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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俞看了看站在旁边喝水的闻舟尧,他仰头的动作让他从头到锁骨的线条连成一条线,连黄师傅这样经常在山里打转的人都在喘息,也就他,看起来还没什么反应。

我打算收一批红木走。林俞突然说。

同样在喝水的林皓当场就喷了,转头看着他说:你说你要收什么玩意儿?

林俞:我说这次回去,我打算收一批红木带走。

你疯了!林烁也道。

也就闻舟尧,他缓缓盖上盖子,看着林俞说:什么时候决定的?

来的路上就有想法了。林俞说。

林烁:大伯这趟是让我们来看预定材料的,确定质量日期和数量,你善做主张不怕他打断你腿啊?而且你哪儿来的钱?

林俞:放心,断腿也是我的事儿。

大哥!林烁转向闻舟尧:你管管他!

林烁现在都还记得林俞偷拿家里印章挨打那回的事儿,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他既然在说,那证明他就是真的有计划要去做。

这哪儿是他们能决定的事。

连林皓都说:家里每年的进料都是有规定数量和分配额度的,你要怎么和大伯说?

林俞:我自己的货,用不着和家里说。

你自己林烁睁大眼睛,看着林家最小的崽,你自己的货?你哪儿来的钱?

这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

闻舟尧突然短促笑了声,开口道:他有钱。

林俞看着闻舟尧,你翻家里我床头的盒子了?

闻舟尧:你每回藏钱藏得那么明目张胆还用得着我翻?

也是,林俞很早之前就开始存钱这事儿也没瞒着他。

到今天为止他的小金库还是挺充足的,这几年林俞有意识积累下一些钱财,从逢年过节收到的钱到他这几年陆陆续续卖出的一些作品的分成。

虽然大头都在家里的账面上,但他自己那部分林柏从也从来没有让他上交。

主要是看他也没有乱花钱的习惯。

林俞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他现在不缺渠道,不缺资金也不缺手艺,一切都算是成熟的时候了。他需要一些不挂靠在林家,但是将来又能支撑林家的资产。

算是后路也是保障。

红木是名贵家具和工艺美术都适用的材料,他手里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是放在上辈子他在职场的德行,说不定会有不少冒险的计划和投资。

但现在他求的是稳,所以一直也没有很着急,这一趟本来的主要目的一开始也不在此,但现在既然到这里了,也没有不去做的道理。

但林烁他们显然是预料之外,最后只得指望闻舟尧拿主意。

然后他们就听见大哥笑说了句:钱不够可以找我,在你成年前还上就不收你利息。

第39章

闻舟尧的话无形中给了林俞很大一部分底气, 林俞想起出发前他就说过,想做什么就去做。当然他也确实还没有穷到那个地步。

他们在山上耽搁了一整天,对接好了林柏从交代的所有任务。

林俞又用一天时间挑好了自己要的料, 路程运费包括采买,还有买给家里所有人的礼物,一趟下来林俞是把自己的金库花了个七七八八。

这天晚上他们回到了冒山县城里黄师傅的院子。

林俞躺床上算账。

算清楚了?闻舟尧走进来问。

他刚洗漱完,就穿了件白色棉布衫。

林俞抬头:你不冷啊?他说着随手掀开旁边被子示意他上床上躺着。

闻舟尧走过来坐在床沿, 林俞看着他脱鞋,一边问:哥,你焦虑过吗?

闻舟尧上床坐到林俞旁边, 伸手把他手里的本子拿过来翻了翻, 随口问:焦虑什么?

就各种, 比如说你现在上高三同时兼顾着不少自己的副业,还要帮忙打理家里的事情,总有觉得无暇顾及的时候吧?

没有。

林俞:

行吧, 他就知道自己问错人。

闻舟尧很快看完他手里的帐, 把目光转向他, 问:怎么?紧张?

