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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家人愁云惨淡,关键时刻是郁慈航站了出来,说九少爷丢了魂,并为他招魂做法,恢复了九少爷的神智。

族人们轰动了,将郁慈航视为仙童转世,唯有少年浑身发冷。

他看得分明,郁慈航招回来的是孤魂野鬼,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你要害他?

待郁慈航回到房中,少年难以置信地问。

是。郁慈航承认了,没有给自己找借口。

可是为什么?

少年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孩有些陌,过去的他是那么干净澄澈,怎么现在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

是他的教导出问题了吗?

郁慈航目光平静:我不后悔,我只是为自己报仇。

少年顿了顿。的确,为了报仇,他自己尚且灭了大官满门,郁慈航又没杀了九少爷,只是多塞了一个野鬼进去,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是郁慈航做错了?

可小航是圣人转世,至善至纯,本不这么做的。

果真是他不好,他是厉鬼,带坏了小航也许他是时候离开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踌躇无措,郁慈航突然将他拦腰抱住,双臂收紧,语气有点慌乱。

是我做错了,年年,我让他恢复如初的,你不要我的气。

我没生气。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现在你这么厉害了,已经可以自己活了,我留下来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

我你保证过,我护你周全。

男孩抓住他的指,迫切道:无论是李岱是旁人,都休想带你走,我护着你、听你的话,作为交换,你也要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少年露出笑意,答应了郁慈航,即使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反倒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

然而郁慈航信以为真了。

他浅色的重瞳染上光晕,伸手抱住少年,一遍遍地低声呢喃。

别离开我。

年年,别离开我。

如此又是数年过去。

少年身为厉鬼,容貌永葆青春,仍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郁慈航长成了与他一般的年纪,如今人人都尊称他一声七少爷。

十六岁的郁慈航与从前完全不同了,风度翩翩,芝兰玉树,俊美得分外惹眼,又去念了几年洋人办的公学,穿上西装的样子优雅又绅士,不知勾去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但别说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也休想与郁慈航结亲,他不仅是名门出身的少爷,更是被众多权贵争相讨好的玄门大家,自是贵不可言,任谁都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佳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郁慈航读的公学是基督教的寄宿男校,但他特别被准许不修神学课程,每周的礼拜日便是他回郁府的日子。

他走进屋门时,少年正倚在美人榻上睡觉,穿着一身淡红色的长衣,面上覆的纱也是红色的,遮住了他姣好的面容,他不准郁慈航看清他的脸。

这些年来郁慈航宠他至极,不知为他烧了几柜的衣服,面纱也烧了上百条,叫少年可以换着戴,但他是最喜欢少年戴红纱,因为这样看着,就如同是等他迎娶的新娘。

郁慈航放下杖,无声走到美人榻前,垂眸温柔地凝视少年良久,轻轻俯下了身。

隔着面纱,他轻吻少年的唇瓣,却尤嫌不满足,终于撩起一点面纱,露出少年娇艳的红唇,深入地吻了进去。

他想这样吻他很久了。

感觉到酥麻的痒意,少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被郁慈航亲了,一下慌了神,连忙将人推到一边,满脸通红,惊愕地说。

你你竟然轻薄我?

未婚夫们的聊天群七十八

三号:以前的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是该被李岱当场替天.道的程度。

三号:怪不得后来魂魄四分五裂了,现在一看都是报应吧!

七号:居然舍得念寄宿学校,把舒年独自扔在家里?你就不怕别人趁虚而入?@一号

一号:我并非时时刻刻在学校,要外出做事,很多事不方便带上年年,他太干净了,我不想看到他伤心。

四号:这就是你背着他买情.色杂志的由?

一号:没人教我怎么让他舒服,我需要自学。

第79章 无间地狱(九)是我欠他的。

沉浸在被郁慈航亲吻的震惊中,少年甚至忘了去计较他掀开他面纱的事,身子一歪,险些从美人榻上滚下来。

郁慈航伸手扶了他一把,少年慌忙推开他,放下面纱遮住通红的脸,又羞又气地问:这又是什么劳什子的西洋礼节?

