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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阿母呐”馆陶翁主很敏感地觉察到母亲语气中的强硬,有点受伤,扁扁小嘴,大眼开始蓄满泪水委委屈屈的摸样,看着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皇帝向姐姐示意稍安勿躁,转头向小侄女和和气气地问“阿娇,新名从何出”

“盖因其意同”小女娃仰起小脑袋向皇帝舅舅报告,小脸憋得有些泛红,很激动的样子她是很认真很努力才想出这个名字的\啦啦啦。

“意同”天子莫名其妙“何意”和什么意思相同

“彘者,猪也。次兄教吾亥者,亦猪也。乃之,新名曰亥。”阿娇理所当然地一路说下来,咬 文又 嚼字,学着陈硕教她时那副摇头晃脑的学究做派,把两个大人都逗乐了。

“猪彘彘之名取自此意”刘嫖是真的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宠物兔的名字是女儿乱起的叠音嘛,童趣

“然其嗜吃如猪也。”馆陶翁主主动让开一点身子,小手指向身后的大灰兔这家伙兔没兔样,象人似的拿前爪捧着蜂蜜藕片嚼个不亦乐乎。那馋老痞的架势和劲头,活像之前被人饿过七八个月了onno

天子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似乎,他们都搞错了,这真和刘彘没半点关系呢。

“咳,阿娇啊,”对上陈娇天真的小脸,天子忽然感觉有点尴尬,没事找事地多问“何不直呼为猪”

“窦詹事曰猪字不雅,不宜出口。”这下娇娇翁主更奇怪了,瞪圆明亮的大眼睛,好迷惑地问“窦君其言虚”

“窦詹事”骤然听到这个称呼,天子首先联想到的是窦婴窦婴曾任长乐宫詹事。不过,如今窦婴身居要津,成天和周亚夫一起为军国大事忙里忙外,还会有闲与小女孩纠缠

“窦詹事,章武侯次子,奉齐王主若。”长公主在旁轻轻提醒。

天子这回明白了,原来是小舅家的那位表兄弟;此人没什么长才,好在忠厚耐心,他倒是极有可能。

“不虚,不虚。猪字不雅,不雅。不宜出口”长公主赶紧肯定加强调。对一位高贵的仕女而言,用词典雅和举止合宜一样重要,长公主作为母亲,对女儿这两方面一向极为注重。

“然胡又安出”天子又加了一句。

“胡亥相连,听之悦耳。”娇娇翁主冲天子舅舅解释,随之又不放心地眨巴眨巴大眼“如此,胡亥之名可用乎又有从兄弟重名”她很不喜欢被剥夺命名权呐,而且还是一连两次,很木面子啦

“无,无可用,可用。”皇帝笑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反倒是馆陶长公主这位做母亲的,表现出大大的不以为然“陛下”长公主不乐意女儿身边出现如此惊悚的名号徒增麻烦,没丝毫益处。

“有何不可何不可我大汉翁主赐幸兔名胡亥,有何不可哈”天子却是越笑越大声,简直乐不可支“汉宫兔胡亥,哈胡亥兔,哈,呵,哈哈”

笑声中,皇帝的身子也随之摇晃起来;动作幅度还越来越剧烈,到后来天子几乎一头栽进面前的菜盘里onno

陈娇这下顺了心遂了意,就势乐颠颠地扑到皇帝怀里,搂着舅舅的脖子咯咯乐个不停。舅甥两个粘在一起,前摇后摆,笑成一团真是没半点皇家威仪。

开心的馆陶翁主似乎还嫌不够尽兴,两条小短腿使劲地扑腾,蹬动了身后的餐案。一时间满桌子酒菜壶斜碟覆,一塌糊涂。

长公主无奈地看着转眼东倒西歪、杯盘狼藉的餐案这,还能吃吗

好在给天子准备的食物绝对是要多做几份的,只能把第二轮提前上了。

等旧餐案撤下,新的酒菜奉上,长公主从玩具盒里拿出临江王送的那只大木球塞给女儿。陈娇高高兴兴接了,拉上胖胖兔去和窦绾一起玩。

“阿姊,须与硕,何人为汝所爱重”天子抿半口热酒,直直看着手里巧夺天工的青铜爵,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状似无意﹏

