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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四人商量了下,决定凑一百块钱给他,权当作为油费,毕竟八个小时的路程,他一路走走停停,免费,我们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他起先不肯要,见我们坚持,也就收下来,反而对我们说谢谢。后来因为他家离喀什还有一段距离,不能送我们到终点,他还有点抱歉,不停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昨晚没睡好,又开了这么久车,实在熬不住了,否则就送你们到旅馆。又告诉我们乘车去喀什的路线,送我们到公交站,才离开。

相处了七八个小时,一路也聊了很多,但直至告别,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就同这世间大多数普通中年男人一样,努力生活,做生意赚钱毫不手软,有点话唠,有点自得,有点世俗,但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家离这里七小时。”

离开塔县后很久,想起这个地方,我脑海里总忍不住响起这句话,以及那几个孩子的面孔。

遇见那几个小男孩,是我跟苍苍刚从邮局寄了明信片出来,下午三四点钟了,高原的阳光却还是很浓烈,我举着相机,想趁着光线好,拍几张街景。那几个孩子就这样闯入了我的镜头。四个小男孩,并肩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晒着太阳。他们有着塔吉克民族的显著特点,脸颊上的高原红与小雀斑,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珠。在南疆,从和田开始,我对拍人的热情远远大于风光,见他们都抬头好奇地望着我,我便跑过去询问,可不可以拍几张照片?

一开始,他们表现得很羞涩,却又想试一试的样子,扭扭捏捏,你推我让的。我索性给他们先拍了一张四人合照,然后拿照片给他们看,四张脑袋呼啦啦都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用塔语低低的交谈。有了第一张的试验,再拍的时候,他们的羞涩褪去许多,表情也自然了点,看着我的镜头,咧嘴笑。

我让他们留地址给我,等我回去,会把照片洗了寄给他们。其中一个男孩子给我地址,才知道,看起来小小的男孩子,竟然念初中了,是塔县中学的初一生。留地址给我的男孩叫艾孜孜,我问他,有电话吗?我想给他寄快递,以免丢失。他想了想,留了一个手机号给我,说是他叔叔的。我问他,那能收到吗?他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告别的时候,怕他们一直等着照片,我跟他们说,我要十月份才能回家,所以照片也要那时候才能寄给你们呢。

艾孜孜问我,你家是哪里的?

我说,湖南。

他又问,湖南在哪里?

我想了想,说,离这里很远。

分别后,过了没多久,在前往金草滩的公路上,我们又碰到那四个小男孩。他们指着前面的一栋建筑说,那是我们学校,你们要不要去玩?

他们领着我们从后门进去,学校不大,逛了一圈,就到头了。我见他们的汉话说得很流利,便问,你们学校是用普通话教学的吗?艾孜孜说,不是的,主要语言还是塔语,但学校有深圳来的老师,教我们普通话与美术。

在学校闲逛的时候,另外的男孩子有事,先回了宿舍,剩下艾孜孜做我们向导,为我们介绍教学楼与宿舍楼。闲聊中,他告诉我们,他有一个哥哥,在喀什念大学,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小学。他的家在塔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离这里七个小时,没有通班车,出来需要走路,再转那种乡间面的,而且车很少。他住在学校宿舍里,每学期只能回去一次。也没有亲戚在这里,周末也只能待在学校里。

我问他,这么久才回去一次,想家吗?

他点点头,想啊。可是,我家离这里七小时。

我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问他,以后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他愣了下,大概是这个问题太遥远了,也许他从未想过,他久久也回答不出,摇摇头说,不知道啊。

那你想过去新疆以外的地方吗?

