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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痕迹地抹了泪,语气故作嗔怒。

司徒景容见此,倒也收了情绪,脸上是不自禁的宠溺,他用空出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把我的气概全使了,怎么埋怨起我来了。”

过去,每每她埋怨他太过温柔没脾气时,他就是这么淡淡笑着回答。

顾采青双眼湿润,眼泪掉的更凶,她双手捂着脸,几乎泣不成声。

司徒景容将人微微抱在怀里,深邃的目光里有一抹化不开的自责和疼惜。察觉到胸口衣襟上的湿意,他不禁将人搂得更紧。

另一头,杜小小看得心痛,咬着袖子在柱子后哭得好不凄惨。

顾小姐和大少爷都好可怜啊,她是第一次看见大少爷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以往无论发生多大多严重的事情,大少爷也不过皱个眉头,可是刚刚,大少爷的表情分明是要哭出来了。

杜小小抽抽鼻子,强忍着不敢哭出声。她转过身子,靠在柱子上,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她正打算要走,却突然对上了眼前一双饱含落寞的目光。

这厢,顾采青已经收敛好情绪,她退出了司徒景容的怀抱,含泪带笑说道:“真丢人啊,这么大了竟还哭成这样。”她抹完泪,目光不舍地看着眼前这人,只一眼,竟让她心头失了分寸,握紧了手。

这个男人,她是爱到了骨子里啊……

她低头,浅笑,“景容,我先回去了,我这是趁晚膳前偷偷出来的,万一让人瞧见了,会有闲话的。万一有人传我这个失德妇勾引司徒家的大少爷,你可就麻烦了。”说完,她朝他眨眨眼,后郑重朝他行了个告别礼,盈盈离去,仿佛再也不会回头。

那带笑的眉眼,那明明大大咧咧,对着他时又含羞带盼的模样……

司徒景容恍惚,一下竟觉得恍如昨日,心痛难当。

看到这一幕,杜小小犹豫着要不要默默离去,此时,身旁的那道身影突然做出了动作。

凝目望着杜重楼突然上前的身影,她默然立在原地,好一会后,抬脚悄悄的离开。

二少爷,这么晚找我啥事啊

天色变得暮沉,一点点沉向西边。

杜小小耽搁了半天,终于找到厨房。里头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正在忙碌,老妇见到个一脸泪痕的陌生姑娘来,忙上前问明身份,知道她是为了晚膳而来,也问明了姓名,也就随她自由在厨房间活动。

杜小小挽了挽袖子,心里难过的情绪还在发酵。她用力淘着米,像是发泄着情绪,可脑海里顾采青那句‘景容,你并未负我,只是我没有这个福气等到这天。’怎么都挥之不散。

原本对她的成见,眼下也都烟消云散。

她淘完米,添柴,开锅,加水,脑子里有一堆想不明白的事情。

少爷喜欢顾小姐,喜欢到一听见她的名字就生病。顾小姐喜欢大少爷,可是嫁给了别人。大少爷喜欢顾小姐,喜欢却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想到这,杜小小突然停了手上加柴的动作,但只是一下,又继续丢着柴火,直到里头的柴火烧得越红越烈,红得她的视线都看不清。

傍晚前,杜小小熬完粥,她小心地端着碗来到司徒景轩的房间。

见他盖着被子,正侧身背对着她,她也只他当睡得熟,并未多想地将碗放在了桌上,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刚关上门,她就见到个熟识的丫鬟找她,说是二少爷有命,让她去趟祠堂。

