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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时间里一连遭受了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喜欢的还是另一个自己当成儿子的双重打击,他没办法容忍这样的事。

林柏从:你愿意跪就跪着,跪到天荒地老也改变不了。

林俞缓缓松手,再不去拉林柏从的衣服,耳边杨怀玉和林曼姝的声音也远了。

风雨浸透了骨髓,带来刺骨的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但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了。

如果非要让我哥离开家,那我跟他一起。

无人知晓,这句话含着怎么样的分量。

上辈子他面临过同样的关口,走得头也不回。

他带着满身的罪孽和悔恨重新来过,却做了差不多的选择。

这个选择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再不能让那个孤寂的背影,形单影只重回迷雾,那么多茫茫原野和沙漠山川,他不能让他一个人。

林俞觉得自己被撕裂,他选了,随着自己的心。

但他依然痛苦难当。

他对不起爸妈,对不起林家,对不起奶奶,对不起太多太多人。

林俞沉浸在下了决心的沉痛中,不料林柏从气坏了,指着他说:一起?你想得挺好,他那去的地方你连门口都踏不进去!你是能跟着他挡子弹还是扛得住沙包碎石!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哪儿也不许去!

林柏从说完拉起妻子,断了林俞后路,狠心离去。

走到廊下对着还站在那儿的林皓等人说:不许管他!都给我回去!

没人敢忤逆气头上的林柏从。

但是所有人跨过前院的那道门,又全都在那里停住脚。

那是林家祠堂前面的空地,已经完全长成男人模样的人,被十来个带着大大小小伤的黑衣人围在中间,跪在那儿。雨水冲刷了他头上的血,将上衣染红半边。

外面的人跪了多久,里面的人也就跪了多久。

杨怀玉当场捂着嘴哭出声,林柏从摇晃两下,扶着门框。

这次林烁和林皓一同冲出去。

林皓先开的口,去拉他:大哥!林俞疯了,你也要跟着发疯是不是?起来!

林烁没林皓那么不稳当,这个大哥在林家所有兄弟当中是什么样的位置,从来没人动摇过,但林烁还是不解:真的不能忘吗?非就得闹到这种地步吗?家里不是就数你们厉害嘛,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事上不能回头呢?!

闻舟尧没有管林烁和林皓,只是看着站在那儿的林柏从夫妇。

林叔,林姨。闻舟尧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大雨像是丝毫未曾硬影响他骨子里的那份坚毅,他没有说自己的真心,没有说谁对谁错,只是说;十三年前,闻舟尧得幸遇上你们,这是我这辈子最深的感激,也是我最无法偿还的抱歉,对不起,是我一再越界,带着林俞回不了头。

别说了!杨怀玉哭着道:都别说了。

闻舟尧:林姨,既然捅破了,那我就一次性说清。林俞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教育他,我没资格上前阻拦,更做不到就这样把他带走。但我想说的是,不管你们还拿不拿我当林家人,这辈子,我都爱他。

林柏从痛心疾首,爱他?你们在一起只会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明白吗?

空口承诺说再多无用的道理我懂,林叔。闻舟尧说:我知道我没立场求得你们的支持,但我会证明自己的话,也不会毁了谁。我之前就答应过奶奶,活一天,保他一天安宁,保林家一份平安,所以不论你们认不认我,这份承诺终身有效。

闻舟尧的视线穿过道道木门,直抵外间大雨中的人,里面有深沉的爱意和疼惜。

他说:他的脾气看起来软和,实际倔得不行,三天时间后,我会把他安然无恙送回来。

杨怀玉露出不敢置信的眼光,迟疑:舟尧你你同意了吗?答应断了?

闻舟尧站起来。

他走过林烁林皓的旁边,穿过阻拦的保镖,走到门口。

他还是那个大哥的样子,是杨怀玉和林柏从的长子。

弯腰温柔地抱了抱杨怀玉,任由对方捶着他胸口哭出声。

最后转头看着林柏从说:林叔,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太难接受,除去这三天,短时间内我答应不会见他。但我保证,你们永远都不会失去他,他也承受不了失去你们。让他那么痛,从来不是我的本意。

林柏从看着闻舟尧,那你呢?

