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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阻止了他继续下去。

凌卫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三弟。

哥哥

不可以,不许,凌卫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什么也不许说。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凶狠,然后,又从极度的冰冷中,崩溃成刺痛的热流。

他像受伤的动物一样,眸底满是哀求,怔怔地看着凌涵。

凌涵的薄唇,却还是在他窒息般的惊恐中,缓缓开启了。

哥哥,凌谦没能出来。

不许说这种话。你不了解凌谦。凌卫用尽力气,说出来的声音,却很轻,他比你所知道的,更为坚强。

驾驶舱非常狭小,两人的距离很近。

凌涵再靠近了一点,近到肌肤彼此贴上。

深深地凝视时,彼此能见到对方眼眸中倒映出的,创痛难忍的自己。

爸爸不在了,凌谦,他也不在了。

不要妄下判断。水华星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你一开始就被打晕了,刚刚醒过来,脑袋也不清醒,凌谦他

我们是孪生子。

凌卫陡然僵硬。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塌陷。

就像,忽然被这一句击穿了心房。

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孪生子,那又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足以说明很多。凌涵苦笑着,身子前倾,抱住凌卫,在他耳边低声说,哥哥,带我回家。

湿漉的腥红热流,从凌涵喉头涌出,随着搅断肝肠的剧痛,喷溅在凌卫的肩脖上。

染红贴身的驾驶服。

没有妄下判断。

因为,这种痛,这种,失去与生俱来的一部分的剧痛,是如此凛冽,独一无二,来自曾和他共享同一个的那个人,在生命消逝前最激烈的呼唤。

凌涵是被痛醒的。

在失去孪生兄弟的那一瞬间,他痛彻心扉地醒来,看见哥哥伏在控制板上,疯狂地按着通话键,发送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信号。

在痛得吐血,痛得晕死过去之前,凌涵强撑着给了他即将崩溃的哥哥一个拥抱,第一次说出了他作为弱小的三弟,向哥哥提的要求。

哥哥。

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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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水华星惨案,震惊联邦。

如此巨大的灾难,即使是联邦军部,也无力和无心再做太多隐瞒,灾难的相关报道随之替代凌卫指挥官失踪事件的位置,占据所有媒体头条。

以爆炸的水华星为中心,代表了末日的爆炸波扩展至六百万光年外,所经之处,超过一万度的高温和有绝对杀伤力的穿透射线,让所有生命烟消云散,无一幸免。

这片死域里,唯一留下的是四颗光秃荒芜的副星。

大爆炸改变了四颗副星的运行轨道和自转速度,也摧毁了星体表面的一切。

包括人、动物、虫蚁;包括森林、湖泊、山峦;包括曾经密密麻麻的,热火朝天的能源开采点,包括森严坚固的军用工事

像死神高高在上地伸出手,把这一切如在黑板上抹粉笔字一般,不留任何痕迹的抹去,然后冷笑着提醒自以为是的人类,在宇宙的愤怒面前,你不过如此脆弱。

被联邦媒体们誉为皇冠上的能量明珠的水华星,在上元1774年十月二十五号那一日后,成为联邦人心中永远的,不忍回望的伤痛。

灰暗哀伤的情绪笼罩了整个联邦。

考虑到民众的集体情绪,为了维持灾后的联邦社会稳定,联邦的巴布总统指示各地区,尽快组织针对水华星灾难的悼念活动,让民众把负面的集体情绪发泄出来。

在白塔人造星的南比顿城,市长把悼念仪式定在周一下午,市民们在宽阔的南比顿广场上摆满白色的追忆花。

就在这些善良的人们低垂着头,为这场空前的灾难,为那些逝去的生灵,默默哀悼时,没有人发现,一架伤痕累累的微型战机,正以鬼魅般的手段躲过侦测雷达,悄悄降落在城外一个僻静无人的山谷里。

