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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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趴在电脑前就这样睡了一夜。

“你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徐赟盯着我重重的黑眼圈,不怀好意地质问。

我一手拍开他,“连这你也要管,你比我哥还烦,我示威我游~行我静坐,我抗议啊。”待他把车停稳,我拉开车后箱看到那堆文件袋,叹了口气,“徐赟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或者我家欠了你家……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揭穿你黑心雇主的肮脏面目,你对员工已经不是压榨了,就是赤~裸~裸地虐待。”

徐赟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别忘了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啊。”

“别别别,你荣的时候我绝不会攀高枝,你损的时候也拜托别拉我下水,咱们不是一路人,天知道老天哪根线搭错了,我们迟早是要划清界限的。”

“嗤——”徐赟完全无视我的宣言,把一沓文件袋往我手上一砸,差点把我给砸跪地,“你哥走了?诶,你还真不肯跟他回去啊?那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唉,usa唉,什么不比这好,正常人都会选择去那边,你这么反常要留下来,我可是会误会的啊。”

我懒得理他,随口问道:“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因为喜欢我、仰慕我、心疼我、舍不得我所以不肯离开我啊。”他话音刚落,我手上的牛皮纸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吧,还真被我说中了,你别这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你的表白,你得让我酝酿酝酿情绪,这叫我好为难,拒绝你吧好像有点不顾多年的情分也让你一个女孩子丢了面子,答应你吧又让我太勉强……”

我终于忍受不了这只唠叨的苍蝇,单手叉着腰转过身指着他骂:“徐赟我警告你下次再这样侮辱我、打击我、吓唬我、玷污我的名节,我不仅辞职,我——我告你职场骚扰啊——”

我还准备了长篇大论要驳斥他,突然对面一道人影一晃而过,我立刻住嘴,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丁叙一身象牙白暗纹衬衫黑色笔挺西裤出现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正朝我们走来。

完蛋了!他为什么总在我最糗的时候出现。我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洗不白了!还有我这对熊猫眼,完蛋了啦!

徐赟莫名其妙地被我顶回去,还没来得急回嘴,就看到我急速地蹲下,埋头整理散落一地的牛皮纸袋。

“不好意思啊徐律师,太重了我没拿住。”我把音量控制得很好,能让人听得清楚,又装出一份无辜和自责,徐赟一定会觉得我鬼上身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才向前挪了一步,一句“你有——”,“病”字还没出口,他肩膀被人拍了拍。

“欺负小姑娘,不厚道啊徐赟。”

“是你啊。”徐赟顾不上管我,赶紧回拍丁叙的肩膀,“这才刚上班你怎么就来了,开庭没这么早的吧。”

丁叙挥挥手中的文件袋,“来立案的,还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你更早。”

“立案还要你亲自来?别逗了,你们所一个律师手下两三个律助随便差遣,敢情你们养着一大帮子人是用来看的?”

我就这么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把文件袋归为一沓,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我助理,苏文幸,今年刚毕业的。”徐赟竟然没经过我同意,没等我整理狼狈的妆容,就这样把我给介绍出去了,该死。我还没反应过来,丁叙已经很客气地打了招呼:“你好,苏助理。”

我抬头,看到他浅浅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样子,他的眼睛很亮,鼻子很挺,脸型是方正的,轮廓像是混血儿那样线条明显,他的笑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稀释了不笑时高不可攀的寒气,他是d先生,是跟我心灵相通的d先生,d先生现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的心跳得快要扑出来了,没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黑乎乎的眼圈吓坏他,只好低着头没出息地结结巴巴说:“你好,d……丁律师。”

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没有太注意我,而是继续和徐赟聊着案子,徐赟一边说话一边搬起车尾箱的文件袋,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袋子,再看了一眼车里还剩的袋子,想了想,又加了几件到我手上,然后自己抱着剩下的,用脚关上后厢。

“还是我来拿吧。”丁叙说着竟然到我面前,伸出手,示意我把文件袋给他。

我呆住了没反应,他直接伸手过来从我手里把案卷给接过去了,跟着徐赟并排朝立案大厅走去,“还挺沉的,徐赟你也下得了手。”

“那怎么办,我们律所就俩人,难不成还得雇一个人来搬?”

“看你对以前的助理可没这么凶残。”

“她跟以前那些怎么可能一样。”

他们渐渐走远,声音也渐渐模糊,我却还站在原地,我的小手指微微发抖,上面还留有丁叙手指的余温。

我突然不想再等,拿出手机,在立案大厅长长的椅子上,连上网络,打开邮箱。

d先生的回信,于凌晨2点发送,翻开我的发送记录,凌晨1点。

这是不是意味着,d先生昨天晚上一直在等我的回信?