他永远也不会失去我。闻舟尧看着外面说。

虽然闻舟尧不曾同意分开,但他条理明晰的条件,一个三天的承诺,拽住了摇摇欲坠的所有人。也像是在这压抑得看不见出路的包围圈中划开了一道豁口,让林柏从松了口。

说到底,林柏从终究担心儿子那牛脾气,而闻舟尧了解他们。

林俞对里面的事情无从得知。

他只是在雨幕中,在雷电齐鸣里,看见了那个朝自己缓缓走来的人。

来人单膝在他面前跪下。

林俞任由雨水滑过眼帘,视线看着他额头的伤,看着他专注的眼。手缓缓附上去,哑声问他:你怎么也淋成这样?

闻舟尧抓住他冰凉的手,替他理了理打湿的头发。

说:没事了,哥带你走。

第74章

还是当年林俞在校外和人打架, 最后闻舟尧带着他出去住的,那个林曼姝给了钥匙的房子。这里定期都会找人打扫,时间久了, 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变,但这个地方还是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被拉回了那个时候,角落里闻舟尧当时专门给他弄的工作台也还是保持在原样的位置。

林俞喊冷, 闻舟尧从带着他进门开始,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抱着人去了浴室。

脱掉所有衣服,搂着他泡进热水里。

林俞从一开始轻微颤抖,到渐渐回温,然后平静。

他闭着眼睛, 贴在闻舟尧胸前,浴室里全是蒸腾的热气,熏得他觉得所有思绪都远了。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俞有种精疲力竭一样的倦怠,此刻靠着他哥,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不去想父母的失望和无奈,不去想将来,也不回望过去, 他只是想如果时间停留在现在这一刻, 永远停留,也挺好。

后来水凉了些,闻舟尧换第二次水,林俞稍稍打起精神。

他趴在边缘, 隔着朦胧的雾侧头看着他哥,怏怏说:像在做梦。

一场荒芜的没有准备的梦。

梦里一切还是支离破碎,他还是没能摆脱过去, 还是出了柜,离了家,说不定后来还是要浪迹天涯。

但是又很奇异的,他仔细感受了下,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伤心绝望。

大概是因为这次跟着去浪迹的人,是叫闻舟尧的缘故。

没做梦,是真的。闻舟尧拿着花洒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浇水,不肯哄他。

林俞因为热气,鼻尖冒了汗珠。

你会不要我吗?他睁大眼睛问。

闻舟尧看他一眼:瞎说什么。

林俞从趴着的姿势缓缓坐起,挤到闻舟尧腿间,环着脖子抱上他。

这种肌肤贴着肌肤的感觉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贴紧一点,再紧一点。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对肌肤相触有着这么多的渴求。

像个着了魔的瘾君子,蹭着他,亲着他。

抱我,哥,你抱抱我。他呢喃。

闻舟尧什么也没有说,搂紧他。

他蹭着林俞的耳朵低声问他:想做吗?

林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没有什么比闻舟尧此刻的爱抚和拥抱更能抚慰他,他想要亲近,想要那种全世界满眼睛都只能看见一个人的专注感。

闻舟尧从细碎吻他开始,林俞再不能感知其他,后来视线一直晃,他就急促地喘。

位置从一开始的浴室挪到后来的卧室里。

整个过程闻舟尧并不急切,他总是知道他最需要什么。

他们的贴近了,从头到尾就一刻也不曾再分开,闻舟尧压着他,缓慢的,看着他的眼睛,每一下却深且重。

一下一下,逼出林俞的哭音。

林俞再受不住,就吊着他的脖子拼命求,身体却又抵死般地不肯分离。

闻舟尧只做了一次,却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后来林俞昏昏沉沉失去感知。中途迷迷糊糊被闻舟尧抱起来喝了一次药,特别苦。

他摇着头不肯,要往外吐,被闻舟尧捏着下巴嘴对嘴灌进去。

林俞无理取闹,说他过分,说自己爸妈都不要了,刚跟着你出来就欺负我。他闭着的眼睛眼角含泪,抱着闻舟尧絮絮叨叨:哥,我都只要你了,你不能不要我。

你怎么这样啊,我有点痛。

不知道,就是很痛。

虽然喂了药,但林俞还是开始高烧,一个小时内温度直逼四十度。

他小时候就是这体质,高烧难退。

杨怀玉跟着林曼姝趁着天刚蒙蒙亮来看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俞烧得跟脱水一样头发湿哒哒,躺在床上嘴唇干裂怎么也叫不醒的样子。