刘嫖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唉还是来了

“硕。自是阿硕”馆陶平静地看着大弟,毫无犹豫地回答。

霍然举头,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牢姐姐,冷冷问“陈须,陈硕,二子皆阿姊所出,何分其厚薄”

“貌似有差,实则无异”见皇帝弟弟满脸不相信,张口就要反驳,长公主连忙示意自己还有话没说完呢。

天子默默听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定在姐姐脸上,捕捉着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吾之二男,陈须,陈硕。须袭爵,今又获良配,无后忧。与长兄相较,硕位卑资薄,居弱,有远虑。嫖拟多扶阿硕,实不忍幼子长处劣势,不过母心爱惜幼弱矣”刘嫖殿下娓娓道来,情真而意切“陛下,女子旦为人母,计较者唯亲子福祉耳。为骨为肉,为心为肝,非分厚薄,世实有别而已。”

到这里,天子沉沉地插了一句“阿姊无忧吾将循旧例,进硕为侯,则须硕并肩。”

“谢陛下隆恩”长公主俯身深施一礼,这是天子第一次明确告诉她会给陈硕封侯事到如今,金口玉言,再无反复。

馆陶长公主的目光随后紧紧绕着正奔跑玩闹的阿娇转,话语越发的轻柔,充满了爱怜“陛下适才仅问及须硕。其实,嫖生三子,最怜者乃阿娇。”

天子一挑眉,将金爵放下,静静等着姐姐的下文。

“娇虽聪敏,然为女流。进,无从出仕;退,不能与诸贤相交于林下。”说着说着,馆陶长公主的眼眶慢慢地就红了“一生困于闺阁,运际掌于外子,苦乐皆由他人”

“阿姊,”天子执起姐姐的手,低低安慰“吾姊多虑矣”

“陛下,陛下陛下可知,世间女子何等艰难嫖出自帝室,幸得陛下母后爱护,尚多遇挫折,至今身不由己况乎阿娇”眼泪在眼眶里滚动,长公主哀哀戚戚,哽咽几不成句“今嫖在,或可回护爱女周全;若一日嫖去阿娇岂不任人逼凌每思及此,妾心痛如绞,何其惶恐哉”

“阿姊”皇帝也跟着大姐望向侄女。

阿娇此时正忙着把手中的木球抛给窦绾。

窦绾没接稳,大木球掉落到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被胖胖兔捡个正着。大灰兔卯起劲来,用圆圆的兔脑袋顶着拱着木球逃跑,窦绾急得跳脚,奋起直追

兔子,不论是家养还是野外,都是天生的赛跑能手。长乐宫的胖胖兔,虽然养尊处优之余身形严重超重,却依然拥有令人乍舌的敏捷身手。

反倒是章武侯家的贵女窦绾,平日里安静过分欠缺运动,此时竟怎么努力还是追不上可怜的阿绾,被一球一兔在东殿里牵着鼻子团团转,引来宫室里侍从们善意的微笑onno

馆陶翁主在边上看得好生有趣,忍不住拍着巴掌哈哈大笑,乐到直不起腰。似乎感觉到亲人的注视,陈娇转头回一个飞扬的笑颜,无忧无虑,纯真烂漫

天子暗自叹息了一声。姐姐说的,或者的确不无道理长姐以长公主之尊,生活里依旧有陈午那颗沙砾格得难受何况阿娇还不是公主,只是区区一名翁主大汉朝的翁主们就算没有三百,一百五十总还是有的

“人同此心啊”这边,馆陶公主不知不觉间转了主题“陛下曾记否,先帝遣幼弟远赴代国为王,阿武时年几何恐尚不及今之刘胜。”

当今皇帝和先帝在这方面大不相同或者说,天子对自己的儿子们远比他的父亲多些慈爱和眷顾。刘启陛下的长子、次子、三子刘荣刘德哥儿几个早过了十五岁啦。这些皇子们封王的封王,但没一个之国离京的,个个呆在长安快快乐乐地享福,日日和父母弟妹团圆

对比之下,当初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开慈母兄长,离开繁华的长安,孤零零远赴北方贫瘠荒凉代国的刘武,可就

馆陶长公主刘嫖一点点陷入了回忆“我等皆知代国,苦寒之地。且匈奴纷扰,几无宁日。幼弟阿武,以稚龄而王代,其中凶险不足以论。”

