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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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映在月色下,一下子就将我溺毙了。

我对你的喜欢,又多了一点点。

你给那四只小猫咪取名字,分别叫猪猪、沉沉、达达与色色。而那只猫妈妈呢,你叫它南加州。

你说,真想带着南加州以及它的孩子们去南加州呀。

到这个时候,你的铁盒里的存款愈来愈满,但你的身体却愈来愈差,有时候连续做几杯奶茶,你的脸色便泛出苍白色,虚汗淋漓,你身上扎的针孔越老越多,手背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找不到地方再扎。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回避关于你的病情,就好像我一直知道,就算你存满了铁盒子,你的妈妈也不可能让独自去南加州。

那只是你一个虚妄的梦,如同我很清楚,你也只是我心里一个虚妄的梦一样。

暑假结束的时候,你把厚厚一只信封递给我,你说,这是你自己赚的第一份薪水,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吧。

当天下午,我便把那些钱换成了两只橙黄色的硕大旅行箱,又为它们填充进去防晒霜、鸭舌帽、矿泉水、蒙面巾等物品,我左右手各一只拖着它们在大马路上招摇过市了很远,心里既忧伤又快乐。

第二天我照旧出现在你的奶茶店,你讶异地说,今天不是报到日吗?

我轻松自如地回答你说,我跟你一样,也是休学中。

你震惊地睁大了眼,望着我。

你一定想起了我那个关于暑假作业的谎言。

你应该还会想起初次见到我时我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那是因为只有那样子,我才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正常人,上学放学为作业与考试头疼抓狂,为到来的假期而欣喜。可那样看似微小的心愿,却因为高一新学期的自我介绍时的忽然昏倒,而被妈妈带回了家。

我们从来不谈各自的病情,但彼此心知肚明。当一个人看得见自己生命正一点一点流逝的清晰脉络时,那种惶恐与绝望,就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他们都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感同身受。

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哪怕你不喜欢我,也一直对我特别特别好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深究。

我只知道,我们能够在一起多相处一天,便是上天的眷顾了。

我心存感激。

冬天来临的时候,你忽然迷上了一种叫做沙画的神奇艺术。那个冬天特别寒冷,雨下个没完没了。奶茶店的生意渐渐不太好做,你一个人足够忙得过来,但你依旧没有辞退我。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店铺里看电影翻杂志,或者看着窗外的雨水发呆,悠闲得不像话。

是我先发觉的那个视频,因为被人转载时有一句介绍说,无数人看完这个表演泪如雨下,甚至有人孜孜不倦寻找了这个视频七年。我一时好奇,便点开了,是一名乌克兰女艺术家的沙画表演,才短短八分三十秒,当视频停止时,我伸手一摸,脸颊上爬满了泪水。我无法表述我心中那一刻的震撼,所以,我下载了那个视频,等你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迫不及待地推荐给你看。

我没有想到你表达震撼的方式会是那样与众不同,你非常坚定地说,我决定去学沙画表演。我再一次目瞪口呆了,你这个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呐!在此之前,你跟任何艺术相关都不沾边儿,这样子也行?可你说,那又如何呢,只要是真心想要做的事情,任何时候都不晚,只要努力,任何事都不难。

你是热血沸腾的行动派,立即开始在网上查询关于沙画的一切资料,还在网上书城买了相关的书籍。但令你失望的是,在我们这个城市,懂这种艺术的人,似乎少之又少。至少在网上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我怎么忍心看你脸上有泄气与失望,当晚,我便给在外地表演的妈妈打电话,她是省艺术团的人,或许会知道这方面的消息。不都说,艺术都是相通的嘛。

挂掉电话,我又开始搜出本市的所有论坛地址,广撒通缉帖,一时间,每个论坛上都出现了一个叫做我爱南加州的id,帖子内容只有相同的一句话:寻找沙画艺术家,提供线索者,重赏。

林色色半夜起床上厕所时见我房间里还亮着灯,推门进来,看见我像个女鬼似的蹲在椅子上,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地盯着电脑不停刷频,她气得“啪”一声直接掐断了我的电源,又将我整个人拎起来丢进了被窝。

她狠狠地骂我,你真是失心疯了,不要命了吗!

