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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霁太难受了,根本没听见盛槿书的开门声。她背对着她,僵了一下,才低哑地应:肠胃不舒服。

是吵到你了吗?抱歉。声音是盛槿书从没听过的弱气。

盛槿书心忽然揪了一下。

孟晚霁不矮的,可这样的个子蜷缩起来,原来也不过是瘦小的一团。她没再犹豫,推门进去了。

还好吗?她弯腰扶着她的肩膀问。

孟晚霁终于抬头看她了。

她的神色还是冷静的,脸色却白得像纸,鼻尖蒙着细汗,眼睛还带着点红。没事。她应。

盛槿书一看就知道她是在逞强。

她伸手去摸孟晚霁的额头,皱眉说:你发烧了。你吐多久了,有没有拉肚子?

孟晚霁躲开她的手,刚想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想吐,可又不想在盛槿书面前吐。

太狼狈了,她不想让盛槿书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她忍住痛意和上涌的吐意,催促盛槿书:我没事,你去睡吧。

扶在马桶水箱上的指尖都泛着青白。

盛槿书眉头拢成一座小山,问:宿舍里医药箱在哪,我去给你拿药。

孟晚霁坚持:不用了,你去睡吧。

盛槿书忽然就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宿舍里没备医药箱?

孟晚霁没说话。

几秒后,她再次重复:我过会儿就好了,你去休息吧。对不起,影响你了。

盛槿书看她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忽然就有心火遏制不住地燃起。她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孟晚霁在下一秒扶着马桶呕了起来,可是除了胆汁,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她脱力地把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内心一片沉寂。

在彻底不吐之前,不要再回房,也不要再冲水了,她冷静地想。

咔哒一声,类似房门开合的声音却在寂静中再次响起。

孟晚霁回过头就听见,盛槿书听不出情绪地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心颤了一下,还想拒绝,视线触及她已经换好了的衣物和眼底难掩的温柔时,忽然什么话都忘了。

第11章

宁城的四点钟,空旷而安静。天还浸没在一片深蓝之中,道路两旁的钢铁建筑,没有一盏灯亮着,很长的一段路,整条路上,只有一辆红色的越野车在疾驰。

还好吗?想吐的话后面有小垃圾桶。盛槿书单手握着方向盘,反手想伸到后座去摸垃圾桶。

孟晚霁伸手制止,触到她的小臂,又马上放开:不用,我好多了。

她声音依旧难掩虚弱。

盛槿书收回手,蹙了蹙眉,欲言又止,降了车窗,把油门踩得更平稳了些。

不到四点半,两人抵达宁城市第一医院。医院灯火通明,与满城的静谧仿佛两个世界。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缴费窗口前,高高矮矮的人排成了一小条队伍。孟晚霁跟随着盛槿书下车,刚要往急诊大厅走去,就听见急救车鸣着长笛,快速地从急救通道驶到门口。

后车门开启,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跳下,拉着一个躺在担架上满身是血辨不清五官的男人下车。

孟晚霁猝不及防,脚步顿了一下。

盛槿书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扶着她的肩说:别看,走这边。

她的手上,有很淡很淡的香水味,顺着鼻腔,钻进孟晚霁的心里。孟晚霁有一瞬间的战栗,下一瞬间,心口仿佛连着腹部都一起痛起来了。

从跟着她来医院就是不应该的。

她觉得罪过。

她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盛槿书的距离,极力避免着和盛槿书再发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盛槿书顾着在兵荒马乱的大厅里寻找导诊台护士的身影,没有发觉。

先测体温和血压,而后去急诊室等医生问诊,接着去二楼抽血,拿检验单,盛槿书一直陪在她身边,有条不紊。她似乎对这家医院的构造很熟悉,一路都走得很精准。

下到一楼准备找护士输液,一个男医生和她们擦肩而过,忽然叫住了盛槿书:盛小姐?

盛槿书停下脚步,表情微变。

孟晚霁见他们似乎是熟识的模样,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主动说:今天太麻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盛槿书侧头看她,眼底有不悦一闪而过。小孟老师,你这卸磨杀驴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呀?

