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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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怒气冲冲闯进李元吉大帐的时候,后者正安静地坐在床沿上,伸手抄起床上昏迷着的人,让其整个身体镶嵌在他怀里,虽说是在喂药,但从他这个角度看,这姿态异常的暧昧。更别说,他喂完药还轻手轻脚地替人擦干净了嘴上的药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可不就是一件珍宝么?连他带人闯进营帐,那么大的动静,他都不曾回过头半分。

“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正在忙,晌午之前不见客,您就别为属下了……”被李建成强闯进来,守帐的侍卫头皮发麻,他才不是多长了个脑袋,才敢拦太子殿下的架,而是齐王一早就明令谁也不许进来。这会儿他稍一停顿,让太子殿下给进来了,事后不知道齐王该怎么消遣自己。想起这两天,屠城的惨剧,城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求饶声,满眼的血红色都快浸染了整片辽东城……那侍卫身子一个激灵,这才追进来,哪怕明知不能拦,也得拦下来……至少传言太子殿下温文尔雅,比之暴戾乖张,视人命如草芥的齐王要好太多。

李建成目光如炬地睥睨着眼前之人,什么时候起,连个小小的侍卫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心中怒气大盛,刚要发作,就听帐内之人发话了。

“你先下去吧,想必太子殿下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和我相商,无碍。”

守帐的侍卫稍稍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又听身后的声音响起:“若是再有下一回,直接拖出去斩了,连个门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那侍卫脚下踉跄,险些摔倒,赶忙跪下谢罪,才诚惶诚恐地退出营帐。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一样的脸,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得,以前李元吉也嚣张跋扈,但如今却是越发阴沉了,让人摸不准性子。

“三弟好大的官威!何必为难这些奴才,既有怨气,冲我直说便是。”

李建成的形象一贯停留在温文尔雅,爱民如子上,所以这般为下人说话,倒也正常,与耍着脾气,反复无常的李元吉比,就显得尤为大度了,就像是在跟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弟弟说话一般无异。

若是往日,李元吉必然没心没肺地一笑而过,插科打诨地,卖个面子,也就这么算了,毕竟李建成是李元吉承认的大哥。但这会儿李元吉却一言不发,连站都没站起来行礼,只上挑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建成。

那眼神里包含着戏谑,讥讽,愤慨,指责……总之,没有任何兄弟亲情在。

李建成被那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要知道之前他李建成一句话,在李元吉这就等于圣旨,不,是比圣旨还管用,父皇都不一定能指使的动这小兔崽子。

就在李建成快要沉默不下去的时候,李元吉终于站起身了,旁若无人地走到木盆前,洗了洗手,擦干,才转过身道:“大哥怒气冲冲地带着这么些亲信来我的营帐,怕是不单单来找我闲聊的吧。”

李建成一惊,刚才都快被李元吉这小崽子异常的举动给弄蒙了,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开门见山道:“元吉,你快让兵将们住手!想我堂堂李氏大唐,以仁治国,如何能干出屠城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来。”

李元吉勾起唇角,耸了耸肩,一脸无可奈何道:“屠都屠了,大哥叫我怎么办?”

“屠一天也是屠,这屠两天也是屠,我可以让大哥如愿,让士兵们停手,但这干都干了,不是说眼下停手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做过就是做过了。”

李建成听了这话,心下思忖,元吉这话是语带双关,明明就是在说他俩兄弟感情回不去了,做过就是做过了,他对罗成下手了。

这厢,李建成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那厢太子阵营中有人按捺不住了,径直说道:“齐王殿下,你这一屠城,知道的是您齐王殿下下的令,不知道的,可都以为是太子殿下下的令,毕竟此番统帅可是太子殿下!您这么一来,让天下百姓如何想太子殿下?”暴君,嗜血,穷兵黩武,灭绝人性……都是轻的。

杨文干话说完,心下就后悔了,自己实在太冲动,这李元吉可是什么混事都敢干的人,眼下他明目张胆得罪他,以后如何有好果子吃。

很快,用不着想以后了。

因为李元吉确实怒了,他这两天忙着照顾罗成,只下了屠城的命令,简单粗暴地直接找了那群围杀罗成的高句丽俘虏报仇,还真没来的及想起眼前这位煽风点火的“谋士”来。

这不,作死的来了。

李元吉眯了眯眼,声音透着阴冷,问道:“你就是杨文干?”