上上次回来,郁慈航亲了他的手,说是什么吻手礼,上次是亲脸,号称贴面礼,这回更过分,居然、居然都用到舌头了

什么礼节,怎地如此不知羞,他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气地数落郁慈航,郁慈航笑着不反驳,等他说累了,才开口道:这一次不是礼节,年年,我喜欢你,所以想吻你。

少年面红耳赤,只觉得郁慈航和洋人接触过多,说话越发放4了。

他没好气道:思春了?我可不是女子,你要是真想,还是趁早娶亲吧。

郁慈航眼中的笑意淡下来,静静望着他,少年只当没看见,穿墙而过,临走时他听到郁慈航轻声说。

不急。

面纱下,少年垮下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孩子越养越大,果真是养歪了,居然打起了他的主意。

他岂能看不出郁慈航对他的情意,太明显了,他虽然是死了,但眼又不瞎,只是他担不起这份情。

郁慈航是未来的圣人,他却是杀人如麻的厉鬼,天差地别,人鬼殊途,他们没有可能。

没办法,他只能装作对娶亲有阴影,因为当初他就是被大官强娶做妾才死的,郁慈航这才没完全袒露心迹,否则说不准连结阴亲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可就算如此,近来郁慈航也越来越不加掩饰了,他真是招架不住

少年愁云惨淡,打定主意要跑,其实这几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所以才始终没有露出真容,更不准郁慈航向任何人宣扬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跑路。

原本他打算等到郁慈航娶亲就走,可现在看看,再不离开,被娶的许就是他自己了。

郁慈航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晚上就要返回公学,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少年便没躲着他,好好陪他吃了顿饭,还送他出门。

他这般乖顺,自然令郁慈航欣喜:不我的气了?

少年瞥他一眼:回去以后好好读书,别跟坏东西玩。

郁慈航忍俊不禁,隔着面纱以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好。

少年目送他离去,有点伤感地想着,他这个坏东西该滚蛋啦。

数年前他来到郁府,除了手上的翡翠扳指外便一无所有,如今郁慈航送给他的东西足足能装几厢房,但他都不想带走,离去时依旧孑然一身,只拿走了郁慈航的长命锁留作纪念。

少年离去了,可没有走出多远,几个道行不浅的道士忽然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泼下黑狗血,逼迫他现形,又用精锁将他五花大绑,抬回了郁府。

原来有一位极厉害的天师前来拜访郁慈航,不巧刚好错过,天师被郁家人留下招待,忽觉府中有异,打开阴阳眼稽查,正好看到一红衣厉鬼离去,九少爷体内的魂魄不大对劲。

天师命弟子将少年绑了回来,郁家人以为是少年潜入府中害了九少爷,惊恐又愤怒,纷纷要天师严惩厉鬼,让他在痛苦中魂飞魄散。

天师正巧有意一展手段,以扬自家道派的威风,便应允下来,把少年绑在桃木桩上,厉声喝道。

魑魅魍魉,还不伏诛!

淋了一身黑狗血的少年虚弱无比,没有半分反抗的气力,被桃木钉穿透手脚时,他只能痛苦地蜷缩四肢,小声哀求道:放了我吧,我没做坏事

可红衣厉鬼往往最是凶恶阴毒,怨气冲天,杀人无数,没人相信他的话。

为了更多地折磨他给九少爷报仇,郁府人采用了最缓慢的法子,让他一点点地被磨去魂魄。

少年的噩梦足足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中,哪怕是最年幼的孩童得了一瓢糯米水,轮流往少年身上泼洒,如被钝刀磨肉,少年雪白的肌肤皮开肉绽,浑身已没一块好皮,不断被消磨魂魄。

他连痛都不会说了,偶尔清醒时,忍不住泪水涟涟,浑身发抖地呢喃。

小航,救救我

救救我

第三天的深夜,郁慈航来到了郁府门前。

他外出办事,返程时刚好路过附近,因为心中甚是思念少年,他便特意绕道过来,回家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

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心神不宁。

他推门而入,闻到了淡淡的焚香味。

混着糯米水的鲜血滴落,在地上汇聚了一滩。

明明已是半夜,他却听到了族中孩子们的嬉笑,接着是泼水的声音。

真好玩呀!

