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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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后墙的一部分窗户是淡蓝色的,与深褐色不是同一种材质,如果有人数上一数,就会发现有十八扇。酒吧里没人,店长把脚搭在柜台上,躺成了一个大爷,方觉和江别秋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做梦。

方觉二指弯曲,敲了敲桌面,店长砸吧了下嘴,没醒。

方觉换了个姿势:路易斯。

依旧没动。

方觉终于不耐:路易斯,你爸来找你了。

谁?哪儿?

爸这个字估计触动了灵魂,路易斯噌一下弹跳起来,顿时撞得展柜里的东西哐当作响。

他晕头转向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劫后余生便成了愤懑:你还是不是人啊方觉!

路易斯,男,哨兵,为躲避家里人特别是老爸决定的包办婚姻,揣着自己的存款偷溜到子夜区开起了酒吧。

老头子远在黄昏区但威严尚存。路易斯平生最怕两个东西哭哭啼啼的向导,还有吹胡子瞪眼的自家老爹。

方觉懒懒一抬眼,问:东西呢?

被吓了一场,哪记得什么东西不东西。路易斯靠着墙,心有余悸地擦着汗。余光一瞥,便看到了方觉身后的江别秋。

不知怎么,突然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江别秋还没说话,路易斯已经挤了过来,调笑开口:新的约会对象啊?头一回见你带人过来。怎么,这个还挺满意?

方觉眼中愈发不耐:我要的东西你是不是没弄到手?

激将法没用。路易斯哼了一声,势必要报那一吓之仇。他撑着柜台跳出来,哥俩好似地搭在江别秋的肩上,小兄弟我跟你说,方觉这人无聊又没情趣,你要是还有更好的选择,我劝你趁早踹了他。

江别秋默默消化了听到约会对象四个字后的震惊,乖巧地配合道:可这是家里人的安排,没办法

他低着头,没让路易斯看到自己的样子。

毫无所觉的路易斯大手一挥:没事,现在这年头能活一天是一天,及时行乐嘛。哎,说真的,你看我怎么样?

江别秋没说话,但在路易斯眼里,这就是动摇了的意思了。

先不论在方觉面前,路易斯有没有竞争力的问题当着一个哨兵的面挖他的向导,已经是对一个哨兵莫大的挑衅。

路易斯心中得意万分,想在方觉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但失败了。

因为这位最强哨兵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狐疑着,身边的向导已经幽幽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斯文的脸。

路易斯愣了半秒,又噌一下退了老远,表情活像见了鬼。

记忆因熟悉的面孔回笼。

大概三年前,legend酒吧刚开业,路易斯迎来他的第一批客人。后来有一群哨兵玩得疯了,不知从哪带了几个向导过来。那个时候的向导矜贵得很,而且不像现在这么自由。刚成年的哨兵基本很少见到向导。

兴起时,有几个不规矩的哨兵对他们动手动脚,路易斯离得远,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阻止,等反应过来去帮忙的时候,那几个哨兵已经被开了瓢。

吵吵闹闹的,隐约听见有人说门口来了个向导。

挤开人群后,路易斯就看见一个向导面露孤傲,手上拿着半个碎玻璃瓶,血还在往下滴。

目光炯炯,像一个精神充沛的小豹子。

受伤的哨兵骂了句粗口:把他给我抓住!

有人迟疑:可是他是个向导

怕什么!你看他敢不敢在这里使用精神屏障!

这个向导确实没使用精神屏障,因为他直接和哨兵干起了架,过程中还不小心砸坏了legend酒吧的窗,一共十八扇。

向导姓江,名别秋。

路易斯头晕目眩。

江别秋却还在冲他招手:嗨。

路易斯:

真的见了鬼了。

江别秋往前走了一步。

路易斯:你你你你

江别秋知道路易斯要说什么,连忙截断:年少轻狂嘛店长,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此时此刻的路易斯觉得自己被人合伙骗了。他看看江别秋,又看看方觉,怒从心起:合着你们合起伙来搞我是吧!