杨文干一愣,随即答道:“正是属下。”

话音刚落,便听对面人道:“来人啊,把这狗东西给我捆了,拖出去喂狗。”

杨文干一听顿时脸色苍白,虽然他不知道当初杨林的义子前来长安城送信,告发当时还是罗少保的罗成勾结瓦岗寨,意图造反,被李元吉剁了喂狗一事,但他也是听过李元吉后院养了几条恶犬的。据说这些恶犬个个体型高大,粗壮结实,犬齿锋利似刀,凶猛好斗,都不知道意外咬伤过多少回人了。

杨文干一下子瘫软在地,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滚落,已无力说话。

“放肆!元吉,他是我的人,你敢动他?是不是就敢动我?”李建成双眼微微眯起。

“大哥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这奴才刚才以上犯下,竟然敢指责起我来了,怎么?我杀了他难道不应该么?这种狗奴才,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死不足惜。”

此时,听到齐王殿下下令,已经走进营帐的侍卫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在地上的杨文干就要往门外走,压根没敢往李建成处多瞧一眼。

而李建成带来的那些谋士竟然也没有一个人为其求情,归根到底,还是杨文干此人太过阴损,办事狠辣,平日里经常为了在太子面前博上位,而让其他人小鞋穿,所以,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会儿,都不吭声,心想你这种祸害死了才好,要不然,太子殿下指不定让你带坏。

就在杨文干快被拖拉着出营帐时,他总算清醒过来了,再不求饶,可真就没命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您救救小的,小的可是一心为您着想啊,太子殿下……”杨文干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两边侍卫,扑过去,一把抱住李建成的裤腿。

顿时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往下流,都染到了李建成的衣裳,李建成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平日里看着这人倒还行,没曾想这般没用,竟然这幅狼狈的模样。

李建成一时陷入思忖,杨文干可不知道,他一瞧太子都不为他说话,心里一咯噔,赶紧又跪到李元吉面前,哀嚎:“齐王殿下饶命!齐王殿下饶命啊!”

李元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声音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般:“饶了你?饶了你,罗成就不用受这些苦了么?饶了你,罗成就能马上醒过来么?我现在恨不能让你千倍万倍地将他所受之苦一一尝遍。”

杨文干这会儿才恍然,原来齐王之所以看他不顺眼,想要杀之而后快,完全是因为躺在床上那个人事不知的人。

既然李元吉敢这么说,必然已经了解到当初是他不断怂恿太子杀罗成的,如今他哪里还有活路。

杨文干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般趴倒在地上。

但李元吉的侍卫可不会这么好打发,就算杨文干已经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依然强行将他架走,不敢有半分耽搁。这要是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喂狗的就是他们了。

“太子,太子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可是为了您才极力劝说杀罗将军的,要不是您想杀罗将军,我犯得着出这阴损的主意么?我跟罗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我犯不着跟他过不去啊!”

刚说李建成其实并不是不想救杨文干,而是一个思忖错过了,这会儿想要开口救人,又听到他胡言乱语一般把自己牵扯进来,顿时大怒,一脚踢开杨文干道:“你胡说什么!”

一个不查,被太子踢翻在地的杨文干见状,惊恐道:“太子,要不是您担心罗成会相助秦王殿下,继而威胁到您的太子之位,想杀了罗成,我也不会献策……太子,您可不能……”

李建成一听,心下大惊,又赶紧补了一脚上去,这下正中心窝,杨文干闷哼一声,吐了口血,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李建成身后谋士也是纷纷摇头,虽说这是实话,太子不让出兵支援罗将军,也确实是出于这个目的,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些人甚至也是暗暗地支持的,历来皇权交替,总是有牺牲品的。但架不住杨文干蠢,他要是死不吭声,太子必然会救他,毕竟是太子带来的人,也没犯什么大错,太子就是顾及面子,也得保下他,但这会儿他连太子都得罪了,谁能保他?怕是第一个想杀他的人就是太子。

若是让人知道素来贤德的太子为了巩固太子之位,在两国交战之时,陷害良将,恩将仇报,欲置往日的救命恩人于死地,又不顾战争之成败,置本国兵将之生死于事外……此等道貌岸然的小人,如何还能让兵将信服!就算以后荣登大统,也有了污点,少不得人背地里数落。

李元吉看了眼地上已然昏死过去的人,勾了勾唇角,讥讽道:“太子殿下,这会儿可以让我处置这个狗奴才了吧?”

不等李建成开口,李元吉便道:“还不把人拖下去。”

侍卫们赶紧上前将人拖走。

众谋士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噤若寒蝉,这一旦拖出营帐,可想而知他的下场,有人甚至开始回想,自己曾经有没有跟罗将军过不去过……以后可得绕着罗将军走,不能把主意打他身上了。

无形中,李元吉倒是替以后罗成大杀四方,开疆扩土奠定了后方基础,至少没人敢编排罗成如何如何了。

这些是后话,暂时不提。

李元吉处理完杨文干,便双手后附,背过身去,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这令已经下了,城也屠了,就算眼下停手,也来不及了。”

“我了解你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怕屠城一事影响了你的好名声么?影响了你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么?放心,这事是我李元吉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如实禀命父皇,并张贴公告,昭告天下,说这辽东城屠城一事,跟你无关,完全是我的主意。”

“但是,既然我说了屠城三日,那缺一日也不行!”

“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总要有人为罗成受伤来偿还的,我念及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此番不动你,但你知道的,把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像你和二狐狸,有这么多的顾虑,我既不想当皇帝,又不想夺权,好名声对于我更是狗屁,我的软肋,就那么一个,你知道的,所以别再犯了,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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