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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小子识相。

绵舒一早听见陌生的声音就从浴桶里窜出了脑袋,小心翼翼的贴在窗子的缝隙往外瞧,就见着了个面相很凶的男子,对着王青野又吼又叫。

王青野进里屋去取钱,瞧着绵舒鬼鬼祟祟的在窗口边,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绵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偏头看着王青野在床前的小木柜里取出了几串铜钱,拎着出去交给了等在门口的男子。

男子颠了颠铜钱,数了下不多不少五串铜钱五百文,满意道:这不就对了嘛。

辛苦您跑一趟了。

男子摆了摆手,装了铜钱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凶?

见着王青野进来,绵舒立马扒到桶沿边。

过来要债的人而已。外面比这凶的人可多了去了,你最好小心点别乱跑。

绵舒才不关心外面的人有多凶,反正他又出不去:你把钱都给他了?那你还有钱吗?

王青野没有回答绵舒的话,收拾了簸箕篓子,准备晚点去赶海。

绵舒见他不说话又在收拾东西,很是着急,径直质问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了?

小家伙实在是太聒噪了,王青野本不想同他一直说话,闻言不由得顿下手上的功夫,转身勾起嘴角: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王青野: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再穷也不能卖老婆啊~

第7章

晚些时辰,太阳慢慢下山了,王青野提着篓子去了海边。

家里没有田地,衣食只能全靠去买,一通花销下来实在不小。时下除了能卖调料换点银钱外,家里完全没有别的收入,说去打渔吧,又没有渔船,也不能总是借别人的船出海,并非每个渔夫都像张五那般好说话,能放心把渔船借给别人,目前能不花银钱又能带些食物回去的只有赶海了。

王青野盘算着,到底还是得攒点钱买一条自己的渔船。

王大哥,你也要去赶海吗?

王青野正出神的走着,身旁突然有人招呼了他一声,撇头,是张燕儿。

是啊。五伯今天出海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我去赶会儿海,到时候还能和爹一道回来。

王青野点点头。

那王大哥我先过去了。小姑娘往前瞧了一眼,前头正有另一个小姑娘同她招手。

虽说在外头,但非亲非故,又男未婚女未嫁的两人走在一起会惹人说闲话,王青野刚开始嫌这些繁琐的礼数,久而久之倒是有些习惯并且受用了,招呼了一声后各自走各自的也没什么不好。

燕儿,那郎君是谁呀?瞧着好眼生。

张燕儿方才赶到同伴身前就被拉了过去挽着胳膊。

我们隔壁新搬来的,爹常有过去走动,王大哥人也挺好的,便熟识些。

小姑娘俯身在张燕儿耳边小声道:我瞧着好生俊朗,不知婚配了没。

张燕儿认真道:爹倒是说尚未婚配,可谁又知道真假,外乡来的人咱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别处安家。抬眼瞧着就是一表人才,这般出众,还未婚配不是怪事儿嘛。

一番话醍醐灌顶,小姑娘回了神儿,却又偷偷瞧了王青野一眼:论你说的对,可还是个惹人瞧的郎君。

两个小姑娘顿时嬉笑打趣起来。

王青野到海边时,海岸线上已经有不少人去赶海了。毕竟赶海这事儿不似出海打渔那般危险,且是妇孺孩子都能做的,出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夕阳从海平线上往下掉,大片晚霞撒在沙滩上,踩着细软的沙子,海水时不时铺过脚背,凉爽又舒适。

王青野带了个木头做的木楸挖沙子,找准沙子上微微下凹的地方,一楸下去准能挖到蛤蜊,一个小沙凹一个蛤蜊,而且这些小贝类喜欢聚集在一起,往往是在一片沙地上。

花了半个时辰,王青野挖到半斤蛤蜊,陆陆续续抓到了几只小螃蟹,几个海螺和一些蛏子,人太多了,赶海也抓不到太多东西。

这当儿好些渔船都已经归岸,陆陆续续的在拾掇今儿打到的海货,就近的可能会先运会家里养一晚上,明儿一早拿去城里卖,也有的当即就装了货去城里。

当然,也有的渔民瞧着海岸上的人多,又个个带着家伙,索性渔船归岸便开始吆喝:新鲜的海货,便宜卖!要来的赶紧了,晚了就送城里了!

若非家里有渔船在出海的不会买账外,其实还是有不少人都会去凑凑热闹,寻着有自己看上的海货价格也合适便会买上一些。

如此一来,渔民既不用费那么大力把海货运去城里,也能卖掉不少货。

王青野听到吆喝收拾了篓子,他就是冲着归岸就卖货的渔民来的,左右都要买海货,不如多跑几步来海边买实惠又新鲜的。

小郎君可是要去买海货?