方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耽误他怼这位好友:没兴趣搞你。

路易斯:

这二人事先压根没怎么沟通过,却在坑路易斯的时候有种奇异的默契。

路易斯认栽,担心这位爷一个不高兴真的把他爸请来,愤愤地对他说了句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向导,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啪一声递了过去。

酒吧里的灯光似乎忽然暗了下来,夕阳透过修缮后的窗照射进来,以不同角度落在三人的鼻尖,眼角和肩膀。

地下世界的身份卡。路易斯抱臂道,不过我听说里面又乱又危险,你去那里干吗?

他也只是随口问了句,不打算方觉能如实回答,却不料对方出乎意料地说道:里面出现了dawn病毒。

此话一出,江别秋与路易斯神情皆是一变。

破晓?路易斯看了眼江别秋,见方觉没有避着他的意思,才说,不是吧?当年不是说已经全部封存了吗?

方觉说:有泄露。

路易斯:那黄昏区出现的异常情况也和这个病毒有关?

方觉:也许。

好吧好吧。路易斯挥挥手,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也要小心,既然破晓出现,就证明当年的事还没完。

说着,路易斯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呢。

方觉不语,只是再次朝他伸出手。

路易斯:?

方觉:还要一张。

路易斯:

强盗吧?这是强盗吧?

路易斯把最后一张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存货交到江别秋的手上,心如死灰,然后把两个不速之客轰了出去。

拱桥身后的落日半悬在海域上方,像一幅倒挂的淡彩油画。方觉双手插在风衣制服兜里,半边轮廓分明的脸被镀了层金。

江别秋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他身后。

是黎明塔叫你带上我的吧。至拱桥中央,江别秋冷不丁地问道。

方觉停下来,不答反道:东区失控的向导身上也检测出了dawn病毒。

这是第一例?

向导是第一例,但哨兵不是。

方觉回头看了眼夕阳,神色忽而有些阴郁。

他之所以来黎明区,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需要和黎明塔整合信息,不料恰巧碰上黎明区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本来打算独自前去,但黎明塔让他带上江别秋。

这个时候他却还在问原因。

你不好奇黎明塔为什么叫你带上我吗?江别秋抬起头笑道,dawn病毒会加重哨兵的精神过载,令他们痛苦死去;也能打乱向导的精神屏障,让他们沦为废人。你是最强哨兵应当有应对的办法,但我不行。

这人不仅轻佻,还麻烦,方觉淡淡地看着江别秋,心里想到。

你有拒绝的权力。方觉说。

哨兵眼中并无不悦,也无轻视,平常地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在江别秋若有所思的视线中,方觉转身离去。

深入鱼龙混杂的地下世界,暗中又有dawn病毒的危险窥视,方觉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不去的念头。

那可是曾经令数千异能人死于非命的破晓。

要是换上黄昏区的那些老头儿们,铁定会以没事个例而已来搪塞,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可这位年轻的执行长官身披夕阳,义无反顾地迈进那片荆棘林。

江别秋目送了他的背影。

夕阳映在眼底,点燃了一把暗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黎明塔周围起了一层雾,雾气越过钢化墙体,飘进一间室内,这雾陡然而起,遮蔽了一切。

一扇虚掩的门上,写着黎明区生物工程实验室的字样。

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匆忙来去,其间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围着一架滴答作响的仪器。

镶嵌在墙内的钢管上,有提示灯不断闪烁,伴随着愈发急促的滴答声,越响越快,越响越急,最终拉成一条让人难以忍受的铮鸣。

紧接着,人群中蓦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声,有人激动地叫着:成了!随后仪器里的固态液体被有条不紊地装载出来,溶解进注射器。

一个年轻女士走了进来。

注射器被一个男生拿着快步送到来人前面。他激动道:老师!