他又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哎,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连喀什都没有去过。也许…以后就回家。

我又默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留给我的手机号!我问他,你叔叔在塔县?就是你留了他电话号码给我的那个叔叔。

他说,没有啊,他在老家。

我有点晕,这个小破孩啊!敢情电话与地址是分开的呢。我说,那不行,不能给你寄快递了。你们的照片,我只能寄信件了。我又强调说,信件有可能会丢,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把照片寄给你们,如果没有收到,可能是被邮局弄丢了。但我一定会寄给你的。

信件多不靠谱我也领教过,我必须得如此强调,我知道他们非常想要收到自己的照片,甚至有个男孩子离开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一定一定要给我寄照片来哦!我自是不会失信,但有可能弄丢的风险,令我担忧,虽然自此别后,我们不会再见,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短暂相处的陌生人,但有过的承诺,我不想令他们觉得我言而无信。

回到长沙后,我把照片洗了,合照每人一份,还写了一张明信片。这么久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也无从可查,我但愿,他们是收到了的。

天涯共明月

天涯共明月

转北疆之前,我生了一场病。

在喀什帕米尔青旅的时候,有人跟我说,217国道独库公路段有新疆最美的公路风光,沿途景色层次多变,可以一次领略到新疆的多重美景。我瞬间就动心,因此特意前往库车,库车大峡谷虽然声名在外,但更吸引我的还是独库公路。去买票的时候才得知,因为五月份的一场车祸事故,217国道独库段目前禁止七座以上车辆通行。这段路,绝美,却也极为危险。失望之余,心思一动,决定找人拼小车前往。在大峡谷拼到了同伴,欣喜地等待第二天清晨就出发,结果,因为巴音布鲁克忽降大雪,这个美好的心愿彻底落空。

我们无奈地从库车又转回了库尔勒,而后从库尔勒走218国道,前往那拉提。

依旧住在老李的青旅,很巧,那晚旅馆里住了两个明天发车那拉提的班车司机,老李热情地帮我们预约了座位,第二天十点跟他们一起出发。

肠胃炎来得很突然,凌晨五点,腹部绞痛令我醒过来,在一次又一次的腹泻中,我想,糟了,走不了了。

出来二十天,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因为新疆干燥的气候,就连每天早上拉肚子的毛病都不治而愈,无所顾忌地在夜市上饕餮。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表示担忧时,我还得瑟地跟她说,我身体好着呢!

太得瑟了,看,报应来得很快。

旅途上生病是我最担忧的事,庆幸的是,急性肠胃炎没感冒那么麻烦,打了针吃了药,再卧床休息一天,就又满血复活了。

假期本就所剩不多,白白耽搁一天,我有点小郁闷,也有点忧心,从库尔勒到那拉提,又是九个小时的汽车,舟车劳顿,病初愈,怕自己hold不住。所幸身体还算争气,除了因坐最后一排路途颠簸有点小晕车外,一路顺利。

从库尔勒到那拉提,是真正的翻山越岭,途中要翻越天山好几个大阪,从低海拔到高海拔,又从高到低,上上下下,弯弯绕绕,领略了一回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车子中途停下小歇,旁座的人说,这是这条公路的最高海拔点,刚刚下过一场雪,不太大,大概被羊群拱过,草地上残雪一片,石坡上,经幡飞扬在猎猎寒风中。再远一点,成全结伴的牛羊群,从雪地中慢悠悠走过。

我随人群下车,刚落地,便一个哆嗦。真冷啊!关着窗不觉得,此刻站在这高原上,风凛冽刮着,如刀般,寒冷入骨。抬起头,天空蓝得令人窒息,隐隐绰绰的阳光将天空照得清亮澄澈,云朵极低,仿佛就在你的头顶,伸出手,就可以将它们掬到手中。

我抱紧手臂,站在瑟瑟寒风中,忍不住微微闭眼,深呼吸。

刹那间,一切仿佛都遁去,耳畔唯有风声。

与217失之交臂的遗憾,此刻,被这风声温柔治愈。

生命里失去的,总能在别处被弥补。

抵达那拉提时,天已经黑了,而这天,是中秋节。

草原的月色,是否更美几分呢?

其实这个季节来那拉提,已非良辰,草原最美,自然是七月份,这时候的草,已经枯黄了。那拉提的草原很大,170块的门票其中100块是区间车车费,可想而知面积有多广。我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花170块去看枯黄的草。翻山越岭而来,却止步于170块门票,说起来是有点那啥,但谁说没有收获?218国道沿途风光无限,雪山、草原、河流、原始森林,我已经觉得很美很美。对我来说,去一个地方,买票看景点,从来可有可无。

虽然进不去草原,但在草原外面散散步,也是一种享受,而且是免费的!