一个正在抛锚稳船的渔民叫住了王青野。

今儿我这儿的货都还不错,您可以选选看。

王青野瞧着这边还没人,也便应了下来。

渔民今儿打的海货还没来得及分拣,都放在一个大圆桶里,王青野瞧着有不少体圆锥形的鱿鱼,长条儿挺靓的沙丁鱼,带鱼秋刀鱼等等........货杂,但收获确实多。

小郎君可有满意的?

王青野捞了几条鱿鱼,这玩意儿时下还称之为柔鱼呢,黏黏糊糊的,倒是也对的起它的名字,另外他还带了两条长长的秋刀鱼和一些不大不小的石斑,带回去好养着橘猫。

渔民看王青野是个舍得买的,于是又送了十几个牡蛎和几只海蟹。

下回还找您买。

渔民听到这话乐呵呵道:那您可得认准了我。

买了海货,王青野又寻着渔船买了点新鲜海带和海菜,也便不在海边逗留了,拎着海货往回走。

秋日白昼还算长,王青野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家里静悄悄的。

他推门进屋去,点了盏油灯端进了里屋,地上竟然很是干燥,小人鱼在浴桶里很安静的躺着,额间银白的碎发轻轻摆动,偶尔会露出秀长的眉毛来,但似乎梦境并不平和,眉头不时叠起。

可怜的小家伙。

王青野没打扰绵舒,做了点简单的晚饭吃,晚间饭菜做好了绵舒也没起来,他放了两条石斑在窗前的水缸里,夜里把晒干的鱼鳞磨成了粉。

一番折腾下来时辰也不早了,王青野躺到床上,秋老虎在咆哮,天儿有些闷热,不过忙碌了一整日倒是也好睡,不多时便睡着了。

半夜,屋子里突然一瞬亮堂,紧接着一记闷雷砸下,王青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屋里昏昏沉沉的,窗户开着,外头大风刮进来把油灯都吹灭了。

王青野摸索着起床准备去关窗,就听见唰唰唰的大雨落了下来,击打在屋顶院子里,声势浩大。

他摸到油灯抽出火折子,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一转头,竟看见绵舒靠在浴桶边,正背朝着他看着窗外,就连屋里亮堂起来也未做反应。

不知何时便起来了,更不知在望着窗外想些什么,孤零零的背影在昏黄的烛火光下异常的可怜。

绵舒正望着窗外的雷雨出神,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夜里,他突然被抓离人鱼宫,关进了漆黑的深海水牢里,不见天日过了好久........时下再次听见雷雨之声,午夜梦回,总是感觉他们又要来抓他了。他扒在窗口,背脊阵阵发寒,死死盯着院子,生怕晃过一个黑影。

是不是想家了?

正值他分不清梦与现实之际,突然间头顶被揉了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丝丝温度传到了身体里。绵舒惊慌偏头,这才惊觉屋子里亮了,王青野也起来了。

王青野见小人鱼脸上满是恐惧,轻轻把黏在他侧脸上的头发捋到了耳后,怕是今天自己逗他的话让他做噩梦了,温声道:别怕,今天的是哄你的。

绵舒面露茫然,心有余悸,尚未从噩梦里缓过神来。

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以后,我就送你回海里。

听到能回到海里,绵舒双眼突然红了,有些聚不了焦:你.......你说什么?

我说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海里。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一条小鱼崽能卖多少钱,我要卖别人也不会买的。

绵舒眼眶里的眼泪越积越多,疏忽间滑下,看得王青野十分歉疚,他给绵舒擦了擦眼泪,小人鱼连眼泪都是凉的。

那、那你不吃我了吗?

王青野眉心一紧:谁说我要吃你的。

我都看见你那天在院子里磨刀了!

王青野楞了一下,一时间还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磨刀被小崽子看见了,恍惚间他才想起来,好像带小人鱼回来那天砍柴刀炖了确实在院子里磨了一会儿,竟不知让这小家伙误会了。

我磨刀是砍柴做饭,你以为像你一样吃生的吗?

绵舒惊讶的抬起眸子:你都知道了!

王青野笑了一声:知道什么啊?

绵舒自知说漏了嘴,赶紧闭上了嘴巴。

王青野又揉了揉傻不拉几的小崽崽:好了,睡觉吧。

可是我害怕!

绵舒见王青野要走,连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他们会抓我!