凌卫把战机停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山岩凹处,攀着金属梯从驾驶舱下来,跳到草地上,确定了一下方位,飞快地向东南方跑去。

降落地面前,他观察到离这里不到半公里的地方,有一个自动气象监测站。

冒着被侦测网发现的危险进入白塔星,其实是情非得已。

一路上,他都选择没有人烟的未开发星做暂休地,这样做比较安全,但那里只能找到野果和水,却无法补充一些越来越缺乏的,此刻对他们来说最需要的东西。

多次在第五空间里迎击挣扎脱身,即使是全联邦性能最卓越的银华号,机身也已经出现多处损伤,四副引擎中,两副线路出现故障,左侧的滑翔机翼外壳撞出一条大缝,因为这一点,银华号越来越难以在剧烈气流冲击下保持平衡,刚才差点失控被卷进要命的风窝。

战机要维修,能源也将告罄,而且

看见高高地凸出树梢的建筑屋顶,在林中飞跑的凌卫猛然止步,弯下腰,悄悄地迂回靠近。

一个技术师模样的男人正从气象监测站的门口出来,锁上门后,驾车扬长而去。

凌卫小心地观察了一会,确定里面没人,才站直身子向监测站走去。

区区民用气象监测站的保全系统,自然难不倒可以侵入军事基地的凌卫,他很快解除了门上的电子锁警报,闪入门后,四处翻找起来。

除了定时有技术师巡视外,监测站平时是自动工作的,这种地方不会有太值钱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竟然连医疗箱都没有。

医疗箱不是野外设施里必备的东西吗怎么会没有

可恶

凌卫苦苦抑住向墙上狠擂一拳的冲动,继续搜索,从大金属柜里翻到了一个机械工具箱,这可以用来维修银华号的部分故障,作为优秀的微型战机驾驶员,战机基本维修也是一项必学功课。

凌谦不但教他驾驶战机,也教过他许多维修

凌卫煞住回忆,猛地转身,砰地一下,把额头重重抵在金属柜冰冷的柜门上。

不要想。

不许去想

但是,每次从第五空间跳跃出来,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痴痴张望,期待一架黑鹰战机会忽然跳到他眼前,灵活帅气地围着银华号打转,做充满孩子气的后滚翻。

每一次,都落空。

每一次落空之后,都是彻骨的绝望,是想把胸膛撕开,把占满里面的伤痛通通掏出来的冲动。

凌卫站直身子,狠狠地揉了一把脸,充满暴力地一脚踹开监测仪的外盖板,内部排列密集的电子元件裸露出来,频频迸射电花。

他把里面的电源线扯断,咬着牙,神情冷漠地匆匆翻找。

现在,悲伤,还有用于沉浸于悲伤的时间,对他来说,都是不敢轻用的奢侈物。

半人高的监测仪几分钟内被凌卫拆得七零八散,他在屋子里随手找了一个满是灰尘的布袋,把他认为也许可以勉强替代银华号上烧掉的零件的东西,通通丢进去。

墙壁上的挂钩上垂挂着一套衣服,也许是监测站的技术师忘在这里的,凌卫也塞进了袋子。

一手提着沉甸甸的布袋,一手拎着刚才找到的工具箱,凌卫打算离开,但是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他想了想,拆开监测站的备用电源,掏出里面的固体电池。

即使笃定监测站的警报系统已经被拆除,他也不敢多做逗留,带着这一趟的收获急速赶回来。

银华号就在他原来停下的地方,藏在山崖的阴影下静静等着他。

回到驾驶舱,凌卫把东西放在地板上,单膝跪下,伸手探到凌涵鼻下,感到弟弟的气息比昨天更微弱,当哥哥的焦虑地紧紧皱眉。

凌涵

凌涵浓密黑长的睫毛覆住眼睑,微不可觉地动了动,哥哥

没必要就不要说话,尽量保持体力。凌卫赶紧说。

传说中的孪生子生命关联理论,在凌涵身上体现出极大的威力,自从凌涵说出凌谦已经不在,并且吐血晕倒后,情况越来越糟。

糟到即使凌卫再怎样拒绝,也不得不从凌涵的身体恶化,渐渐联想到另一个弟弟的不幸,领会到最不愿领会的残酷事实。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凌涵,虚弱得像一缕,系在风筝遥远的另一头的孤魂。

