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白日秦淮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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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刘枫边吃边胡乱的说着话,离渊中午的时候吃的还算不错,到现在本身不算是太饿,只是将鱼身上的嫩肉夹了几块,又顺便喝了小碗的鱼汤,到最后总共才吃了半条鱼,而刘枫下午忙的没停歇,吃了将近两条多的鱼,这顿饭吃的相当愉快,离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小画她们两个也该休息了,是时候向伊思昭等人告别了!

“吃的怎么样?咱们也该告辞了。”离渊用手指了指手上戴着的表,示意了刘枫一下,那边的刘枫放下勺子,笑着站起身,洗了洗手后便点头,跟着他一起从厨房门出来,此刻外边的伊思昭正跟小画说笑着什么,见二人出来,同时都停止了话语。

“伊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小画等会就麻烦你照顾伊小姐了,有时间再来看望吧!”刘枫首先开口道,一副往日警察的面孔,很是义正言辞的严肃,离渊点头看着小画二人也是轻轻的微笑了下。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做一会?”伊思昭开口挽留道,显然她还不知晓现在的时间,见到离渊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才略带挽留的神情:“小画,那你帮我把刘警官跟离先生送到楼下吧。”

伊思昭的话正合小画的心意,话还未完小画便已经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离渊笑着看了下,也不好拒绝小画的好意,对伊思昭告别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晚上记得别再服用胃药了,明天的话不知道能来不,看情况吧。”

“离渊哥哥你明天真的不来了么?今天晚上值夜班,明天加上周末,正好有三天的休假!”小画扯着他的肩膀,清澈无言的大眼睛瞪着离渊,还未轮到他开口,刘枫在旁边就拍了拍离渊的后背,说道:

“小画明天我看是不行了,后天就随意了,离兄弟今天晚上算是请我们吃饭了,明天中午我想带着他去南京的老店吃一顿,离兄弟你不知道,夫子庙那块猪头肉可是远近闻名,色泽红润,香糯浓醇,咸甜适度,肥而不腻,另外还有咸水鸭,鸭皮白肉嫩,吃到嘴里,感觉香鲜味美%肉质娇嫩,而且还有股很特殊的香味!”

离渊本人不是太喜欢过于肥腻的食物,而刘枫口中的猪头肉、咸水鸭都是些肉感很强的食物,无法脱身之余,只好答应了刘枫的请客,小画将二人送到楼下,也没有立刻上楼,趁着刘枫去开车的功夫,离渊既然答应了刘枫,也没理由不答应了她的请求,又亲眼看着小画走上楼去,他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是刘枫开车送的,原本他不愿大半夜做警车回去的,但刘枫执意要开那辆警车来送离渊到住处,左右没有办法,反正已经做了几次警车了,也不在乎这一趟,回去时刘枫车速压的很慢,跟离渊介绍了那盐水鸭跟猪头肉的做法,看来这顿饭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了。

将离渊送到他宿住的房子门口后,刘枫又是拍着他的肩膀道,“其实我在医院拒绝小画也有点私心,明天不全是我一个人,到时候知烟那丫头可能也回去,明天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吧,准备下……哦对了,那赌注的事情你最好想清楚了,知烟在有些方面很认真的,还有要求别太过不去,要不到时候我这个公证人很难做!”

离渊听了这似是而非的话语,只得无奈的看着刘枫开车远去,一夜无话……

…………

再说伊思昭一个人呆在病房中,小画晚上又夜班,从十二点以后才开始接班,现在还有些时间,伊思昭就让她先去休息一会了,熬夜有时候很困,精神一点也提不上来,到现在整个病房中只剩下伊思昭一个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吩咐小画走后,脸色有些苍白的伊思昭,就有些失落的看着病房门廊,莫名的抽噎起来,噼里啪啦开始掉眼泪,肩膀抖个不停,无声无息哭伤心难言!