杜小小问什么事情,小丫鬟说不清楚。杜小小看了眼房内,心想少爷一时半会不会醒,就没异议地跟着小丫鬟走。

司徒祠堂内

司徒景烈沐浴净身后,面色肃穆的来到堂内的供桌前,双膝缓跪在正中那只蒲团上。

随着他跪下的动作,素白的衣袍和如墨长发轻柔的散在身后,稍长点的发尾都铺在了地面。本就出色的五官,如今被这身素白衣裳衬出了几分静婉,全身隐约透出股安宁祥和之气。

他的这股神态气度,瞧得刚来的杜小小稍时一怔,好一会回过神,她见是如此庄严肃重的地方,也不敢有任何失礼,非常得体的行完礼才轻声进入。

随后,房门“吱嘎”一声在她背后合上。

祠堂内点着两排长明灯,摇摇跳跃的烛火透过缭绕的香烟,映照在供桌上的一张张牌位上。

牌位忽明忽暗,吓得她心咯噔一下,差点停了。

这样的二少爷,真奇怪呀真奇怪

司徒景烈缓缓抬起头,平常轻浮的桃花眼里如今被抹沉稳代替,眸光沉凝地仔细扫视前方那一排排黑木雕做的牌位。

今年本来是三弟守夜,只是眼下他连喘口气都辛苦。

司徒景烈微叹,看向身前平展开的佛经,顿时有点无力。他看见字就头疼,何况是这些组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佛经,真要他念上一晚上,无意于取他性命啊。心里只是一想,室内的光线忽然一闪,也不知哪里的风进来,吹得长明灯摇曳作响,模糊了视线。

不是吧,祖宗这也听的见?!司徒景烈忙收敛了想法,轻声诵咏起来。

一声声佛经,像流水般流泻在整个祠堂里,配上安静肃穆的四周气息,杜小小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心头不躁不动。

纸窗上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映上司徒景烈甚少从容淡静的侧面,杜小小心头虽然震撼,却也已经平静不少。

青丝未着一物,任长发流泻满身,简单淡雅的素白衣裳,她在少爷身上见的多了,却是第一次看见平常像只花蝴蝶的二少爷穿。

这样的二少爷,安静柔和的真让人不适应。

门外

方香琴路过,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见两人都一跪一站的背影,不觉点了点头。景轩这几日身子不好,也难为他要跪上这一宿。小小也算是个老实的丫头,不似其他几位奴才,门一阖上,就畏畏惧惧的没了章法。再看了几眼,她满意的离去。

而祠堂内,察觉到脚步声离去的司徒景烈一下如释重负,他将佛经放下,头疼地揉眉。

“我这真是自作自受啊。”他苦笑,早知道就不拿话激三弟了,不然这会也不用对着老祖宗面壁思过。

“二少爷,您怎么了?不念了吗?”杜小小走近,不解看他。

司徒景烈“嗯”了一声,缓缓起身,“念多了,我怕扰着老祖宗的清净。”

“二少爷,你明明就是偷懒嘛。”杜小小忍笑,实在不敢在这么严肃的地方逾矩。

“再笑,我就让你跪着替我念。”司徒景烈斜看了她一眼,笑着威胁她。

杜小小急忙用手捂住嘴,生怕他会来真的。

三弟那不定得出什么乱子!

司徒景烈眉眼带笑,手指习惯的往腰间一探,刚触到才猛然想起没带扇子。他微微叹气,手无寸铁,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二少爷,你念佛经,干吗叫奴婢过来啊?”杜小小没察觉到他片刻失神,想了想问道。

“自然是来消磨……”话一半,司徒景烈忽然顿住:“小小,你听见什么动静没?”

房外,一阵嘈杂声传来。小小皱起眉,“我听到了,好像是……”话未说完,一混乱的尖叫夹杂着奇怪的滋滋声从房外传了进来。

外头,一下灯火通明,犹如天亮。

“我去看看怎么了。”守夜之时竟然在外喧哗,个个都不要命了么。

司徒景烈心有不安,急忙开了门出去,这时,院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众人都一脸疑惑或是惊恐的朝着火光处指指点点。

司徒景烈面色大变:“快!所有人都去打水!千万不能让火势蔓延开来!”转头对身旁杜小小又道,“你去照顾三弟!记住,千万别让他出来!”

该死的,小树林怎么烧起来了。二娘的衣冠冢要有个万一,三弟那不定得出什么乱子!