不安的情绪更浓重了,郁慈航加快脚步,穿过游廊,绕过影壁,看到孩子们围着一座高大的桃木桩手舞足蹈,木桩上绑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这个瞬间,郁慈航的表情是空白的。

浑身浴血的少年垂下头不知生死,四肢被桃木钉穿透,一身红衣不停地淌落血水那本不是红衣,而是近乎月色的白,却在三天中被鲜血反复浸透,才了这般颜色。

他就快魂飞魄散了。

若非郁慈航今晚临时决定来看他一眼,待到礼拜日他归家时,上早就没有少年这抹残魂了。

几个孩子玩得欢快,有大人过来凑趣,要来水瓢,往少年身上浇水。

只是还未抬手,他的手腕便被一只横伸过来的手握住了。

这只手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似是只能侍弄花草,没什么气力,然而它轻轻一用力,这人的手腕就被捏断了,骨头扎穿皮肉,血液喷涌,惨叫声立刻传遍庭院。

疼?

郁慈航笑了,他笑起来时是那般好看,现在却如恶鬼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他轻声说:这便疼了?那他呢?我的年年疼不疼?

他猛地一甩,将这人甩到墙上,如法炮制地甩了桃木钉上去,却是几十枚、上百枚,将他的四肢一寸寸钉住,经络与骨骼尽碎。

小孩子们尖叫着逃开,郁慈航没有理会,手颤抖得厉害,脸上血色尽失,匆匆将少年放了下来,不停地呼唤着他:年年,年年!

伥鬼从地底爬出,打来清澈的井水,郁慈航慌乱地脱下外套沾湿,轻轻擦拭着少年身上的血水,忽然听到少年的喉咙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小航,救、救我

他哭了出来,郁慈航心都碎了,他很想把少年抱在怀里抚慰,可少年身上又是那么痛,只要碰一碰他就浑身发颤,他又怎么忍心让他更疼?

年年,别怕,我来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小心翼翼地吻过少年溃烂的肌肤,发丝和面容上染满了血迹。

几个天师闻讯赶来,看到的便是郁慈航将少年万分珍爱地护在怀里,坐在血泊中,低垂的眉眼在望着少年时温柔如水,却又疯狂可怖,阴郁诡谲。

他抬起头,浅色重瞳覆上阴影。

本该如佛子般纯净的琉璃之心蒙上了尘土与鲜血,一寸寸碎裂。

从此圣人不再,恶鬼降。

几天后的深夜,郁府被熊熊烈火烧得一干二净,除了外出未归的郁慈航,数百族人无一还。

他们死于大火,却又并非只是因为着火,在被火焰吞噬前,他们每个人都被一截截地敲断了骨头,一寸寸地割裂了皮肤,在剜心剧痛中躺了足足三天,才最终死于火中。

但即使他们死了,他们的魂魄不得轮回转世,而是被郁慈航投入了法器里,将他们的魂魄一点点炼化,形成如药液般的东西,用来修补少年的魂魄。

天师所在的道派也在一夕间被郁慈航屠净了,为此他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不在意,他只是着了魔一般地,守在少年身边寸步不离。

当李岱闻讯赶到时,看见的便是郁慈航怀抱着沉睡的少年,轻轻拂过少年乌黑的长发、脸颊、脖颈,乃至每一寸光洁如初的肌肤。

反复摩挲,恍如病态。

他的眼睛很红,布满了血丝,因为他甚至舍不得眨一眨眼,似乎只要错过一瞬间,少年便会消失自他的怀中不见。

李岱冷然道:你犯下了滔天杀孽。

杀孽?

过了很久,郁慈航错了错眼珠,视线却仍未离开少年身上,勾唇轻轻一笑,问道。

什么是孽?

李岱沉默不语。

杀人是孽。

炼魂是孽。

可郁家人把他的弟子残害至此,更是孽。

若他当日在场,必会一一斩去所有人的头颅,将他们的魂魄拘束囚禁,直到他的弟子彻底好转为止。

可郁慈航到底与他不同。

他是圣人转世,本该心怀慈悲,功德无边,以己身渡人,拯救众脱离苦海。

可因为他心中的情,慈悲竟变了万万千千的劫难。

他不渡众,他以众渡鬼。

人世如地狱,众承其苦,苦痛永不断绝。

时无间,命无间,受苦无间。

一切自有因果,一切皆是因果。

似是又过了许久,郁慈航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吻少年的眉心。

我会埋葬年年的尸骨,这是我允诺他的。

李岱闻言道:你要想清楚。

郁慈航以圣人之身背负杀孽,本就罪业极重,死后将不入轮回,堕入地狱,若是再埋葬少年、承接他的罪业,一旦死去,魂魄会支离破碎,每一魂每一魄都会永世受难,承受千百倍的苦楚。

郁慈航却只是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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