不知过了三分钟还是五分钟,有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伊思昭才赶紧胡乱的扯过毯子,低下头将眼泪抹干,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这才尽量大声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来的正是来查房的王铎王医生,后面还跟着护士长与值班护士,伊思昭松了一口气,却莫名感到很失望。王铎进屋先问了几句病情,然后又问道:“你怎么把输液管给停掉了,感觉不舒服吗?有什么反应就按铃叫护士,胃部还疼不疼?麻药劲儿该过去了。”

伊思昭摇了摇头:“不用再打止疼了,我一点都不疼了。”王铎很高兴的点头:“这是好现象,抗痉挛药起作用了,如果一直到明天还不疼,可以试着吃一些流食。面条什么的,尽量不要带荤腥,也尽量少放盐,你好好休息吧。”

王铎走后,伊思昭用一只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面小镜子还有个木梳,对着自己照了照,嘴角一撇差点又哭了,然后把头发梳整齐,又把镜子和梳子藏在了枕头下面,眼神略微有些呆滞的盯着窗外,心中的想法只有她自身才知道……

第一次二人相遇的时候,离渊就猜出伊思昭可能是个背后充满着故事的女子,否则她的眼神不会如此的洞澈人心,包涵着些许沧桑的同时,也透露出一丝丝的无奈凄苦,真正的缘由她却无法想别人述说,良久良久,伊思昭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中,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一瞬即逝不易捉摸!

……

第二日的上午,不出刘枫昨晚的预料,知烟早早的处理完上午要做的事情,也推掉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记者对案情的采访,看着局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且领导还特别批准了知烟周末休假的申请,十点多的时候,换了身便装的知烟,就催着刘枫一起开车来到了离渊住的房子,当然临走之时,刘枫免不了对她一会的处事有些担心。

十点多的功夫南京交通不算太好,一路走高,到地方的时候,时间现在不过十一点出头,离渊也很守诺的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在屋子中整理摆放新买来的家具,见到知烟二人如约的出现在面前,离渊的心中也是略微的开心些,毕竟他现在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的,能认识知烟跟刘枫也算是一种不大不小的缘分,有些亲切感也是人之常情。

一身便装的知烟仍显得有些严肃,衣着的颜色跟她的年纪比起来,显得有些深沉,想来是跟她的职业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子,一般都会是喜欢娇艳明媚的色彩,不会整天都是这种以灰黑格调的颜色,她刚见到离渊,表情还有些不适,脸色也是微红不知道怎么开口,离渊更不好意思直接提那赌注的事情。

幸好这次中间有搅局的刘枫存在,气氛也不是太尴尬,将气氛也带了起来,高高兴兴的将离渊拉上车来,按照先前的约定,这次是刘枫提议的请客吃饭,但他也没向二人说去哪里,只是开车带着二人直奔目的而去,离渊本人坐在车中,不时的盯着窗外风光,心中自然也对南京的美食有些期盼!

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而一方人则是有着独特的饮食文化,这些日子在南京,离渊也不像刚来那么生疏,也能融入这个古风依然,同时现代化气息又浓郁的大都市了,况且南京地处长江下游的宁镇丘陵山区,自古就为六朝故都,也是我国著名的四大古都及历史文化名城之一,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婚,石头虎踞,山川秀美,这座古城的饮食文化更是独具一格。

倘若想要对一个城市了解,那么必须着手的亮点就是-----吃的文化和名胜景区,自从东晋建都诸城以来,南京以朝天宫、栖霞山、雨花台、玄武湖、燕子矾、岩山十二洞、秦淮风光等众多名胜古迹,常年也让这座古城终年游人如织,早在三十年代的时候,著名文学家朱自清先生游历南京后,写下的《南京》一文中就有这样一段评价:“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痕迹。你可以揣摩,你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

离渊到现在还不懂得南京的景区布局,但是知烟住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见刘枫将车子往秦淮河的路子开,眉宇之间也是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这次心中打得什么算盘,知烟沉默的等了一会,见车子的方向确实向秦淮河畔驶去,便轻声开口问刘枫:“刘大哥,这次咱们要去秦淮河?现在又不是夜晚,去了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在闹市找个老馆子吃一顿呢!”

刘枫一边开车一边点头,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反倒是离渊听了秦淮河的名字,心中的好奇心大盛,以往而言,秦淮河是以夜景美而闻名的,现在白天虽然大打折扣,但也是他第一次现场观摩,离渊住的地方车行距离秦淮河很近,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刘枫就将车驶入到一个露天停车场里,离渊头的从车窗向外看,已经依稀可以看见秦淮河畔了,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些店铺挂起的招牌上边,那古色古香的‘秦淮‘两字,风韵独特沧桑的小巷。

秦淮河古称淮水,以风水地气的行藏看来,应该属于“曲龙藏浦”之势,支流不显地气曲折,曲折的河道依附在紫金山的半龙脉所在,地气显得有些被压制,王者之气不足气韵倒显得有些优柔寡断,按照风水堪舆,倘若将紫金山比作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魁梧将军,那这白天的秦淮河只能算是衣着华丽的王侯家眷,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离渊下车之后,随意的抬眼目测了下,这秦淮河全长浩淼无际,大约为九公里,在历史上享有极大的名气。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龙气翻卷,又请一些术士道人观看,都以之为王气,于是下令凿方山,断长珑为渎,入于江,这才让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所以称为“秦淮”!

