起车门,直线型车身、前后双叉臂的悬架架构、看上去甚至有些野蛮嚣张的后扰流板,这一切让跑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黄泽心跳加快,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了整台跑车的所有数据,男人总是更爱豪车,这是他梦寐以求却负担不起的车型,他头脑发热,甚至有下楼走近一点的冲动。

可跨出跑车的身影却让他仿佛被一盆冰水从都淋到脚底。

布满褶皱的服装,胡子拉碴的面容,还有那双困倦的、仿佛刚长途跋涉归来的眼睛……

黄泽虽然一眼就认出那是谁,但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他握紧拳头,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并下楼下看去。

站在广场正中的人果然站定、接起电话。

冷淡而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那是刑从连,颓废的嚣张的,比电视剧里收受贿赂的脏警察还更像脏警察!

“你到底再搞什么鬼!”黄泽竭力克制自己,觉得自己刚才替刑从连辩驳的所有话都变成笑话。

“我怕来开会。”刑从连不以为意道。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怒气噌地窜上黄泽头顶心,他恨不得立刻冲下楼拽起刑从连的衣领质问对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危急时刻、什么叫众目睽睽、什么叫低调收敛!

闻言,广场上的警官先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辆骚包的跑车。

与此同时,一位瘸腿老头麻溜地从座位上爬下来,还不忘提着他那只明黄色的尿袋,老头看着大厦,露出兴奋不已的神情。

刑从连回过头,很不耐烦道:“刚才在郊外,不是很好打车,只能叫到这辆。”他说完,就干脆利落挂断手机。

黄泽站在窗前,玻璃窗映出他的铁青脸色,与此同时,肃静的办公室角落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冷哼。

他扭头看去,他那位世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得胜者般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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