九月份的那拉提之夜,已经很冷,我把最厚的衣服裹上,再用围巾全副武装,才出门。那晚的月亮圆而不亮,时隐时现的。但跟苍苍挽着手,走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上,细细碎碎说着话,偶尔抬头看一眼从云层显露出来的月亮,心里却是欢喜的,觉得这月色,静美又独特。

异乡旅途的中秋节,没有亲人在身边,甚至连一口月饼也没有吃,但有密友相伴,亦是一种团圆。

当晚,悲催的苍苍被感冒袭击,第二天起不了床。我们忧心地纠结在继续前往伊犁还是从那拉提飞回乌鲁木齐再转喀纳斯这个问题中。

反正一时也纠结不清,先出去溜达解决早餐才是王道。这一溜达,就晃到了一处哈萨克牧民家院子里去了。

我从没见过谁家院子里种那么多花的,简直像个小花圃,草原气候独特,虽然很冷了,这里的花却长势如春天,红黄紫白,满院子的花团锦簇。我见到花就挪不动脚,站在敞开的院门口探身往里面望,院子里没有人,屋子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犹豫到底是离开呢还是直接走进去时,有个阿妈从我身后走了进来,我忙问,阿姨,可以参观一下吗?

哈萨克牧民好客,一点也不假。虽语言不通,但她满脸的笑容已展示了主人的热情,她指了指院子,让我随意看。又走到一棵树前,摘下几个果子,放到我跟南瓜君的手中,示意我们吃。是那种极小的迷你小苹果,我用手擦了擦,咬一口,清脆可口,很好吃。我谢过她,她笑笑,走开去忙别的了。

院子不大,是泥砖土木结构,围墙也是那种质朴原始的水泥墙,单层的平房,一排四间屋子,角落里还有一间偏房,里面养着很多鸽子。院子里,除了花草与植物,还载着苹果树、枣树等,偏房里的鸽子大概被我们的声响惊扰,扑簌飞上屋檐,也有的落在墙头,瞧着两个闯入者。

清晨的阳光仿佛还沾着这草原的雾气,一副懒洋洋的疏离感,我蹲在一丛紫色的花前,嗅着带着露珠的淡淡花香,抬起头,就看到鸽子飞翔的身姿。

忽然心思一动,我想,我要把这个院子写进故事里。

那时候,我正刚刚开始写新书《南风知我意》,后来故事里暮云古镇的那个有花草有果树有院墙阮阮很喜爱的风家院子,原型就是来自那拉提的哈萨克牧民之家。

故事是虚构,但很多细节,确是来自于生活。

花草树木,鸽子飞翔,阳光与露珠,花香与清风,再养几只慵懒的猫狗,有爱人相伴,这样的小小院落,不仅仅是阮阮的梦,它也是我的梦。

因为苍苍的感冒,我们决定在那拉提多待一天,吃过午饭,再纠结了一翻,最终还是放弃去伊犁,看来草原、赛里木湖以及薰衣草花田,都只能留待下次的夏天了。之后果断买了那拉提直飞乌鲁木齐的机票,穷游到最后几天,竟然奢侈地飞了一把,但苍苍的感冒愈加严重,不能舟车劳顿,这个时候,也就顾不上省钱了。

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田野里有许多毡房,写着住宿的字样,我们从青旅退房,决定去体验一把哈萨克的毡房。其实也没有目的地,上了路边待客的一辆面的,对司机说,往前开吧,我们见哪儿喜欢就哪儿下。

虽然不可预知,但我很喜欢这种随性。

哪知车子一路到了终点站,也没见到之前看到过的提供住宿的毡房,实则那些地方离那拉提镇还有很远,司机不肯再走,把我们载到一户牧民家前,让我们去问一问,也许人家愿意收留。

运气不错,这家牧民虽然没有挂“住宿”牌,但他们家有空闲的毡房,还有两个大房间,平日里也提供给游客住宿。不用考虑了,自然是选择毡房,我跟苍苍去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铺位上铺着花毛毯,上面摆着一张小茶几,花花绿绿的棉被绕着圆形毡房排列一圈,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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