受尽男生宠爱把感情当成消遣的她哪里能够明白,为一个人付出的感觉,是多么多么美妙。

庆幸,我的付出没有白费,几天后,有个女孩子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她有个表舅会沙画。我惊喜地让她介绍给你,可她迟疑了一会说,她那个表舅特别固执,从不收徒弟,只怕很难办。但她还是很好心地将他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你得知这个消息时,真的特别特别开心,眉眼都弯了起来,我似乎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你的笑容了,一时间只觉得再辛苦也值得了。

冒着严寒,我陪你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找那名沙画老师。

如那个好心的女孩子所言,她的表舅一点都不近人情,带着艺术家的固执与别扭,不仅一口回绝了你的热情,还嘲讽你说,小朋友,很多事情是靠热情支撑不下去的。我有点生气,但依旧低声下气地拜托他,可他半点不为所动,甚至将我们赶出了他的画廊。到最后,我都快要哭出来了,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帮你实现心愿的无力感,真的很令我沮丧。

我试图再次敲门进去,你却拉着我的手臂,将我往后拖。

你说,算了,别强人所难。你明明是笑着的,却那么苦涩。

怎么可以算了呢,你应该了解我的,或许我在对自己的事情上没那么固执,但只要是与你有关,我就成了一倔强的神经病。

那之后的很多天,我都瞒着你坐很久的地铁去找那个沙画老师,他不让我进去画廊,没关系,我可以蹲在门口等他出来。从最初他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到最后见到我就蹙着眉绕路。但他依旧没有答应收你为徒。

后来有一天傍晚,我在他离开画廊的时候追了过去,那天天气阴沉,刮着很大的风,我逆着风追着他的车子跑,看着他的车子出了人行道,慢慢地驶离我愈来愈远,我心里焦急,拼了从未有过的速度狂奔过去,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呼吸不畅引起的窒息感令我十分难受,奔跑带来的极速令我脑袋上一轻,一阵寒意袭过来,我伸手一摸,头上那顶很傻气的童花头假发,已被吹翻在地,露出丑陋的青色头皮。在我彻底晕倒的瞬间,我想的仅仅是,幸好你不在这里…

在医院醒过来时,已是三天后。

我看见病床边妈妈流着泪水担忧的脸,我看见林色色一脸阴沉见我醒过来扬起拳头又放下,我还看见,你如释负重冲我展露的笑容。

虽然我妈妈没有责怪你,但你依然觉得很内疚,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固执,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我竭尽全力了。你忽然倾身抱住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达达。

你看,我的运气并不是永远都那么糟,那个沙画老师终于答应收你为徒,也是他,在后视镜中看见我忽然晕倒,将我送来了医院。

只是,遗憾的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学沙画表演了,因为医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住院接受治疗。不管我曾经多么抗拒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多么恐惧大针管插进我血管时的疼痛感,但面对妈妈恳求的眼神,我再不能说一个不字。

你时常会来医院看我,坐很久的地铁,带一杯你亲手做的茉香奶绿,一路上放在怀里捂着,递到我手里时还带着你的体温,你会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摸摸我的小光头,问我,今天有没有乖乖打针吃药。

我不再戴那顶很傻气的假发,就算我知道治疗中的我有多么丑陋,但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有时候你也会带着南加州以及它的孩子们来陪我玩一整个下午,猪猪沉沉达达色色都长很大了,你把它们养得胖墩墩的,你给它们洗澡的时候还用了沐浴液,淡淡的香味儿飘在我的鼻端,我仿佛看见你帮它们清洁时温柔的神情。

你也会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地给我讲你学沙画的进展,你说那些看似普通的沙子却在音乐与烛光中仿佛充满了魔力,可以表达出你想要抵达的任意世界。你还说老师夸你有天赋。最后你轻轻说,达达,如果有机会,我们去南加州,我在沙漠里与阳光下给你表演沙画好吗?