孟晚霁:

去输液室等我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她把输液单递给孟晚霁,嘱咐得自然。

孟晚霁还想推辞,盛槿书已经转身和男医生走远了。

孟晚霁捏着输液单,蹙了蹙眉,只好照做。

她说是一会儿,确实只是一会儿。孟晚霁才刚刚扎好针在输液椅上坐下,盛槿书就回来了。

她手肘挂着一小条薄被,边走边揉了揉鼻子,像是忍了一个小哈欠。

冷吗?遮一遮手臂可能会好一点。她把薄被递给孟晚霁,在她身边的空椅上坐下。

不知道是输液室里空调开得太低还是高烧过后她身体太虚,孟晚霁确实有些冷。

谢谢。她没推辞,顿了一下,问:你哪里拿的?

盛槿书红唇翕动,像是想回答,又马上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坐着的人。她靠近了些孟晚霁,孟晚霁以为她要说什么不方便被大家听到的话,忘记了要和盛槿书保持距离,下意识地把脸也凑近了。

盛槿书压低了声音,吐息在孟晚霁的耳边:我从我的百宝袋里变出来的。

孟晚霁:

什么鬼?她蹙眉横盛槿书,有点恼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无聊。她绷住表情,坐正身子,闭上眼不再理盛槿书。

盛槿书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我她还想说什么的样子,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孟晚霁睁开眼用余光确认,确实是盛槿书的手机。

大概是怕吵到输液室里安睡的病人,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边低声回应边往输液室外走。在跨出输液室大门的前一秒,孟晚霁隐约地听见她说:我不去了,有点事。

不去哪里?孟晚霁抬腕看表,刚刚五点钟。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打电话。

她目光落在门口盛槿书的长卷发上,不经意地,视线扫到了门边放置的杂志架。杂志架上,似乎有一本旅游杂志,蓝色的天空上,一架白色的飞机占满了大半封面。

孟晚霁忽然反应了过来。

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了。

之前在办公室,她似乎是有听到别的老师询问盛槿书国庆假期的安排,当时盛槿书好像说国庆要和朋友出去玩,当天出发,机票定了最早班的。

那这现在

孟晚霁不自在了起来。

盛槿书接完电话回来,什么都没提地坐回了她身边,把刚刚没正经解释清的问题说清了:被子是我在外面的自助售货机买的。

孟晚霁愣了愣,现在自助售货机卖得东西这么齐全了?

盛槿书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唇角弧度越翘越高,笑得孟晚霁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盛槿书清了清嗓子,说:你仔细看看它。

孟晚霁低头打量身上的薄被,这才发现奇怪。这被子小得出奇就不说,好像还有一个类似帽子的形状。

她向盛槿书投去询问的眼神,盛槿书大方为她解惑:我在母婴自助售货机上买的,这是婴儿的包被。

孟晚霁:

这个人脑回路怎么好像和一般人不一样。她压下唇边的一点笑,客气地和她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盛槿书不以为然:可以抵饭钱吗?

孟晚霁侧目:嗯?

盛槿书红唇弯弯:我觉得上次你煮给余星倩和席惟婷的那顿饭挺好吃的。

孟晚霁再听不懂她的暗示就是傻的。她默了默,没应好也没应不好,转开话题:输液还要一两个小时,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我输完打车回去就可以。

盛槿书说:我没事。

孟晚霁蹙眉,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是要赶飞机吗?

这次轮到盛槿书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孟晚霁不看她,视线落在身上包被的花纹上:你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一点,猜的。

盛槿书也不知道信没信,但没深究了。她背靠到椅背上,淡淡说:不去了。

没关系吗?

没关系。是好几个朋友一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她打了小半个哈欠,慵慵懒懒地反问:况且,现在还有比让我补个觉更重要的事吗?