***

杜小小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

“呆子,还不快去。”司徒景烈没好气地催促。

“是。奴婢马上去。”杜小小慌张回应,见原处的火光越来越烈,心里俨然生起一股恐惧。想到三少爷现在一个人在房里,她二话没再说的急忙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司徒景烈见人跑远,也毫不犹豫地指挥起现场,打水的打水,拿棉被的拿棉被,围观的下人全部忙活开。原本有些混乱和嘈杂的局势,也在他沉稳从容的安排下变得井然有序。

每年祭祀都是安然无恙,今年怎么会有这样的蹊跷?而且还是在祭祀的前夜。

司徒景烈还站在小院里,望着冲天的火势,心头隐隐有点不安。这场火无论是自燃还是人为,这可都是坏了祖宗的清净,犯了爹的忌讳,一干下人要受罚是自然,可能连他都逃不了干系。他联想起商号最近的一些不太平,想想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若真是人为,指不定还会有后招,丫鬟小厮贸然过去,可能就着了道了。

想到这个可能,司徒景烈微微眯起眼,眼神凌厉,当下没有多想的纵身飞离。轻功至小树林口,司徒景烈刚到地方便察觉到不对劲,他无声地隐于树后,四处看了一眼。

本是人烟罕至的树林里竟然会有股强劲的内息在流动,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

杜小小望了眼床上睡得安稳的人,不禁放心地吐了口气。退出房,她正在犹豫是去帮忙还是就在这守着时,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地从她面前匆忙跑过。

“秋桐?”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人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倒没什么意外,“什么事?”

“你脚怎么了?怎么一拐一拐地,这么急赶去哪啊?”杜小小见真是他,没有客套的走近寒暄。

“刚被人绊倒了。”秋桐撇了下嘴,他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不和你说了,我现在赶着给二少爷送扇子去。”

“二少爷?”杜小小微怔,见他走了急忙跟着追问,“二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要送扇子。”

秋桐有点不耐,语气有些冲,“问这么多干吗,你一个丫鬟知道什么。”这桃花扇是二少爷的随身武器,片刻离不了身,他刚见二少爷独自去了小树林,怕有危险才急忙回来拿扇子,不想人多路挤崴了脚。

杜小小有点不服气,咕哝了声,“知道的多就可以凶人啊,不过是把扇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桐白了她一眼,懒得和她争执,只是刚走了一步,不由得又停下,实在是脚踝生疼。

杜小小见他脸上汗都下来,猜他是疼得走不了路了,她一把夺过扇子,脸上也没有幸灾乐祸的神情,只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是回去休息下吧。告诉我二少爷在哪,我去送。”

秋桐“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下她,心说你这么胖跑得动么。

杜小小瞧得明白,不禁哼了声:“我跑得再慢,也比你这么一拐一拐地过去快。”

被她这么一说,秋桐顿时语结。想反驳,又一下找不到话,而脚踝的肿痛则一下比一下来得激烈。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以二少爷为重,有点不情愿说道:“二少爷应该在老宅后门的小树林,你顺着火光一路走,就能看见了。”

“小树林?”杜小小念了一声,把话记在脑海里,“好了,那我去送,你就老实地坐在这歇息吧。”说完,她就转身跑开了。

秋桐话没完,见她走了,急道:“你小心点,别摔了扇子,不然我和你没完。”

杜小小一边跑一边拿扇子摇了摇,示意自己听到了。

“还摇,都叫你小心点了。”秋桐没好气地看着她背影嘀咕。

又看了几眼,见人影很快跑得没影了,他才一蹦一蹦地跳去走道的护栏边上,刚弯了身准备揉揉脚,一道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他整个人跳起。

“三、三少爷。”秋桐看见眼前的人,气势一下弱了,声音都结巴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扇子……”

高大的木门下,白影一步步走出,整张俊脸不带半分情绪,冷得令人生畏。

***

其实我觉得我挺勤劳的……所以,你们也勤劳点吧。

二少爷,您可不能有差池啊

杜小小大气都没出,憋着一口气,只管闷头跑。

远远地,她看见很多人围在小树林口,她好奇跑过去问,一问整张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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