女士仪态文雅,脸上却冰冷得没什么表情。她没去管注射器里的液体,只微微偏头,看向在一边昏睡的男孩,说:好了就给他注射。

原来不远处的试验台上正躺着一个男孩,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已事先预设好,原本处于昏迷中的他忽而悠悠转醒。

他先是看到注射器,随即目光一飘,落到年轻女士的身上。像是知悉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男孩眼中瞬间有大颗眼泪落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那位女士。

拿着注射器男生面露不忍,回头请示:老师,要不我们

年轻女士淡淡道: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她表现得太过固执与冷漠,男生不敢违背。在一个成人的体力面前,被禁锢在试验台上的男孩愈发显得孤小可怜。他挣扎着,抗拒着,却始终没能换回下令人的丝毫怜悯。

注射器缓缓推进。

苍白色的实验室中,最后响起一道绝望的哭喊。

妈妈

这声音惊动了晚起的人工渡鸟,也惊散了雾气。

江别秋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的汗顺着侧脸滑落。因为床靠着窗,模拟的日出下,蛋黄似的日光覆在他惊悸的眼中。

最终归为沉寂。

江别秋闭上眼,感受了片刻精神体中的触网,没发现暴动的迹象,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点开监测手环,黎明塔的信息正好跳出来。

你到达地下世界了吗?

刚被噩梦惊醒,离地下世界十万八千里的江教授按了两下全息键,睁着眼说瞎话:在入口。

黎明塔立马回信,且深信不疑:我的讯号无法覆盖到地下世界,注意安全。

江别秋不语。他打开窗眺望而去,只能看见那片广袤无垠的海域。

方觉应该已经到了吧?他不由自主地想到。

那个长相精致、仿佛什么晦色也无法将其沾染的哨兵,出现在鱼龙混杂,善恶不辨的地下世界里,一定有一种割裂的美感。

别秋?通讯另一边的黎明塔叫了两声没听见应答,索性直接说道,直觉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要保护好方觉。

必要的时候,不要压制你的能力,一切有我。

电流咔哒一声,通讯被迅速切断听起来黎明塔最近很忙,连多说两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可是保护好方觉是什么意思?人类基地的最强哨兵还需要他来保护?

江别秋面朝海域,眸色渐深。

*

地下世界仅子夜区有。

据说它诞生于古地球时期,最初是人类为了躲避外星势力建造的地下堡垒,后来被军方征用用作反击的据地,一直到异能人产生,这个地方才被废弃。

几年后,在战争中颠沛流离的无身份人群找到了此处,并世代扎根下来,到了现在的时代,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黎明塔和黄昏塔诞生后,这里便成了三不管地带,就连黎明塔这种高科技产物,讯号到了这里也会被屏蔽。

好在经历过末日的人们无力再闹什么大事,于是日复一日的,子夜区的地下世界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的乐土。

慢慢的,许多住在塔区的人会来此度个假。子夜区的财富大亨们为此斥巨资建立了一个身份认证系统,并高价限额贩卖身份卡,没有身份卡的人想进都进不来。

身份认证系统被安置在入口处,方觉把路易斯给的卡片插进去后,一片全息投影仪便出现在半空。

身份id准入,姓名:二娃。

方觉:

他总有一天要把路易斯拎到他爸面前。

入口的工作人员看到二娃两个字时,忍不住多看了方觉两眼,心想这么帅一个人怎么取了个土到掉渣的名字?

方觉目不斜视,眼角都没动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地下世界名副其实。

它深埋地底,无法共享到子夜区的落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照明用的都是矿石。

由于矿石纯度不一,导致这里光怪陆离。而头顶上深色的汪洋大海,几乎就给人一种世界颠倒的错觉。

地下世界躲在与世隔绝的深海之下,像鲸落后复苏的生态系统,绝处生机,渺小繁荣。

方觉穿过入口的海底世界,循着街道走进了一家店。

黎明塔给他的消息称,破晓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间矿石店。

此时正值子夜区计时法的凌晨,许多人聚集在此等待货源。兴许是等久了,他们昏昏欲睡,但有的却异常兴奋,他们与友人们勾肩搭背,议论着不久前看到的妞儿。

店里很安静,人们说话也都压着声音。但方觉是个哨兵,于是很多下流甚至不堪入耳的话接连不断地传到方觉耳中。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他在观察这是哨兵先天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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