李白《送于十八应四子举落第还嵩山》云:“吾祖吹橐籥。”《老子》第五章:“天地之间,其犹橐籥。”显然,“吾祖”指老子李聃无疑。自认为与皇族同宗的诗人在其《感时留别从兄徐王延年从弟延陵》诗中骄傲地说:“七叶运皇化,千龄光相支。仙风生指树,大雅歌螽斯。”李白对神仙道教非同一般的热情自然有着其他方面的原因,但与他对教祖兼族祖的老子的崇奉有着不可否认的干系。

润州无锡(今江苏无锡)人李绅在《赠毛仙翁》诗里大言不惭地把自己说成是老子后人,先把毛仙翁说成是老子再世,然后不顾辈份,呼祖为兄套近乎,说:“忆昔我主神仙主,玄元皇帝周柱史……仙兄受术几千年,已是当时驾鸿客……我亦玄元千世孙,眼穿望断苍烟根……今朝稽首拜仙兄,愿赠丹砂化秋骨。”李绅就是这样依仗着自己的姓氏,认定“我亦玄元千世孙”,向毛仙翁大表忠心,大献殷勤。又在《华顶》诗中说:“欲向仙峰炼九丹,独瞻华顶礼仙坛……浮生未有从师地,空诵仙经想羽翰。”表示要找个地方从师学道修仙去。尽管李绅后来进的是官场而不是道场,但他曾经对道教动过向往的念头却是不争的事实,其向往之情来自对教祖老子的景仰也同样如此。

与李绅同时稍后的澧州(今湖南澧县)诗人李群玉与李唐皇室并无亲缘关系,但他也认为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故而也言之凿凿地自认是老子后人,在《别尹炼师》诗中道:“吾家五千言,至道悬日月。若非函关令,谁注流沙说。……愿骑紫盖鹤,早向黄金阙。城市不可留,尘埃秽仙骨。”诗人对道教与众不同的深情,实由“至道悬日月”的“吾家五千言”引起,面对尹道士,他说起“吾家”之“至道”,口吻是如此骄傲。在《将游罗浮登广陵楞伽台别羽客》诗中,李群玉也说:“身居飞鸟上,口咏玄元籍。飘如出尘笼,想望吹箫客……吾将抱瑶琴,绝境纵所适。”“玄元籍”者,亦即“吾家五千言”、老子所著之《道德经》是也。他对道教的景仰是和对祖宗的景仰互为因果的。

李商隐作为晚唐诗坛巨擘,早岁就作过道士,《梓州道兴观碑铭》:“载念弱龄,恭闻隐语。蕙纕兰佩,鸿俦鹤侣。”《李弘所遗画松诗书两纸得四十韵》:“忆昔谢四骑,学仙玉阳东。”《上河东公启》自陈:“兼之早岁,志在玄门”,后来“虽身在幕府,常在道门”。这就说明李商隐对道教的倾心并非只在作道士时。何以为然?其《戊辰会静中出贻同志二十韵》诗给出了答案:“我本玄元胄,禀华由上津!”因此他才有信心与同志“相期保妙命,腾景侍帝宸”。也因此,他才自认为身有仙才(即仙骨),《东还》诗云:“自有仙才自不知,十年长梦采华芝。秋风动地黄云暮,归去蒿阳寻旧师。”因为认定“我本玄元胄”,祖上为仙,他自然就具备了神仙的血统,这是他“自有仙才”的根据。也正是服了“自有仙才”这一剂高效且长效的安眠药,李商隐才有采华芝的“十年长梦”。同时,这也是他本人沉溺仙道却对周穆王、汉武帝等好道之君大加嘲讽的根源(注:详拙作《略论李商隐的仙道观》,《江汉论坛》,1995(9)。)。

