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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复活

冷。

深入骨髓的冷。

床上之人动了动被冻僵的手指, 缓了许久才有力气撑着身子坐起来。

琅月虽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对方一丝一毫的动作,只觉出那人坐起来后却不说话也不动作, 好似灵魂和身体还未完全贴合, 整个人瞧起来仍是有些空白。

琅月按耐不住的支起上半边身子来, 探过去将重量往他身上一放, 声音里有雀跃:你回来了!

这一下径直把火颂压得倒回去, 火颂张了张嘴,闷滞在胸腔里的一口气咳不出来,哑了好半响, 忽的侧身干呕。

他的身体冷得可怕, 几近知觉全失, 呕了许久也自然吐不出什么来,肢体在不自觉的微微抽搐。

琅月将他轻轻拍着背,点了个响指,床边燃起一捧微弱的烛火来。

即使两人都看不见。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琅月摸摸他脊骨突起的消瘦后背。

火颂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 沉默着将人推开,赤脚下床去, 踩在蓄着一层浅水的地面上, 在空荡回响的水声里仰头听了听,抬脚便走。

他的身体早已死去,此时被强行复活,肢体难以协调, 没走几步便被自己绊了一下,侧身倒下溅湿了半边身子,不再动弹。

琅月倚在床边翘着唇角听那边的动静,过了许久才慢悠悠过去将人掐腰扶肩提起来:你想去哪儿?嗯?你刚醒不久, 怎么能这么快下床呢。

这是哪里?火颂的声音很低哑,没有半分死后重逢的喜悦。

我为你建造的石室,琅月慢条斯理的剥下他身上的湿衣:为了保存你的身体。

保存身体火颂喃喃:过去多久了。

应该是很久了。琅月指尖漫出黑火,将从火颂身上褪下来的里衣烧成了灰烬,给他换上了另一件干衣。

无言一阵,琅月凑近些许,鼻尖几乎贴着火颂的鼻尖,浅浅的呼吸喷在对方脸上:还有什么问题么?比如为什么我没有死又或者,我是怎么将你复活的?

火颂不躲不闪,神情淡淡:没有了,他反问道:你想要我问什么。

琅月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异色,半响笑道:也好,倒替我省去些解释。

火颂闭着眼睛,显然对他所谓的解释没什么兴趣。

这里太冷了,琅月打了个响指,周围场景顿时变幻,还是人界外面舒适些。窗外人间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但却依然有股冷意萦绕在两人之间。

有阳光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照进来,将一缕投在火颂手背上,他神色动了动,靠在窗台上:春分?

是,琅月踢了鞋爬上榻去,靠在他身后,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小雨。

火颂不动,橘黄色的暖阳将他的红发交织拢上一层温柔的色调,伏在窗台上的人被时间磨去了所有棱角,将所有的痂伤都掩埋在岁月的长河里,不再像当初年轻那般满腔坦率无掩的冲动与直白,无所顾忌的将自己的所有情感都一一剖开了堆在所爱之人面前,翘首以待对方如何回应。

他似乎理所当然的变了许多,就这么坐着不动,沉静中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苍白。长达万年的时间消磨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琅月摸了摸那一头漂亮至极的红发,用手指卷起一绺,细细把玩:你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么?

不知道。

万年前我便开始追循你的踪迹了。

是么,火颂想起万年前怀里只剩下半截身体的重量,那种蓦然间天地塌陷的感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抽动几下,那你应是找不到我的。

琅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绵软的回应,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脊背,主上将你藏起来,所以我找了你足有万年之久啊。

彼时你的目的既已达到,又何必回头来寻我这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废人。

琅月的眼睛眯了眯,将头埋在他背上,汲取着这人身上的味道:因为我后来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你了。

呵火颂笑了一声,又轻又快,快得琅月险些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你笑了?

嗯。

为什么?

想笑而已。

琅月的指尖缠着那绺头发,越缠越紧。

不要笑,他说:你不要这样,我很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继82章以后想在两三章之内写完结局的,但是最近卑微社畜突然多出很多工作量没有时间码字,打算在月底之前完结本文不然月底期间我会直接秃掉,每天都想多更一些奈何眼皮老是打架不争气呀不争气(猛男落泪),真的很感谢一路支持到这里的小伙伴,但是我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呜呜呜给小天使们啾一啾啾啾啾啾

第85章 颠倒

火颂, 琅月伸手碰碰他的脸,陪我说说话,好么?

火颂侧过脸来, 双眼闭着:说什么?

什么都好, 琅月摸到一手冰冷:你别不理我便好。

你能将这双眼睛拿回去么?

琅月在他脸上的手不动了:为什么。

在我这儿存放了这么久, 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你不要么?琅月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几分异样。

我用不了。

可我想要你给我养着。

火颂说:可我不想, 琅月, 你拿回去。

长久的沉默。

静了好半响,琅月终于轻声道:好。

他凑上前去,亲吻火颂的眼睛, 伸出舌头在他薄透的眼皮周围慢慢舔舐, 不一会儿火颂便感觉眼眶里的物什被人取了出去, 那对眼睛他根本无法使用,对于他来说这眼睛就像两个可有可无的填充物。

他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不想身上再有任何琅月的东西。

好了。琅月的动作又轻又缓,物归原主,他睁开眼来, 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雾终于慢慢散去,让他这万年来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即使他根本无所谓看不看的见。

火颂的头发依然火红漂亮, 但身体被冷冻过这么久的时间, 他的皮肤白里透青,身上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死气,琅月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心口,那里搏动缓慢至极, 近乎没有。

火颂依然不像个活人,即使他已经把他的魂魄带回来了。

我们出去吧。琅月别开视线。

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我只是想带你出去走走。

十里桃林里漫目灼灼妖华,黑泥微微湿润, 走动间在鞋底边沾了浅浅一层。气候温润,琅月深嗅一口,牵着人在林子里步行。

当心脚下。

琅月牵着他路过一个浅坑,笑道:这里很不错,以后带你常来如何?