说完,她抱着双臂,闭上了眼,一副真的要睡过去了的模样。

放人鸽子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孟晚霁理智上觉得该谴责她的,但情绪上,她看着她长长密密的睫毛,却没办法真的觉得不喜欢。

她克制地坐到了椅子的右半边,离盛槿书远了一点,而后把包被横过来,一半盖在自己的左胳膊上,一半盖在盛槿书的右胳膊上。

盛槿书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

*

早上七点钟,天色大明,输液室里的人来了又走,孟晚霁的液输完了,烧也终于退下来了。盛槿书送她回宿舍,而后两人回房各自补觉。

这一觉睡下去,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钟。

盛槿书有些饿了,习惯性地想点外卖,想起了什么,撩了撩头发,下床出卧室。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孟晚霁的房门还关着,盛槿书去到厨房,锅碗瓢盆都是干的,玄关的鞋子摆放,她们进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盛槿书猜测孟晚霁还没起来过。

她烧不会又反复了吧?是不是到时间该吃药了。盛槿书忍不住皱眉。

她去到孟晚霁的卧房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两声快的,一声慢的敲门声过后,套房里始终安静着。

盛槿书不放心,又敲了一遍。

依旧没有应答。

没有办法,她只好试探性地握住门把手,轻轻下压。

意外的,孟晚霁没有反锁,门开了。

盛槿书心跳莫名震了一下,犹豫着,推开房门。

主卧室里,光线明亮,白色的窗纱在空调出风口下微微摆动。原木色的大床上,孟晚霁睡得深沉。

大抵是真的累了,阳光透过玻璃和窗纱,若有若无晒在她露在空调被外的肩臂上,她也一无所觉。

她侧着身,半边脸陷在枕头里,微微皱着眉,张着小嘴,整个人褪下了平日里那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显出几分娇柔和可亲。

盛槿书心不由动了动。

她移开眼,踌躇没有孟晚霁的允许,这样踏进去是不是不礼貌,视线不经意地扫到了窗台旁的书架,两本与旁边浅色调的中字书籍格格不入,并立着的、书脊印着英文的书籍映入盛槿书的眼帘。

the price of salt

&h盛槿书无意识地在心中默念,随即,视线忽然定住了。

她错愕地把这两行英文又看了一遍,困扰了她大半个月的问题,终于好像真的有答案了。

第12章

你怎么在这里?孟晚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病中的沙哑,语气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盛槿书不着痕迹地从书架上收回眼,大大方方地应:我想问问你需要帮忙订餐吗,敲门你没应,我不放心就推进来了。

孟晚霁看她站在门边,整个身子都在门外,确实是像刚推门的样子,没有多想。她坐起身子,应:不用,我没胃口。

十二点了,该吃药了。盛槿书提醒。言外之意就是,不吃饭吃不了药。

孟晚霁听懂了。

她不是任性的人,敛了敛眸,妥协:那我点份粥。

盛槿书应:嗯。她看孟晚霁精神依旧不大好的样子,关心:你有再测过体温吗?

孟晚霁从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自然是没有。

盛槿书没说什么,退了出去,没过一分钟,她拿着一只额温枪回来了,站在门边,晃了晃,礼貌而谨慎地建议:再测一下吧?

仿佛她是全世界最奉公守法、温良贤淑的人,未经允许,她绝不会跨进这约法三章里的雷池半步。

孟晚霁多少已经看出了她的恶劣性格。但拿人手短,今天已经麻烦她太多了,她不好不给她面子。她咬了咬唇,说:进来吧,谢谢。

盛槿书如愿,马上造作又刻意地跨过了地板上进门石的那条线,桃花眼里满是狡黠,一副是你邀请我进来的哦的揶揄。

孟晚霁脸热,羞恼又拿她没办法,只当做没看见。

额温枪在她太阳穴旁滴了滴,显示三十七点七度,还是有些低烧。盛槿书沉了沉声,说:你再休息会儿吧,粥我帮你一起点,送到了我叫你。

餐送上不上来,要下楼拿的。孟晚霁知道再推辞就是矫情,便没再拒绝,道了声谢应下了。

盛槿书没多逗留,给她看了点的粥品,带上门就出去了。

她出去后,孟晚霁靠在床背板上,脑袋依旧昏沉,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前两日刚下定的决心,好像就是个笑话。

盛槿书总有办法让她心软。

她视线投向窗外的晴空,无意识地扫到了墙边的书架,想起了什么,心猛地一跳。

她忘记把那两本书收起来了!

因为房间除了孟初阳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会进来,买的又是英语原版书籍,如果不是看过这两部电影,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的,所以她先前一直都大大方方地摆着。

盛槿书不过几秒的站定时间,应该不会注意到。孟晚霁理性分析,打消自己的惊疑。

但为免节外生枝,她还是下床把那两本书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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