二、老去近仙方

道教是最重视人的生命的宗教。《道藏》首经《元始无量度人经》即谓“仙道贵生”。“贵生”是因人生有涯,《抱朴子内篇??勤求》为人们算了一笔生命细账:“百年之寿,三万余日耳。幼弱则未有所知,衰迈则欢乐并废,童蒙昏耄,除数十年,而险隘忧病,相寻代有,居世之年,略消其半。计定得百年者,喜笑平和,则不过五六十年,咄嗟灭尽,哀忧昏耄,六七千日耳,顾眄已尽矣,况于全百年者,万未有一乎!谛而念之,亦无以笑彼夏虫朝菌也。盖不知道者之所至悲矣。里语有之:人在世间,日失一日,如牵牛羊以诣屠所,每进一步,而去死转近。此譬虽丑,而实理也。”算的结果让人悚然心惊:人确实从一出生时起就一步步走向死亡。不过,对于秋月春风等闲度的年轻人来说,死亡还是个遥远得近乎虚无的概念。因此,许多唐代诗人是到了中年或晚年才开始心仪讲求长生的道教的。帝王诗人李世民就是一个典型。

青年李世民是不信仙道的,《旧唐书》卷二《本纪第二》载:贞观元年(627),太宗谓侍臣曰:“神仙事本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遂为方士所诈,乃遣童男女数千人随徐福入海求仙药。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归。始皇犹海侧踟蹰以待之,还至沙丘而死。汉武帝为求仙,乃将女嫁道术人,事既无验,便行诛戮。据此二事,神仙不烦妄求也。”这是一种清醒的政治家对仙道的态度,李世民时年28岁。他在此后的一段时期内一再地在诗中表达同类意思,《帝京篇??序》:“忠良可接,何必海上神仙乎!”《春日望海》:“之罘思汉帝,碣石想秦皇。霓裳非本意,端拱且图王。”《资治通鉴》卷一九四载:贞观八年,长孙皇后云:“道、释异国端之国,蠹国病民,上素所不为。”时李世民34岁,仍然是崇道不信道。到49岁时,日益迫近的晚年生命危机感使李世民转变了对方药的态度,《旧唐书》卷三《本纪第三》载:“贞观二十二年(648)。五月庚子……使方士那罗迩娑婆于金飚门造延年之药。”次年,一代英主便撒手人寰。

贺知章是“老去近仙方”的又一个典型。作为来自道风弥漫的江南的士人,贺知章对道教是情有独钟的,卢象在《送贺秘监归会稽歌序》中就说贺知章“道心益固,时人方之赤松子”。关于贺知章入道的时间和原因,《太平广记》卷四十二引《原化记》记云:“贺知章,西京宣平坊有宅,对门有小板门,常见一老人乘驴出入其间。积五六年,视老人颜色衣服如故,亦不见家属。询问里巷,皆云是西市卖钱贯王老,更无他业。罕其非凡也,常因暇日造之。老人迎接甚恭谨,唯有童子为所使耳。贺则问其业,老人随意问答。因与往来,渐加礼敬,言论渐密,遂云善黄白之术。贺素信重,愿接事之。后与夫人持一明珠,自云在乡日得此珠,保惜多时,特上老人,求说道法。老人即以明珠付童子,令市饼来。童子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饼,遂延贺。贺私念宝珠特以轻用,意甚不快。老人曰:‘夫道者可以心得,岂在力争!悭惜未止,术无由成,当须深山穷谷,勤求致之,非市朝所授也。’贺意颇悟,谢之而去。数日失老人所在。贺因求致仕,入道还乡。”京都多异人,贺知章的对门摊上一个不足为奇,发生这么个故事也属正常。不过,说贺知章因此而求为道士还乡则是不足为训的。贺知章入道的直接原因是一场生于天宝二载冬的病。《新唐书》卷一九六《贺知章传》说他“天宝初,病,梦游帝居,数日寤,乃请为道士,还乡里,诏许之,以宅为‘千秋观’而居”。次年,86岁的贺知章于家观中奄然而逝。

杜甫从中年开始就措意道教,到了晚年,生命临近终点的诗人对生命的依恋更是促使他对神仙道教的感情由相信上升到了渴望的程度,其《游子》诗云:“厌就成都卜,休为吏部眠。蓬莱如可到,衰白问群仙。”《览镜呈柏中丞》诗云:“起晚堪从事,行迟更学仙。镜中衰谢色,万一故人怜。”衰老的生理强化了重获青春的心理。他临终前还对炼丹无成耿耿于怀