凌卫想起,在军舰上见到凌涵时,是多么的惊喜,多么的激动,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是错得离谱。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躺在常胜星的医院病床上,受着军部的监视的那人是真正的凌涵,起码那里有最好的医疗设备,有医生和护士。

不像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让虚弱的凌涵能稍微舒服一点的平躺下的空位都没有,驾驶舱如此狭窄,凌卫只能让他坐在地板上,上身靠在驾驶舱后壁,再用保险带把他层层束紧,否则,银华号半空翻转时,剧烈的动作很可能会让凌涵伤上加伤。

我们到了白塔星,前面过去五公里就是南比顿城,我刚刚找到了一些凌涵发觉弟弟又开始痛苦地痉挛,凌卫丢开手里的零件,熟稔地取出舱壁里的小型医疗箱,坚持一下,哥哥立即给你

声音在打开箱子时骤然一顿。

黑眸痛苦地黯淡。

他沉默着,取出医疗箱里的维生针。

这是医疗部的心血成果,专门为联邦军部珍贵的一流战机驾驶员而准备,许多在战场上不幸受重伤的驾驶员,靠着这凝结了现代医学结晶的针剂撑着最后一口气,等来了救援队。

接受了注射的凌涵,慢慢停止痉挛,在凌卫的拥抱下放松身体,微弱地喘息。

好点了吗坚持住,哥哥一定带你回家,只要有再生治疗仪,你很快就会恢复。凌卫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把已经空无一物的医疗箱合上。

心如铅坠。

箱子里原本有二十支维生针。

赶往前线的途中,因为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可以和父亲弟弟会合,凌卫把这些维生针视若命根,只在体力实在支持不住的情况下,才十分谨慎吝惜地用一支,一共用了三次。

和凌谦凌涵碰面时,还剩十七支。

凌涵身体不断恶化,屡屡危急关头,全靠这些救命针剂力挽狂澜。

刚才用掉的,是最后一支。

凌卫恨得自己咬牙切齿。

为什么先前用掉那三支,不过是太累了而已,又不是受了重伤,完全可以撑下去,如果自己当时再顽强一点,再有毅力一点,就能把维生针节省下来。

就能给凌涵多留三支。

自己真是一个,自私无用的哥哥。

凌卫在内心狠狠责骂自己,抚摸着凌涵微热,但是苍白的脸庞,看着他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昏沉,才勉强收拾心情,把精力放回正事上。

水华星爆炸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管痛苦到怎样的地步,他的肩上,现在负担着凌涵的生命。

在工具箱里挑出一把迷你钳,凌卫尝试用一个小中转元件,把刚才在监测站里找到的固体电池和凌涵手腕上取下的通讯器连接起来。

银华号上的通讯仪器并没有被损坏,但凌卫一直没有用它直接向常胜星发出联络信号,原因很简单,水华星惨案发生,凌家痛失中流砥柱,凌涵表面上应该还躺在医院,自己却被该死的艾尔洛森诋毁为没有自主权,神志不清的重金悬赏通缉犯。

不管是凌涵,还是自己,走漏行踪的结果,很可能是万劫不复。

所以,攸关生死存亡的联络,还是使用凌涵这个拥有高级权限,反监听功能一流的通讯器比较保险。

努力了几次后,通讯器发出滴滴的电子声,终于被再次启动成功。

凌卫松了一口气,立即在里面搜出想找的那个人。

哔。

另一头,有人接纳了通话,声音熟悉,非常警惕地只说了一个字,喂

麦克,我是凌卫。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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