也不是。林俞说:就觉得心不定,可能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

五岁至今, 他用将近十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了林家的余小师傅,改变了一些东西, 同时也不断改变自己。到了今天这一步,算是他稳打稳扎这几年来的一次冒险。

是迟早要去走,也必须去做的。

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也并非毫无经验,但他依然焦虑。

这种焦虑实际上如影随形这些年从未散去,也鞭策着他不断往前, 不能停下。

他每一个决定都如同开辟一条岔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通往哪里。

他只知道终点始终如一。

可从很早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任何一个判断决策的失误,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代价,所以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闻舟尧拿着手里的本子拍了下林俞的脑袋,说轻声: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焦虑吗?

为什么?林俞问。

闻舟尧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因为脑子够用。

林俞觉得自己被骂了,斜眼,影射我笨哦。

闻舟尧又敲他的脸,没好气:我的意思是你哥够聪明了,只要你哪天不想继续了,停下来,也没关系。

林俞看着闻舟尧的眼睛,最后低声应了声。

我知道。他说。

只要是他说的,林俞就确信他会这样去做。

但林俞没说,他不能单单是上辈子那个走到末路了,等着闻舟尧迢迢赶来的林俞。不是那个把十年命运,把人生决定权毫无保留交到别人手里,被动等待宣判的他。

这一生他得做一棵树。

盘踞在名叫家的地方,枝叶延伸方圆十里。

他需要那个叫闻舟尧的人,就算穿过雨夜大雪,最后在他这里停留。

他说,只要你不想继续了,停下来,没有关系。

哥。

嗯?

我会努力的。

你一直都在这样做林俞。

他们在第二天清早六点返程,这个季节昼短夜长,天还未大亮,下着小雨。

他们需要从冒山县坐车去往市区赶火车。

黄师傅给他们找了辆有棚的小货车,方便他们带手里大大小小的行李。

临出发前,倒是有件小事。

黄师傅隔壁邻居家有个女儿,在市区上学,这次家里外婆生病请假回家探望,正巧跟着他们一起返回学校,路上搭个便车。

车子从冒山县层叠的山脉中渐渐驶离,天开始大亮。

林俞因为起得太早,在后车厢垫着包裹补觉。

林烁拉着林皓和那个女生在旁边打扑克牌,叽叽呱呱乱叫成功把林俞吵醒。

到哪儿了?他问。

林烁丢出王炸,随口应:还早呢,怎么也得下午才能到。

我们几点的火车?林俞又问。

这次是闻舟尧回的他,晚上八点。

林俞朝坐在门边的闻舟尧看过去,他一只脚搭在车尾,一只脚蜷起膝盖正看着手上的一条十字项链,正巧是林俞之前买给他的那条,昨天晚上给他的。

林俞挪过去,下巴垫在闻舟尧的膝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问他:既然火车还早,要不要约于师傅吃个便饭?

不用。闻舟尧说:我来的时候联系过他。

林俞哦了声,也不强求。

蒋世泽的小报告也是于师傅告诉他的,林俞也怕吃个饭提起来没完没了。

还困?闻舟尧捏了捏林俞的后颈问他。

林俞舒服地眯着眼,半真半假道:这趟花销不小,我心疼我空了的钱包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

闻舟尧笑:不是说可以借你。

我怕丧权辱国。林俞说。

闻舟尧挑眉:这么没胆子?我都没说利息是多少呢。

旁边林烁抢白:林俞,我跟你说这点你绝对没做错,就前年,我为了一纪念版的游戏影碟找大哥借了点钱,今年利息翻了我两倍不止,有这么算账的兄弟嘛。

林俞翻白眼:别拿我跟你比。

林烁气吐血,吐槽:你以为你多特别啊。

闻舟尧在旁边只是笑,没有插话。

林俞仰头去看他,也是够无聊,真的问:打折吗?

你想打几折?闻舟尧垂眸看他。

林俞想了想,怎么也得五折吧。

闻舟尧笑:五折算什么,小俞一向是特别的。

林俞险些磕到自己的舌头,然后就听见林烁大声说:是啊,林小俞当然是特别的,特别烦人!