王青野的腰被死死缠住,动弹不得:谁要来抓你?

绵舒埋在他的身前,肩膀一直在颤动,却又不答话。

王青野实在无法,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小崽崽的背,等着他的情绪缓过来。

外头雷雨交加,闪电一次又一次的撕开夜幕,雨不知下了多久,屋檐水都拉直了,油灯照的王青野的影子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

绵舒,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抓你的。刚才只是做了噩梦,梦里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小人鱼心中有所松动,可是手却不肯放放开。

王青野腿都快站麻了,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抬手拿了块布擦了擦绵舒的头发,商量着问了一句:那今天夜里跟我一起睡?

抱着他一动不动的小家伙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慢慢松开了手,自个儿擦了脸上凉冰冰的眼泪,料想和人睡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之前他又喜欢逗小鱼崽子,肯定是不敢跟他太亲近的,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小家伙竟然点了点脑袋。

王青野被噎了一下,当真是自己挖了个坑往下跳,哪有鱼在床上睡的道理,好好的大浴桶不睡,跟他挤有什么好的,他迟疑着想等绵舒反悔,没想到小家伙竟然朝他伸出了手臂,示意把他抱起来!

真要跟我睡?你不怕我了?床可是很小的。

绵舒没应答,只动了动手臂,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王青野忽然觉得脑仁子疼,却也只有履行承诺把小崽崽抱起来,他用干布把绵舒身上的水渍擦干,忧心道:晚上没有水能行吗?身体会不会太干?

不会有问题的,三天不下水都没问题。

绵舒坐在王青野的腿上,嫌他动作太慢,擦了半天才擦干了身体,于是径直拿过他手里的干布,自己给自己擦尾巴。

王青野:..........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伸手,崽崽要抱!

第8章

绵舒从来没有睡过人类的床,既新奇又兴奋,从小木床的床头滚到了床尾,心里是畅快了,可又碰到了伤口,只得老实的躺平。

王青野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睡在中央的小崽崽拍了拍枕头:脑袋应该放在这儿。

绵舒从床上爬起,学着王青野的样子,把脑袋放在了枕头上,又正面对着帐顶躺着。

王青野抖了抖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下半夜天凉,床上又多了条凉丝丝的鱼是更凉快了,一瞬似是入了秋雨连绵的夜。

绵舒见王青野裹了被子,而自己裸露在外头,于是抬起尾巴一个翻身,滚到了王青野的被子里面。

王青野被突然贴上来的尾巴冰了一下,眉头一紧:你不用盖。

我为什么不用盖呢?

王青野打了个哈欠,一番折腾都有些困了:你又不怕冷,而且还没有腿,盖它干嘛。

绵舒蹭了蹭王青野的大长腿,不服气道:我以后会有腿的。

好半晌却没听见回答,他撑起身,王青野竟然已经睡着了。

男人睡颜平和,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侧脸轮廓线把一张脸勾勒的姣好。绵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窝在他的身旁躺下,肩膀被圈住,他心里也变得平和起来,王青野很大一个,他之前觉得逃不出去很危险,现在知道他会把自己放回海里靠着又觉得很安全,一如昔时在人鱼宫父母哥哥都围绕在身边。

*

雨后是个好天气,阳光似是被洗涤过了一般,已经不像前几日的毒辣了。

王青野端着草药进屋去,绵舒还趴在床头睡的香,小人鱼睡觉气息很平稳,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只是偶尔可以看见耳朵上透明的鳍在动。

已经由着他多睡了两个时辰,再睡下去日头都快到正空了。

绵舒,快起来了。

王青野一连喊了几声,小崽崽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王青野一眼,翻了个身又想接着睡,王青野见状连忙把他翻了回来。

我把草药磨好了,听话先把药上了,待会儿我还有事情忙,你再接着睡。

王青野把他抱了起来,绵舒无精打采的圈着他的脖子,懒洋洋的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完全就像一条没长骨头挂在他身上的鱼:要忙什么啊?

昨天下了大雨,隔壁张五伯的房顶被吹坏了,我去帮忙修缮一下。

噢。

绵舒坐在凳子上,看着碗里黏糊糊的墨绿草药,隐隐透着细碎的小光,他便知道王青野是真的把鳞片磨粉放进去了。

王青野先给尾巴上了药,掉了鳞片又斑驳的尾巴涂上药以后就更难看了。

草药里掺和了鳞粉,涂在伤口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辣伤口了,但上次都有呼呼,现在却没有了,绵舒扯了扯王青野的衣袖:还没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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