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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拿弓的话,这个人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

彼时,夏油杰对于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一无所知,他现在才刚刚学会放账,正在到处找机会实践。

对于五条悟的说法,他只觉得是大家族之间关系不佳互相倾轧即便入学没几天,他已经从前辈们口中听说,五条家和禅院家之间好几代人撕得不死不休,而的场家作为除妖人家系早几辈人也手段狠绝,总而言之都不是善茬。

前辈们一脸唏嘘地感叹,你这届真是不容易,夹在大家族的世家子里面很不容易吧?

其实还好啦,他露出腼腆得体的笑容。

父辈的争斗蔓延到了子代,又跟着代代相传,这真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夏油杰喝着学校里提供的热咖啡,很忧虑地思考这两个同学都和他关系不错,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死我活地争斗起来,他该怎么劝架。

但很令他意外的是,这两个人还真没打起来过。

主要原因是五条悟似乎很避讳主动挑衅对方真要说的话,他自己和五条悟互殴的概率都更大,因为这熊孩子好不容易解放天性的恶作剧很多都招呼在了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显出在家里憋久了如今逮住机会放虎归山的畅快。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四名学生中学习压力最大的那个,因为很多的基础知识咒术师家系都是从小灌输的,他现在差出了十年份的知识储备,术式类型又要求他必须尽可能对咒灵多做了解,只能靠加倍刻苦地努力来弥补,现在还得承担起调节同学关系的责任。

但他就是个操心劳碌的性格,于是只能挑了一个大早上五点起床,推开弓道场的大门。

同样蓄着长发的同学正在调整弓弦,他一个人正坐在地上,小腿贴合地面,脊背挺得笔直。

正坐的整个压力都在腿上,如果不能把腿打直,姿势放正的话,膝盖的压力就会非常大,很短时间内就会觉得腿痛,而对方的动作显然是久经锤炼,行为举止挑不出一丝毛病。

不愧是大家族出身啊,这种时候,就连夏油杰都只能这样感叹。

的场同学。

他挑起话题:现在打扰你吗?

没关系,练习而已,可以一边射箭一边聊天。

对方站起身,从箭筒里抽出第一根,舒张手臂,搭弓引弦。

徵地一声,弓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的场灼的动作停留在放弦的那一刻,根据弓道八节的定义,最后的停顿应该被称作残心。

这确实是从小练到大的功夫。

关于五条同学,你们之间以前有什么矛盾吗?

夏油杰在脑子里斟酌了好几种说法,最终选择了最坦荡的直言: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以后也要一起执行任务,我还是觉得大家配合默契一点比较好。

言下之意,他们沟通很少,而且总是流于表面,这很不正常或许发生在其它内敛一些的同学身上很普遍,但五条悟明显不是那种性格。

的场灼看上去有些讶异,思考了一下之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是立场问题吧,他毕竟是五条家的六眼。

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内容吗?

夏油杰谨慎地问。

也没什么,以后等接触的人多了以后你肯定会知道

的场灼又抽出一根箭,重复最开始的动作,徵地一声射出去:小时候,就是大家都刚刚觉醒术式没多久的那会儿,有些人曾经宣称过,凭借净火可以击穿五条家的无下限。

哦,家族拉踩,晒孩子,以及有好事者挑事拱火。夏油杰脑子一转就想到好几种可能性,说不定兼而有之,因而他也能想来五条家当时肯定也不是很痛快。

父母对孩子的期盼和压力谁也逃不过,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高中补习学校的周围很容易滋生咒灵,而这种压力放在咒术师世家当中还要连翻几倍。

但五条同学应该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夏油杰又说:五条家的人或许会在乎,但他肯定不一样。

我也这样想。

夏油杰发现他的新同学生着一双一笑就会弯起来的眼睛:因为术式的缘故,我的咒力特性比较不安定,如果不用心约束的话,很容易会误伤到别人,修习弓道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不过放心吧,出任务肯定没问题的。

是这样吗?夏油杰很怀疑,但他还是个咒术领域的新人,因此决定先暂且当作就是如此。

学生证很快派发了下来。

五条悟在上高专之前就已经是特别一级咒术师,学生证也很正常地打着一级的等级判定,剩下的几个学生都是二级,据说新的等级变更要等到一年一次的交流会之后才能更新。

的场灼瞥了一眼,将证件夹进看了一半的书里,夏油杰只来得及看到学生证上用小字标注着曾用名。不过他和五条悟不一样,不是会对别人刨根究底的类型,只把这个当作是新同学的个人隐私暗暗留意。