林俞当即伸腿给了林烁的腰一脚。

你今天是不是欠?林俞说完他又看他一个劲儿催着人女生出牌,就皱眉说:林烁林皓你俩差不多得了啊,人女生是要回学校去读书的,你们自己无聊能别带着人跟着你们一样不学好。

那女生跟林俞差不多大,典型的南方姑娘。

皮肤细白,眼神灵动,倒是不怎么害羞,跟着他们几个男生搭车一路也能说说笑笑。

这会儿听见林俞这样说,打圆场道:没什么的,我本来也会,就打发时间了。

听见没有?林烁嘴欠道:多管闲事。

林俞只想给他两嘴巴。

林烁看他不说话,脑子一转,又突然张口说:林俞,你别是喜欢人女同学又不好开口吧?

林俞一愣,连女生也愣住了。

闻舟尧这会儿倒是转头扫了一眼林烁。

林烁没发现气氛不对,继续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我看你平常也不怎么跟女生来往,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你闭嘴吧!林俞打断他,转头对着人女生说:别搭理他,他脑子有病。

女生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这有什么,我们班里早恋的人多了去了。她说完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歧义,又连忙解释:我不是说自己也要早恋的意思。

我知道。林俞说。

林俞转头警告林烁: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二叔你老毛病又犯了。

林烁当初找了个初中部的女生,早恋从学校闹到家里,被二叔追着满院子打。

林烁:最没劲的就是你。

他想在闻舟尧那儿找认同,毕竟论起吸引桃花,家里谁能比得上闻舟尧。

结果林烁发现闻舟尧居然根本没注意他们,只是看着车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烁:大哥。

怎么?闻舟尧回头。

林烁八卦:我们在说林俞谈恋爱的事儿,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林俞当场去看闻舟尧,因为他是家里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女生的人。

林家已经有三叔在前,至今瞒着所有人包括老太太。

林俞莫名心跳加快。

然后恍惚中听见闻舟尧说:想挨打?

林烁当场闭嘴。

林俞又觉得有些好笑。

性向这个东西始终是个沉重的话题,包括之前闻舟尧说他还在求证,但林俞在一两次草草试探后却始终也没有深入去探究的原因。

坦白的代价林俞承受过,又在如今他哥高三,他决定单独创业的重要阶段。

有些东西不深究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下午五点钟到达市区,离火车开车时间还早,他们先把人女生送回校。

下车之际,女生突然找林俞要联系方式。

在旁边林皓林烁哇哇乱叫的声音当中,女生大方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听说你们北方的中考题试卷是全国最押题率最高的,我只是想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

林俞自然没有拒绝。

等人离开了,林皓立马说:她肯定对你有意思!

这不废话嘛。林烁接话道: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交流学习是假,试探你的态度是真,林俞,把握住几乎啊,林家可没有怂人。

林俞被苍蝇一样绕不开的话题烦够了,给了个白眼自顾自收了东西下车,跟走在旁边的闻舟尧说:哥,饿了,先吃饭吧。

想吃什么?闻舟尧问。

诶说认真的呢。后面那俩人追上来,林烁走到闻舟尧另一边:这不挺正常的事儿嘛,什么年代了,大哥,你还真反对啊?

几个人穿过人流走到一家家常饭店门口。

闻舟尧带头往里面走,一边说:不然呢?

为什么?林烁不解,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只是嘴上说说呢。

就算林俞是内定林家接班人,可他已经足够出色,天赋有目共睹。

学习上家里并没有特别要求,长辈说是上学期间禁止谈恋爱,可这哪儿就那么死板了。

重点是林柏从那几兄弟,自己都是在很年少的时期遇到了现在的太太。

林烁自己没个定性,这会儿倒是替林俞规划。

我看他也不像是能谈很多个的样子,现在恋爱,成年接手家里,事业稳定了,又到了法定年龄就盖个戳,完美。

闻舟尧扫了一眼停在门口阴影处,正仰着头看人家店里宣传单的林俞。

最后对林烁说:你我懒得管,但管他,你也轮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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