李益是又一位明言因畏年侵而学仙习道的诗人。其《置酒行》有云:“置酒命所欢,凭觞遂为戚。日往不再来,兹辰坐成昔。百龄非久长,五十将半百。胡为劳我形,已鬓还复白。西山鸾鹤群,矫矫烟雾翮。明霞发金丹,阴--洞潜水碧。安得凌风羽,崦嵫驻灵魂。无然坐衰老,惭叹东陵柏。”不过,李益是“老去近仙方”的一个例外。一般人的老迈感最早要到中年以后才萌生,而享年达81岁的李益却早在青年时期就倾心于道术,其《入华山访隐者经仙人石坛》诗有云:“三考西岳下,官曹少休沐。久负青山诺,今还获所欲……前惊羽人会,白日天居肃。问我将致词,笑之自相目。竦身云遂起,仰见双白鹄。堕其一纸书,文字类鸟足。视之了不识,三返又三复。归来问方士,举世莫解读。何必若蜉蝣,然后为局促。”(按:李益大历四年登进士第,授华州郑县尉。大历六年又中讽谏主文科,擢郑县主簿。郑县在西岳华山脚下,诗作于为宦郑县时无疑。)另据《新唐书》卷四十五《选举志下》,唐制“凡居官必四考”,每年一考绩。诗云“三考西岳下”,则必在擢郑县主簿时算起,知此诗作于大历九年,李益时年仅27岁。据《抱朴子内篇??仙药》:“松柏脂沦入地千岁,化为茯苓。”华山多茯苓,去职后的李益曾入华山采茯苓,作有《罢秩后入华山采茯苓逢道者》诗云:“山中若有闻,言此不死庭。遂逢五老人,一谓西岳灵。或闻樵人语,飞去入昴星。授我出云路,苍然凌石屏。视之有文字,乃古黄庭经。左右长松列,动摇风露零。上蟠千年枝,阴虬负青冥。下结九秋霰,流膏为茯苓。取之砂石间,异若龟鹤形。况闻秦宫女,华发变已青。有如上帝心,与我千万龄。始疑有仙骨,炼魂可永宁。”不到而立之年的李益不但产生了“有如上帝心,与我千万龄”的念头,而且还有了行动,不知这是否是他得享高龄的原因?

三、药囊亲道士

《抱朴子内篇??杂应》云:“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抱朴子》的作者即神仙道教的集大成者葛洪就是出色的医学家,曾采集古医方成《玉函方》一百卷。又从该书中选录急救药方86条,因其简便易行,可置之佩囊,悬之肘后,以备不时之需,故称《肘后备急方》。道教茅山宗开创者陶弘景将葛洪的86方合为79方,另增补22方,更名为《肘后一百方》。初唐道士孙思邈被人目为“药王”,撰有《千金要方》30卷等医学名著,举凡脏腑之论、针炙之法、脉证之辨、食治之宜、备急之方、养性之术,无所不包。道士医病,除了用药外,还有符水治病之说,早期道教五斗米道的道士为病人请祷,作“三官手书”,向神说明病人服罪之意,求神免罪,见《太平经》卷九十二。《千金要方》也有以符治病之术,其卷十一即载有治魃魅咒客忤法、卷三十五载有治症符等。方仙道传说中的仙人常以医生形象出现,如《抱朴子内篇??极言》:“安期先生者,卖药于海滨。”《神仙传》卷九《壶公》:“忽见(壶)公从远方来,入市卖药,人莫识之。其卖药口不二价,治百病皆愈。”唐代道士自然也承袭传统,炼金丹大药之外也采、卖草药,孟浩然《山中逢道士云公》:“采樵过北客,卖药来西村。”道士即医士这一事实是唐人接近道士、接受道教的一大动因。第一显例当属初唐的卢照邻。