火颂没说话,待琅月回过头去看他,只见那人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走神,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琅月捏捏他的手。

唔火颂回神,没什么。

莫要走神了,你看不见,容易摔着。

嗯。

还记得我们曾经经常去的那片桃林么?那片桃林开得最好,琅月叹了一声,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火颂轻描淡写:是么。

叫那些修士烧光了,我再种一片出来如何,再种一片比这些更好看的出来,琅月凑到他耳边低声:然后再与你在林子里疯狂。

火颂嗅着鼻尖甜得有些腻人的桃花香味,说道:我看不见,顿了顿,他补充道:随你。

琅月额头青筋跳了跳,猛的转身扣住了他的肩膀:不要这样敷衍我,火颂!不要让我觉得你好像依然是那具躺在床上不会说不会动的尸体,我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想要我如何?火颂静了静,忽然低头捧住了他的脸,将唇缓缓凑了上去。

琅月睁大眼睛。

这样么?那浅色的唇在即将触碰到琅月时忽然停了下来,他听见火颂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觉得可能吗?

你曾经那样对我的时候,是否想过我还会不会如往初一般爱你。

琅月,火颂喟叹一声:你在完完全全的把我当猴耍啊。

不,琅月眸光浮动,急忙辩解:我没有,我开沉渊鬼门只是为了

不要找借口,琅月,火颂伸指抵住他的唇,低头笑道:你莫说是因为沉渊地鬼翻腾造反逼你将它们放出来饱餐一顿的吧,这种借口说不定曾经的我会信呢,火颂淡淡收回手:你哪里是被逼,你分明乐在其中,从沉渊这种污秽尽头深处衍生出来的你只有无限恶劣的本性,你受不住自己想要作乱的心,偏偏又想要两者兼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哪能什么事都能如你所愿的呢。

真是坏透了。

一万年实在太久了,琅月,火颂看着他道: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琅月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火颂一字一顿,字字清晰,琅月,我不爱你了。

他早已无数次设想过火颂醒来后该如何,他会愤怒,会指责他,诘问他,更甚完全无法原谅他,他纵是再恨他也好,至少证明他琅月在火颂心里占据的是最重要的地位,证明他心里还有自己。

只要这样,他便还有机会。

可他偏偏算漏了自己光是找火颂便找了近万年,那样长的时间消磨,足以将对一个人彻底失望的爱与恨皆通通磨去,剩下一片无望的空白。

他心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才会这样丝毫情绪也无,不咸不淡恍若对待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既不亲近,也不抵触。

长久回避的问题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迎头砸上,琅月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谋划这么多年复活火颂,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他的眼眶通红,透着一股狠劲儿,收回你说的话。

火颂一哂,收回哪一句?如果我都不想收回呢?

我说!琅月暴起将他狠狠按在地上,钳制了他的双手嘶吼:你收回去!那句话!收回去啊!!!

声音至最后已有几分颤抖。

火颂神色不变,两人对视许久,他轻轻叹了句:何必呢,琅月,你不该是早就知道结果了么?

你若实在不甘,火颂继续说话,眼睛微微眯起来,仿佛在笑:你若实在不甘心,大可将我杀了,那便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琅月青筋突起的手狠狠钳住他的脖颈,收紧力道:我现在便杀了你!现在这样的你还不如一个会听顺我心意的傀儡,那我便将你杀了做成傀儡,日日伴我左右,供我驱使,好叫你像曾经一样。

火颂的脸色由白转青,被掐得想咳嗽也咳嗽不出,脸上神色却渐渐染上曾经的那股恣意狂色:来啊杀了我,我知道你会

琅月胸口起伏,听火颂胸腔里逐渐起了一丝丝因无法换气而嘶哑震颤的闷杂音响,他微微松了点力道,瞧见对方下意识张口摄取空气的干涩双唇,红着眼咬了上去。

苦的。

无论他如何在对方口中搜刮扫取,尝到的却依然只有苦味。

琅月眼中怒色更甚,用魔力幻出长鞭,将火颂的双手举过头顶绑缚起来,一把撕掉了他身上的衣物,碎作布片纷纷落在地上。

火红色的头发被人拉扯着拽起又按下,有几丝因暴力被撕扯下来丝丝缕缕卷夹在那苍白得过份的手指间,有只手越过地上的碎布片深深扣进泥地里,却被另一只伸过来的手覆盖,随后缓慢的拖了回去,在地上划出五道带血的划痕。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施虐和折磨。

火颂的唇色变紫,任是如何都没有反应了,琅月终于发现不对劲,捞起他的上半身来,只见那人的瞳孔已经在逐渐涣散。

凝聚尚不稳固的神魂正在松动消散。

他在激他杀了他。

不要这样四肢蓦地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窖,琅月伏在他身上无言张了张口,只觉心口一瞬间窒闷到极致,随后激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束缚跳出胸腔来,他声音低到几乎要听不见: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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