高专的教学方法是授课与实践相结合,说白了就是咒术师人手实在不够,学生也会去充当廉价劳动力,负责祓除些和自己咒术师等级相符合的咒灵。理论上二级咒术师就可以独立去完成祓除作业,但考虑到他是个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再考虑到包括五条悟在内的几个世家子都不是省油灯,他们的任务还是全体一起出马。

任务地址让他很熟悉,可以想到是为了让他习惯咒术师的生活而特意挑选的。

才来东京没几天你就又要回去了吗?

五条悟一看报告书:这不就是你的老家嘛。

夏油杰点点头,难得生出担忧来,他当初住在町上的时候一直都在义务巡逻附近街区,帮忙祓除诅咒,虽不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凭着本能也能勉强保护当地住民,而现在他来了东京,说不定那里就一经失手,从此陷入危险。

说是出海捕鱼的船队信号消失了,一直没能回来。

的场灼也在翻看资料:不是有gps,那个也不行?总之是警察没办法了之后怀疑是咒灵所为,把委托移交给了咒术界。

没错,这一次的工作是在海上,窗给出的判定是二级咒灵,你们三个去肯定没问题,重点是习惯一下咒术师的生活。还有夏油。

夜蛾正道单独点了他的名字:你多看些点那两个家伙,他们都比较没常识你别由着他们乱来。

哦。

他不甘心,又问:家入同学不一起去吗?

夜蛾正道指了指学校的急救室:她很忙,你们有个学长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能不能吊住命还两说。

噢!

老师说得险象环生,不过本质上,他对咒术师是个高危工种没什么太直观的了解,毕竟他很强,两个同学也经验颇丰,五条悟平日里还会给大家主动分享自己小时候被暗杀未遂的经验,绘声绘色地当个笑话讲,嘻嘻哈哈,嘲笑着说这种水准的家伙居然也想来杀我(レ)。

夏油杰怀着被选召的孩子踏进数码世界的心情,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会者定离

相遇的人,一定会有别离的那一天。

第51章

岩手县是除了北海道和青森之外,日本最北方的地区,地形相对复杂,人口密度低,多山地,沿海,捕鱼业发达。

民风淳朴,但也相对闭塞,是那种倘若全世界都大流行传染病,也能因为闭塞而豁免的那种地方。[1]

当地特色是河童连地铁站出口都有河童形状的看板。

五条悟和的场灼都是第一次来岩手,一路上都带着小学生春游一般的兴奋,只是一个表现得明显一个压抑着表情,但非要评价的话只能说不相上下。

辅助监督一边开车一边用后视镜打量车后座上的两个人,他们一边一个窗户正在向外张望,相比而言,副驾驶座位上的这位简直稳重得让人落泪。

汽车后备箱里放着一张和弓,还有两桶市面上就能买到的碳纤维箭。

咱们要先去附近的海港调研,然后再乘船出海。

辅助监督安排着任务:侦查的工作就交给五条同学,你们有人晕船吗?我这里带了药。

呀,真是体贴。

夏油杰笑眯眯地:不过不用了。

这里是一个小渔港,和夏油杰家所在的城市还有些距离,海边的集市上贩售各类海鲜,原本应该是热火朝天的一片景象,现在却在忙碌当中带上了些萧瑟肃杀。

停在岸上的船员们低声抱怨,这个月初出海的两艘船都失去了信号,这可是不吉的象征,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送些刍人偶和果蔬肉类祭海神了。

的场灼蹲在渔摊子前面,饶有兴致地盯着瘫在地上的秋刀鱼,甫一接近,咒术师的气息就直接祓除了一只附在店家身上的蝇头。他穿马乘袴还背着弓箭的形象很容易让人误解,辅助监督连忙上前解释,说他们是来这里调查渔港的专业人士,受当地委托前往作业。

嚯,东京来的!