卢照邻《释疾文并序》:“余羸卧不起,行已十年。宛转匡床,婆娑小室。未攀偃蹇桂,一臂连踡;不学邯郸,两足匍匐。”《新唐书》本传谓其“一手又废。”据任国绪《卢照邻集编年笺注》考证,卢照邻患风疾时在咸亨三年(672)。次年春,40岁的诗人入长安向孙思邈问医道。《旧唐书??卢照邻传》谓传主“后拜新都尉,因染风疾去官,处太白山中,以服饵为事。”据任氏考,卢照邻入太白服饵时在上元二年,时卢照邻42岁。永隆二年,48岁的卢照邻由太白山转入洛阳东龙门山学道服饵。因丹砂价昂,遂作《与洛阳名流朝士乞药直书》。书中自陈他于龙门山“坚卧于一岩之曲。客有过而哀之者,青囊中出金花子丹方相遗之,服之病愈。视其方,丹砂二斤……丹砂则涉然难致。”只因“空山卧疾,家业先贫,老母年尊,兄弟禄薄”,故而恳请“若诸君子家有好砂,能以见及,最为第一;无者各乞一二两药直”。为合药炼丹而乞讨药资,有唐三百年无第二人。这与其说是学道心诚,不如说是疗疾意切。他有《羁卧山中》诗云:“紫书日常阅,丹药几年成?扣钟鸣天鼓,烧香厌地精。倘遇浮丘鹤,飘摇凌太清。”他的常阅紫书、盼丹药成、欲凌太清,都从使他不堪其苦的疾病中获得解释。

中年以后的杜甫身体多病,这是他亲近身有医术的道士的主要原因之一(注:详拙作《论杜甫对道教的态度》,《广西师范大学学报》,2004(2)。)。《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诗即有“药囊亲道士”之句;《寄张十二山人彪三十韵》诗亦谓“肘后符应验,囊中药未陈”;又《寄司马山人十二韵》有句云:“道术曾留意,先生早击蒙。家家迎蓟子,处处识壶公。”这是杜甫早年接触道教的夫子自道。他曾用过黄精方,《丈人山》诗云:“丈人祠前佳气浓,绿云拟住最高峰。扫除白发黄精在,君看他时冰雪容。”

又《太平寺泉眼》诗云:“何当宅下流,馀润通药圃。三春湿黄精,一食生毛羽。”按黄精方即出孙思邈《千金要方》卷八二:“黄精一石,去须毛,洗令净洁,打碎,蒸令好熟,压得汁,复煎去……常未食前,日二服,旧皮脱,颜色变光,花色有异,鬓发更改……绝谷食之,不饥渴,长生不老。”两相对勘,不难发现杜甫对这一药方的了解是透彻的。杜甫还用过青精方,《赠李白》诗云:“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青精饭方为唐道士卢道全《太上肘后玉经方》中所传。据《云笈七签》卷七四:“白梁米一石,南烛汁浸,九蒸九曝,干,可三斗已上。每日服一匙饭,下一月后用半匙,两月日后可三分之一。尽一剂,则肠化为筋,风寒不能伤,须如鬓青丝,颜如冰玉。”“颜色好”者,“须如鬓青丝,颜如冰玉”之谓也。

张籍习道也有身体疾病的原因。他在许多诗作中都提到自己的病躯,如《夏日闲居》:“多病逢迎少,闲居又一年。”《早春病中》:“羸病及年初,心情不自如,多申请假牒,只送贺官书。”《感春》:“远客悠悠任病身,谢家池上又逢春。”疾病缠身的诗人自然要与药打交道,《和李仆射秋日病中作》:“由来病根浅,易见药功成。”为自己服药见效感到由衷的高兴;就连在《送僧归金州》中,也不忘嘱咐对方“事须觅取堪居处,若个溪头药最多。”也因为常生病,所以在《书怀》诗中说要“别从仙客求方法”,只可惜官身不自由,“未能即便休官去,惭愧南山采药翁”。他常到药铺买药,但店家不仁,故在《赠任道人》诗中向道人诉说道:“长安多病无生计,药铺医人乱索钱。”也因此,他对重在治病救人不爱财的道士医生特别敬重,《赠隐者》诗云:“先生已得道,市井亦容身。救病白行药,得钱多与人。问年长不定,传法又非真。每见邻家说,时闻使鬼神。”这隐者其实就是道士。这是张籍亲近道士、学道重在道教医药的秘密所在。