要死了要死了,我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s小姐:

看了你说的故事,让我想起一句话:想去一个地方,不是因为风景,仅仅只是因为那里有值得想念的人。

我的职业决定了我需要看许许多多出轨的事件,看许许多多随着变质的爱情一同毁灭的男女。我不敢凭自己肉眼看到的场景就做结论,每一场爱情都有它千回百转的经历,从辩证的角度来看,对与错是永远也绕不出去的迷宫,就连写字楼下的三明治都会得到截然不同的诸多评价,更何况是爱情,世界上最复杂最虚幻的两个字。

你的故事里,c小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在我的故事里,c小姐却没有等到想要的生活。

她是计划生育国策下不应该出现的产物,一出生就被送到乡下亲戚家里,没有户口,甚至没有名字。她不能生育的远房亲戚将她收养,于是c小姐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份。

乡下的日子无忧无虑,c小姐的养父养母对她很好,送她念了小学、初中,还把她送到城里念高中。高考前,c小姐养父母在乡下砍树,不小心被生生砸死,一夜之间,c小姐没有了父母,又是一夜之间,她面前站着两个自称是她亲生父母的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c小姐无法认真应对高考,失利后她的父母希望她能复读一年,但c小姐决定从父母那里拿了五千块钱,只身一人北上打工。独在异乡,c小姐总在夜深人静时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上来,就连她身边最亲的人都一直在欺骗她,还有谁值得相信。

c小姐在宾馆做服务员,住的宿舍到宾馆要乘坐两站地铁,她是在十九岁那一年,认识了在地铁里唱歌的c先生。

长发、破烂的牛仔裤、一圈胡渣、颓废地弹着吉他唱着《故乡》,沧桑而沙哑的声音,句句歌词在c小姐听起来都写到心里去了,尤其那句“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那是你破碎的心”,让c小姐每天都会往他的帽子里扔钱,有时候一块,有时候两块,也有过五块十块。

当某个早晨c小姐在地铁站被猥琐的男人骚扰,c先生跳出来对着那个男人直接一拳打在地上,在男人搬来救兵前拉着c小姐冲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在那之后,他们同居了,住在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c先生信誓旦旦地说会给她幸福,而c小姐那颗孤寂冰冷的心终于变得踏实。

c先生的吉他被人砸坏了,他不能去唱歌,普通的工作他不屑于做,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一颗被埋在沙土中的钻石,一定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等到c小姐挣的钱也无法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时,c先生决定带着c小姐回到他的老家,一个偏远的小镇。

这个时候,c小姐发现自己怀孕了,但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怎么可能再养一个小孩子,所以她用仅剩的积蓄做了手术,跟着c先生上路了。

如果她能有你故事中的c小姐那么幸运,那么接下去的发展,要么就是他们平平淡淡地在小镇过着简单的日子,再幸运一些,也许c先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们的生活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善。

遗憾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确切地说,没有完全发生。

c先生最后跟着一个有钱的寡妇又北上了,他是瞒着c小姐走的,那时候c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相信c先生的话,他是找到了机会,去挣钱,挣到了钱就会回家。c小姐依旧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依旧是一个人,但她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即便每天都还要工作,也充满力量。

噩梦是在一个下雪的清晨,c小姐在上班的路上摔倒,真的像是一场梦,她醒来时,孩子没有了,c先生,也再也找不到了。应该说,c先生在很久以前,就不可能再找得到了。这一切的发生,就好像她从前的经历都是虚幻的。她的父母找到了她,把她接回家,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她的精神一直不是那么好,父母把她送回乡下,住在小时候住的屋子,听说最近她的情况有了一些好转。兜兜转转,年轻的她回到最初成长的地方,她不再相信爱情,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去爱的勇气。

在爱情没结束以前,谁都觉得这世间再大的困难都不可能成为阻碍,当爱情真的结束时,一个惊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什么都抓不到,除了午夜惊悸醒来时害怕的心跳。

勇敢的人,常常会忘记,壮烈牺牲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结局。所以女孩子,纵使鼓足了抛弃所有的勇气,也要做好遍体鳞伤的准备。

d先生。”

“看什么呢,魂都被勾走了。”

我抬头,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仅从面相来看,一正一邪,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桀骜不驯,我除了手握着手机呆呆地盯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你老板我在排队工作,作为员工的你在工作时间偷懒玩手机……”徐赟竟然伸手想要夺我的手机,我怎么可能给他,本能的反应下,他的手臂被我用力一拍。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护住了手机,塞到包里,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我落荒而逃。

惨了惨了,我怎么可以在d先生面前做这样的事,他一定会觉得我很粗暴,他上次还在信上说不喜欢野蛮女友,我这么做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像个傻子一样躲在花丛后面,看着他们两个谈笑风生着走出来,d先生左手插~在裤子口袋,身姿挺拔,他们握手道别,d先生的身影渐行渐远,我听得到自己躁动的心跳,却只能把那个冲动硬生生地压下去。我发誓要在我最完美的时候,告诉他,我就是s小姐。

“你鬼鬼祟祟地蹲在这里做什么!”徐赟的脸凑到我面前,像一堵墙挡住我的视线,焦躁也好、羞涩也罢,所有小女子的悸动瞬间灰飞烟灭,我站起身,把头发别到耳后,故作自然地绕过他身边:“噢,我在看两只蜻蜓打架。”

徐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居然相信了,还凑了上去,“真的?哪啊?”

我背对着他,看他弓着身子,强忍住笑:“诺,就那片叶子上面,看到没有,黑色的那只挥着个大钳子。”

“哪有大钳子啊,我怎么没看……”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已经逃到安全距离之外,得意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地喃着我的名字。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总算胜了一个回合,正义的天平开始向我倾斜,这种感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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