杨怀玉站在床边掉眼泪,心痛如绞。

她捂着嘴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这性子,执拗不肯低头,到头来也不知道折磨的是他自己,还是我们。

这话其实是对着站在旁边的闻舟尧说的。

杨怀玉一个母亲的心,终究是没能抵过对儿子的牵挂,一夜都没有熬过去,就托了林曼姝带自己来看他。

淋了那么大一场雨,又挨了巴掌,怎么能不生病。

闻舟尧同样看着床上的人,开口说:您放心,这汗出了才能好,他逼自己太狠,有了这次,未必是件坏事。

杨怀玉看见儿子早没了主意。

拉着大儿子的手说:医生怎么说?开药了吗?给他打针了吗?

闻舟尧:两小时前刚扎了一针,药也吃了,您放心。

杨怀玉走到床头,弯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看着林俞,眼中带泪,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五岁那年,高烧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半梦半醒间总是喊痛,问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么大一丁点,嘴唇都咬破血了,就是咬着牙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就那么苦。

并没有注意到闻舟尧眼底的神色,杨怀玉还在继续。

当年是你回到建京的前一天,他才稍稍好转,清醒过来。他变得比以前黏人多了,很多时候甚至不像个五岁的孩子,身体养得好了些,就开始主动要求跟着他爸学习木雕,他苦夏又怕冷,但一坚持也是这么多年。后来又有了意玲珑,起早贪黑,他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了,我和他爸怎么可能看不见。

杨怀玉越说越发止不住泪,林曼姝把她扶起来。

大嫂,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有舟尧照看着,小俞不会有事的。

杨怀玉转头看向闻舟尧。

闻舟尧的视线却还是在林俞脸上。

这个。杨怀玉终究是从包里拿出一东西,递给闻舟尧。

是那把木雕小刀的挂饰,林俞当初第一件完整的雕刻成品,也是送给闻舟尧的第一个礼物。

杨怀玉说:这应该是你昨天和保镖冲突间落下的,好好收着。

掌心间深色的绳索断裂过,又被重新打上结。

挂饰也早在漫长的时间磨去了雕刻痕迹,有积淀的岁月感。

闻舟尧去看杨怀玉。

杨怀玉红着眼睛说:我依然很难接受自己的儿子爱上了另外一个儿子这个事实,但是舟尧,林姨对你永远是放心的,我知道你最不会伤害他。没有哪个做父母的,真正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几天好好照顾他,你林叔和我,包括你们自己,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闻舟尧收好手心的东西,点点头。

谢谢你林姨。闻舟尧说:你已经给了我们超出想象的宽容,他知道你来看他,会很开心的。

杨怀玉红着眼匆匆出了门。

等外间没了动静,闻舟尧才又看了看手心的东西,放好后坐在林俞床边。

他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

又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说:辛苦了,这些年。

闻舟尧曾经有过许多猜疑,因为林俞过分的少年老成,后来他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又有了另外的猜想。他想,那些梦,小孩儿亲历了,却还是记得。

带着那些悔和痛,跨过一世的伤,跌跌撞撞来了他的身边。

到了现在他完全肯定了这个猜测,那些心疼从绵密到彻底透不进风,剜了他心上的肉,一日一日,都让他痛恨自己,也曾未来得及护他周全。

闻舟尧润湿林俞干绷的唇,因为发烧,林俞唇上的颜色浅淡。

既然林俞自己不说,想瞒着,那就瞒着,他这辈子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这辈子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林俞这场高烧,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才缓缓降下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云里雾里的。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昨天的那场大雨已经过去,今日有了降缓的趋势,就如同雷霆之怒将歇,一切掩藏在无声无息的沉默之下。

闻舟尧端着粥从门外进来,看见他睁着眼睛,停顿一瞬,平平常常说了句:林姨和小姑早上来看过你。

林俞眼里瞬间有了惊讶,看向门口方向。

闻舟尧走过来把碗放下,问他:还有没有哪儿难受?

没什么力气,应该是肾虚。他还有心情来了句玩笑,除了声音又沙又细,自然而然伸出胳膊要闻舟尧抱。

闻舟尧俯身把人抱起来,高烧后身体没力很正常,而且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林俞闻到了他身上的烟火气。

你自己熬的啊?他靠在闻舟尧身前问。

闻舟尧:嗯,你一直不醒,就给你放锅上温着的。

林俞放任自己跟没长手一样,由着他哥一口一口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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