卢纶体弱多疾,甚至还因健康的原因辞职,《新唐书·卢纶传》云:“元载取(卢)纶文以进,补阌乡尉。累迁监察御史,辄称疾去。”他见有医术的人就觉得亲切,《行药前轩呈董山人》自诉道:“不觉老将至,瘦来方自惊。朝昏多病色,起坐有劳声。腠暖苦肌痒,藏壶唯耳鸣。桑公富灵术,一为保余生。”他恳请手中有“灵术”的董山人救他一命。因此,他对道士医术别有深情,《送王尊师》云:“自怜头白早,难与葛洪亲。”这是为自己未老先衰难于登仙而遗憾;《送道士郄彝素归内道场》云:“病老正相仍,忽逢张道陵。”这是病中逢医的欣喜。《蓝溪期萧道士采药不至》更直截了当地明言他是“病多知药性,老近忆仙方”。从诗题知卢纶与萧道士有采药之约。此外卢纶还炼过内丹道功,《和王仓少尹暇日言怀》:“习静通仙事,书空阅篆文。”即其明证。又《卧病寓居龙兴观枉冯十七著作书知罢摄洛阳赴缑氏因题十四韵寄冯生并赠乔尊师》诗云:“步迟乘羽客,起晏滞书邮。幸以偏方验,终贻骨肉忧……世累如尘积,年光剧水流。蹑云知有路,济海岂无舟!”由此可知卢纶因病寓居道观,一来清静,二来有经。乔尊师既是信使又送了药方。因病而亲近道士,因亲近道士而学仙,此诗鲜明地透露出了其中消息。

四、吾求仙去俗

学道与求仙在唐人是同义语,而仙就是一种生活在人境之上或之外的不死之人,具有超凡脱俗的天然特征(注:详拙作《论仙与游仙诗》,《西北大学学报》,1995(2)。)。于是,访道学仙就成了士人在遭际坎坷时的一种排遣方式。王勃和李白即其中最典型的例子。

王勃出身望族,祖父王通为隋末大儒,本身早慧,为时所称。高宗麟德三年应幽素科,对策高第,拜朝散郎,沛王李贤闻其名,召为王府修撰,年仅十六左右。前程远大,故而虽“常学仙经,博涉道记”(注:王勃:《游山庙序》。),但并没有访道行迹。乾封元年即高宗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之年,王勃戏为《檄英王鸡文》,高宗以为此乃挑拨诸王子关系,斥出沛王府。年轻气盛的王勃遭此不白之冤,满腔愤懑,作《述怀拟古诗》云:“仆生二十纪,有志数十年。下策图富贵,上策怀神仙!”不久入蜀,访道寻仙,有《寻道观》诗,自注云:“其观即昌利观,张天师居也。”诗云:“芝尘分光野,蓬阙盛规模。碧坛清桂影,丹洞肃松枢。玉笈三山记,金箱五岳图。苍虬不可得,空望白云衢。”且将道观当蓬阙,痴望苍虬下天迎。在《山居晚眺赠王道士》诗中谓“玉--洞侣仙群”,则把道士当仙人。《八仙迳》诗之“终希脱尘网,连翼下芝田”、《观内怀仙》诗之“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都隐隐透露出青云失路的激愤,都是失意学仙、求仙弃俗、排遣幽愤的明证(注:详拙作《唐代游仙诗的若干特质》,《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98(3)。)。

李白对仙道用情之深,有唐可谓无两,原因何在?前人就有过疑惑,如宋人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十一云:李太白“或欲把芙蓉而蹑太清,或欲挟两龙而凌倒景,或欲留玉舄而上蓬山,或欲折若木而游八极,或欲结交王子晋,或欲高揖卫叔卿,或欲借白鹿于赤松子,或欲餐金光于安期生。岂非因贺季真有‘谪仙’之目而固为是以,以信其说邪?抑身不用郁郁不得志而思高举远引邪?”其实,李白笃信仙道有多方面的原因,非一端可概其全,葛氏所谓“抑身不用郁郁不得志而思高举远引”就是其中一因。开元二十二年春,李白游襄阳谒韩朝宗,作《与韩荆州书》自述才华,希望得到品题,“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不果,有《暮春江夏送张祖监丞之东都序》叹道:“吁咄哉!仆书室坐愁,亦已久矣!每思欲遐登蓬莱,极目四海,手弄白日,顶摩青穹,挥斥幽愤,不可得也!”明白指出了他访道学仙的真意。天宝三载被赐金还山后,有《梦游天姥吟留别》诗云:“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而在李白的辞典中,游山即与游仙同义,所谓“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即其证。