他们惊异地讨论了一番。

辅助监督很快定下方案,四人将在第二天出海搜救,而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在渔港里进行调查,搜集有关咒灵的线索。

首先要确认咒力的残秽夏油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睛上,但集市上人潮涌动,人堆里混着好几只蝇头,实在很难分清。

这大概是之前船只的失联导致的辅助监督站在他的身边判断: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咒灵引发的事件致使群体精神压力激增,然后又滋生出新的咒灵,构成源源不断的负面连锁。

从人类,地球上唯一的知性灵长当中诞生的负面情绪,会反而危害到这种灵长本身,不得不说是奇妙的循环。

那就更要尽早结束这起事件了。

咒灵使很自然地接话:在一切发展得更加糟糕之前。

满分回答,简直挑不出毛病。

的场灼的咒力特性简直是低等级咒灵的天敌,单凭靠近就可以祓除混杂在人群当中的蝇头,集市逛了大半之后,这里的环境就已经明显干净了不少。五条悟双手插着口袋跟在不远处,明明是阴天脸上还挂着一副墨镜,边走边往嘴里扔太妃糖。

这儿都是些杂鱼啊,不用本大爷(レ様)出场的那种。

他伸着懒腰抱怨:干脆我直接飞到海面上去把那个咒灵揪出来干掉不就好了。

渔船捕鱼往往会开到很远的地方,哪怕是你也很难在一整片大海当进行搜索。

辅助监督否决了他的这个提案:明天的时候,咱们需要沿着最近渔船出海的航线去搜查,今天就只在港口附近收集信息。

嘁。

这人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不满的情绪简直要从身上溢出来,但好在还算服从指挥,没有再闹着要去单独除灵。

当天,他们下榻在渔港附近的旅馆。

旅馆的女将姓田所,是个看上去颇利落的人,这里经常会有渔民吃饭,乡土料理据说做得非常不错。

夏油杰想着说不定能从这里问出些出海船员的情报,打交道的时候就多费了心,连寒暄内容都特意说得熨帖。而他的社交水平一向很有成效,对方在听闻他们想了解一下最近的出海情况后立刻显得有些忧虑,但还是将几个自己熟识的渔家报了出来。

我们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的。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努力露出可靠的表情,即便这是他第一次参与任务:就交给我们吧对吧?

他的最后一句是在问的场灼,后者略微怔住,但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点头:嗯,我会努力。

哎那还请各位多费心。

对方似乎并不太相信面相年轻的他们几个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勉强笑起来:不过还是不要太逞强为好。

*

什么嘛,明明我一下子就能解决了。

五条悟躺在榻榻米上超大声地抱怨。

他的情绪很外显,也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态度,想吃冰淇淋和我想打你一耳光都可以同等轻松地说出口,毫无心理负担。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虽说是没显出大家族大少爷的那种颐气指使的派头,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想来是从出生到现在都自我中心惯了,欠缺最基本的社交常识,还ky得要命。

而的场灼坐在一旁,伸手剥桌子上的橘子吃,对他们的争论置若罔闻。

这人是另一种老僧入定般的怪谲,明明年龄也和他们同龄,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同龄高中生。

但老僧入定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干扰源在旁边的话,真正的老僧也别想入定,更别说的场灼只是看上去像那么回事。

五条悟碰巧就是那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干扰源,他把桌子上的鞠子筐扒拉过来,手里拿出一个上下抛接着玩,又转头冲着新同学发号施令:喂,你剥给我吃。

别说敬语,夏油杰忍住想要掩面的冲动,的场同学,的场君或者灼同学,哪个都好,他是一个都没有说出口,这让这句本身就不是特别友善的祈使句更加平添了挑衅的意味。

对方明显也愣了一下,在原地仿佛宕机一般反应了一会儿:哈?

不是都说了吗吗?那个橘子

五条悟指着橘子,估计是在家里发号施令惯了,兴许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高专不是五条家,话语顿在半截,干脆生硬地把桌上那个刚剥好的橘子抢了过来。

反正你不是的场家的嫡子。

他说:这种事情也没少做吧?

啪嚓一声,夏油杰仿佛感受到了同学之间岌岌可危的友谊绽开的裂痕。

他连忙打圆场,毕竟现在还没人希望两个本身就在家族里深陷互相拉踩和攀比风波的同学就这么在任务当中现场撕起来,而辅助监督在房间的一角尽可能地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五条家和的场家他都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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