长公主、天子和梁王姐弟三个,都是在代国王宫出生并度过童年的,代国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频繁遭到匈奴袭扰的情况,都是了然于心。

“马前,冰雪;马后,桃花其时,母后怜其稚弱,痛其远离,不舍于心却又无可奈何。陛下,慈母思子,痛彻心扉;外病内忧,阿母目盲,半由此起啊”长公主抓住天子的手,殷殷切切,语未尽,泪双流“阿启,母性之重,首在惜弱二字阿母非独厚武,唯怜惜幼子,思念成疾而已。”

天子默然了。良久良久,才缓缓地重重点头。

这一点上,是他亏欠了母亲。明知道母亲最想要的就是幼子陪伴身边,骨肉长久团圆,但出于国家利益,出于朝廷法度或者还有些似有若无的私心和私意他一直拖着,说没法办。

掏出一方丝帕,刘启陛下无言地递给泪眼朦胧的姐姐。长公主接过,侧身低头拭泪。

东殿里,长辈间的思潮起伏对孩子们毫无影响。两个小孩加一只肥肥胖胖的兔子,追着大木球你来我往,笑闹不休

906 联姻曲之 114

殿外,秋雨渐歇。瓦当上雨滴的回响,从密集骤烈转入丝丝绵绵,无端端添了六分软柔,几如春雨般润泽。

又有一列宫人进殿,鱼列着献上佳肴。宫女们平素是不到御前的,菜肴皆被大内官接过,一道道置于天子面前。可轮到队末一名着浅紫彩绣纱曲裾的宫女时,几个大内管忽然都繁忙不堪起来,令那侍女自行近前呈菜。

“陛下,”宫女娉娉婷婷,纤纤素手将一只兽头吞夔条纹玉簋奉上;呖呖娇音,婉转处眸光流动,晕生双颊。

万花丛中过的天子,今日却于不意间轻忽了近在咫尺的红颜。此时此刻,刘启陛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东殿另一头,兀自乐呵呵。

不远处,可怜的窦绾辛辛苦苦好容易才够到胖胖兔的短尾巴,没料到胖兔子一个跃起,凌空九十度方位急转,斜斜蹿出;竟生生从章武侯孙女的手掌心脱逃成功﹏馆陶翁主陈娇对表姐的笨拙大加惊笑,没心没肺地在一旁欢呼雀跃,真搞不清她究竟是在鼓励窦贵女抓捕,还是在给胖胖兔的逃命加油。

这厢,没能得到预期的回应,紫衣美女茫然失措,盈盈双眸求助地转向大内官。后者暗暗叹息,安抚地笑笑,示意紫服宫女先依礼退下。

整间宫室,或许只有安坐君侧的馆陶长公主将这一切从头看到底,没错过半分细节。冷眼在宫女发上戴的金步摇上一转,皇姐了然于胸,不动声色。

“陛下,酒多伤身,请”长公主将一碗清蒸鸭往皇帝面前推了推,提醒大弟乘热多吃菜,别光喝酒。

天子应和着回眸,举箸一一尝新。菜色都是刘启吃惯了的,唯有玉簋里盛的稻米羹引起了皇帝的兴趣。天子舀一口慢慢品了,接着又取用一次“嗯清香可口阿姊,此吴越之新稻乎”

“非也。主君,此楚国稻。”长公主长袖掩口而笑和我当初一样哦

“楚稻”天子讶然“未曾闻楚地出良稻焉”

发现一国之主的皇帝弟弟,在某方面和自己一样的寡闻,刘嫖公主笑得更欢“陛下,楚国香稻乃楚王后亲献。”

“哦呵”天子对小小一次显拙毫不介意,乐呵呵地说“阿娇喜稻米,此亦女侄娇之幸也。”

长公主颔首,十分赞同。多一个选择,总是好的;至少在这个经常发生天灾的国度,能进一步保证宝贝女儿的稻米供应吴、越、楚三地,总不可能同时起大灾吧。

喝到一半,天子闲闲发问“阿姊,楚王楚后近况何如”

“天降大喜,自然安乐。”长公主一心二用,一半精力放在看姝兔赛跑的新鲜上,另一半则给弟弟大致讲了讲楚王后来访的概况。

皇帝饮安静不语,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沿条纹玉簋兽吞式耳的边缘缓缓移动,一点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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