应该说明的是,以求仙作为挥斥幽愤的手段并非唐人首创,大量写作游仙诗的曹植便已然,《乐府古题要解》卷下即谓曹植是因“俗情险艰,当求神仙,翱翔于六合之外”。

五、故山道气浓

地域文化风气对人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凡身处道风浓郁之地域者,往往由于耳濡目染,引起对道教的兴趣,从而成为皈依道教的一种原因。

李白曾自豪地对道友元丹丘这样夸耀道:“家本紫云山,道风未沦落。”(注:李白:《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居》。)在李白家乡的近邻绵竹,就有名播远近的道士王玄览,弟子王太霄编集其语录为《玄珠录》,序云“四方人士,钦挹风猷,贵胜追寻,谈经问道”(注:王太霄:《玄珠录序》,载《全唐文》卷九二三。)。王太霄与李白大致同时,应知此事。又据《金石萃续篇》卷八《张尊师探玄碑》载:开元四年即李白出蜀的那一年,玄宗以将崇老君庙,命选道门大德以进,是年征西京景龙观张探玄、峨眉王仙卿、青城赵仙甫、汉中梁虚舟、齐国田仙寮等至东都,有司备礼,冠盖纷迎,望者以为神仙会。这种征选是在全国范围进行的,在入选的五名道门大德中,蜀中就占了两名,蜀地道风之盛,由此可见一斑。蜀地多名山,其中的青城山被道教列为神仙十大洞天的第五洞天。李白《登峨眉山》诗“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用的就是《列仙传》所载的仙人葛由刻羊骑以入蜀传说,足见涂上了神秘色彩的蜀地灵山给李白带来的影响。

唐代信奉道教茅山宗的诗人为数不少,但真正入茅山作道的却只有顾况一人。这也与地域文化有关。顾况是苏州海盐(今浙江海盐)人,早年与亲族共居句容云阳里,就读于元阳观。后顾况有《题元阳观旧读书房赠李范》云:“此观十年游,此房千里宿。还来旧窗下,更取君诗读。”《茅山志》卷十七:“元阳观,古观名,见顾况诗。今观在茅洞之上。”十年的元阳观读书生涯,种下了顾况对茅山情结的最初种子。后来顾况移居海盐横山。多年以后,顾况重游故居,有诗《临海所居三首》,其二云:“此去临溪不是遥,楼中望见赤城标。不知叠嶂重霞里,更有何人度石桥。”其三云:“家在双峰兰若边,一声秋罄发孤烟。山连极浦鸟飞尽,月上青林人未眠。”在顾家楼上可见赤城,那是道教的名山,每在唐人诗中耸立。从其三又可知,顾家正在佛寺旁。这就是后来顾况皈依主张佛道双修的茅山派的最早因缘,皈依茅山宗后,顾况干脆以“华阳山人”自号。与顾况情况相类的诗人还有储光羲。储氏是润州人,其地是茅山宗盛行的区域,因而在盛唐诗人中,要数储光羲对茅山宗的兴趣最浓,有《泛茅山东溪》、《游茅山五首》和《题茅山华阳洞》等诗为证。他之大作以幽静为基调的田园山水诗,也与其主静修的茅山宗不无关系。

刘禹锡信崇仙道也可说明道风对诗人信仰的影响。永贞革新失败后,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朗州辖境有陶渊明所叙的桃花源。得地利之便的刘禹锡畅游桃源,其《游桃源一百韵》有云:“长生尚学致,一溉岂虚掷。芝术资糇粮,烟霞拂巾帻。黄石履看堕,洪崖肩可拍。聊复嗟蜉蝣,何烦哀虺蜴。青囊既深味,琼葩亦屡摘。纵无西山资,犹免长戚戚。”《八月十五日夜桃源玩月》有云:“少君引我升玉坛,礼空遥请真仙官。”可见刘禹锡在游桃源时在道场留下了足迹,在桃源那里生出学仙的念头。

唐人接受道教的原因虽不止上述数端,但其大要如是当无疑问。其他较重要者则当数亲朋影响。如顾况之崇道就有与其成为“人外之交”(注:《旧唐书》卷一三○《李泌传》。)的名道士李泌影响的原因,卢纶之舅即名道士韦渠牟,限于篇幅,不能详述。又,唐人接受道教常常有不止一种原因,故本文所论,乃析而言之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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