你我都知道,这大概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但你说得真诚,我听得快乐。你关于南加州的梦想里,终于算进了一个我。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到色色,我心里窃喜,你是不是快要喜欢上我了呢?

除夕夜的时候,这个城市终于下起了冬天第一场雪,很大,像鹅毛般飘洒在空中,美得不可胜收。我多想出去打雪仗,但妈妈与林色色二十四小时轮番守在我身边,我一点溜出去的契机也没有,更何况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已虚弱得没有力气自己起来走路。

你推开病房门时,林色色正好去了厕所,电视中春晚正播到高潮,只差几分钟,便跨入新的一年了。我惊讶地望着你,这个时候,你妈妈怎么会让你出来?你朝我眨眨眼,光明正大不行,可以偷跑呗!你看了看窗外依旧在飘洒的雪花,问我,想不想出去看雪?

你将整个被子卷在我身上,推着轮椅从侧门偷偷溜出去。清新的空气立即钻入鼻腔,我微微仰头,深呼吸一口,眯着眼睛看雪花一片片落在我的脸颊上,瞬间又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地上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银装素裹,映衬得天空特别明亮。

你不时低头问我冷不冷,我摇头,有你在身边,怎么会冷呢?

此起彼伏的焰火声响在天空中,璀璨绚丽,将天空照得更加明亮,终于跨年了。我十七岁了,我们的生命又延长了一年了。诸辰,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忽然想要落泪。

你蹲在我面前,微微仰头跟我说新年快乐。

我却做了一件这辈子最大胆的事儿,我捧起你的脸,嘴唇飞快地印在了你的嘴唇上。焰火声声中,我听到自己如战鼓擂动的心跳声。

你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笑容也僵在了嘴边,然后,脸上慢慢升腾起一片红晕。你站起来,跺跺脚,试图甩掉这样的尴尬,你说,真冷呀真冷呀,我们回病房吧。

那个夜晚我做了一个玫瑰色的梦,我梦见你在漫天雪花中,弯腰吻了我。

春天来临时,这个城市又陷入了没完没了的雨水中,天空仿佛被人挖了一个硕大的窟窿,眼泪流也流不完。我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雨水打在玻璃窗户上,发着呆。

从除夕夜的那个吻之后,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林色色说,能有什么理由?当然是因为他大概并不喜欢你呀。我不相信她,因为她说这话时眼神总是闪闪躲躲的,她那样磊落的一个人,只有撒谎才会这样子。

我想或许我心里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不愿意让自己去深究。我想过去找你的,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身体里各项器官衰竭得越来越厉害,每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就算是醒过来,精神也是恹恹的。

精神略好的时候,我央林色色去买茉香奶绿给我喝,并且指定非你的奶茶店里的不喝,她气得跳脚,但依旧会冒着大雨坐很久的地铁去给我买。她就是这样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她在我面前从来不小心翼翼,但我知道她深爱我。因为只有她如常嬉笑怒骂,才能令敏感的我不会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需要照顾需要谦让的病人。

喝第一口,我便知道那杯茉香奶绿不是你亲手泡的,虽然杯子上印着你的奶茶吧的logo,但味道不对。

我放下杯子,对林色色说,我困了。脑袋埋进被窝里,眼泪就那么不可遏制地滑落下来。我紧紧咬住嘴唇,将哽咽声堵在喉咙里。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不愿意来探望我,而是,你的病情应该更加严重了,你没有办法来看我。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不是在病房,而是在电视里。

那是本市电视台周末的一档达人秀节目,你站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你戴着我初次见你时的那顶鸭舌帽,妆容也掩盖不了你的苍白与虚弱,但你依旧微微笑着。你表演的节目是沙画艺术,你才学了半年多,技艺却那么娴熟,令台下的观众频频鼓掌叫好。我很困,却始终撑着眼皮目不转睛地看着你,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扬起的手指,你专注的神情,因掌声与尖叫声带来的成就感。

表演完毕,接受主持人提问时,你只说了一句话,却是一句与节目毫不相干的话,你说,我曾经对一个女孩子说过,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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