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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姓焦的和下边的人谈论渠道的事,他的确是动了点心的。

林家从盛家之事过后,林柏从行事就越发谨慎小心了。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终于算是稳住了基业。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曾经在未来那么多年经历过一遭的人,林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时代的局限,也是行业的瓶颈。

林俞不能要求他爸去走这一步,他甚至没有办法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家里人说明,那就只能他自己来。

这次冒险接触姓焦的,算是试探,也测试一下深浅。

总归没有坏处。

楚天向看着林俞一副深思忧虑的样子,招手让人递来一瓶水放到他面前说:你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纪有这胆识,你哥估计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吧?

林俞这才想起来眼前的重点。

天向叔,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我哥知道。

楚天向动作一滞,为什么?

因为他肯定得跟我生气。

林俞心想何止是生气啊。

他想起小时候为了说服闻舟尧不要养成孤僻性子,他和他举例说自己将来要是在外边杀人赌博坐牢之类的,他记得他哥当时回了他一句什么来着?

他说让他大可以去试试。

林俞也没有想到自己真干得出来。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今天真的干了一件挺大的事儿。

他拿刀伤了人,虽然对方的确是个垃圾,抓着他肩膀靠近,喷了他一脸浊气的时候,林俞脑子一片空白。他提前就有心理准备,但刀入肉,听见惨叫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刚好对方不敢伸张,姓焦的又有意替姓杨的遮挡,这事儿会非常棘手。

但既然顺利解决,林俞就想,绝对不能让他哥知道。

楚天向面露为难,不好吧。他指了指身后这些人,这么大动静,你觉得你哥会完全没法察觉?

林俞:他还在学校补课呢,你让这些兄弟嘴巴严点,应该能瞒住吧。

天真了吧小孩儿。楚天向一脸好笑,你还是不了解你哥。

怎么说?林俞问。

楚天向指了指他自己,我说白了都是替闻家做事的,身后的人虽说是自己人没错,但说到底都是闻家替你哥准备的,你觉得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你哥的?

林俞:他还没高中毕业呢,搞得这么跟培育太子似的,闻家到底想干嘛?

楚天向明显不想多说,他道:在西川你哥的身份用你这说法未必就不合适,只是生不逢时又遭逢变故,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他自己也清楚,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对吗?

林俞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没错,他的确有预料,甚至能预料到他哥的成年一定意味着某些东西。

这也是他迫切想要让林家站稳站牢,自己独当一面的缘故。

楚天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走了,送你回去。

好。林俞也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站起来道:今天谢谢你天向叔。、不客气。楚天向说着眼神突然一滞,然后笑开,示意他身后说:别忙着谢我,你麻烦来了。

第31章

林俞后背一麻, 顿觉事情不妙。

回头一看果然,闻舟尧像一阵风一样从门口卷进来,大步流星, 来得匆匆忙忙。

哥。林俞扬声喊了一声道。

闻舟尧扫了他一眼,又对旁边的楚天向点了点头:叔。

楚天向看林俞明显心虚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好像刚刚那个还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和别人谈条件的小公子一下子消失无踪,他暗咳了声, 对闻舟尧说:既然你来了就自己带人回去,我们就不跟着了,下次有时间来叔那儿吃饭。

好。闻舟尧说:谢谢叔。

楚天向拍了拍闻舟尧的肩膀, 勾唇:淡定点, 别吓着人。

然后带着人快速出门离开。

这个点大堂本就没什么人了, 尤其是刚刚还有那个焦老板搞了那么大阵仗,后来又来了楚天向一伙人,有眼色的人都早跑了。

闻舟尧拎着外套低头看着身前的人, 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俞,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那得看林俞犹豫,舔了舔唇说:你知道多少。

少给我打马虎眼。闻舟尧这才显示出一点怒气来, 自己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给我交代清楚。

林俞咽了咽口水, 试图上手抓他哥的袖子。

被闻舟尧抬手躲开,他睨了林俞一眼,皱眉:别来这套, 你不看看你多大?

可不就是小孩儿。林俞一时间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张口,想到什么就胡乱来,说:我这还没长大呢。

没长大?闻舟尧眼尾一眯, 抓着林俞的手腕说:林俞,你没长大,你就敢跟人动刀?

林俞不知道这么短时间他到底是如何得知自己伤人的事的。

好在他在他哥面前认怂也是认习惯了的,当即道:我错了,我不该伤人。

闻舟尧的脸色并没有变好。

他拽着林俞的胳膊,把人拎出门。

在门口停下,接着顶上明黄闪烁的琉璃灯牌,看着林俞说:林俞,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是你不该伤人吗?

做法太粗暴。林俞说。

他说出口就发现闻舟尧深吸了两口气。

林俞不自觉就跟着屏住了呼吸,闻舟尧是真真切切在压抑着自己怒火在跟他说话。林俞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外露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怎么说都逃不了这教训。

闻舟尧当即照着他膝弯踢了一脚。

林俞整个人一歪,都懵了,猛地抬头睁大眼看着他哥。

虽然是很小的力气,但对于他哥对他动手这事儿,林俞是真的彻头彻尾的懵了。

除了小时候把他掀下床,这是闻舟尧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他动手。

他听见闻舟尧说:我说的是,你明明有很多种方式选择避开,却还是用了最危险的一种,遇事就先想着自己往前冲,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这问题,你有听进去?以前是,现在还是,是不是没吃大亏你就永远记不住教训?

没有!林俞当即否认,举手,我发誓,绝对没有。

闻舟尧看着他不说话。

林俞这次贴过去,确定他哥没再动手,才接着说:今天这事儿真的纯属预料之外,哪是我上赶着惹事啊,都是形势所迫。

闻舟尧显然懒得和他拉扯这个,看着他的脸眯了眯眼睛,开口说:我知道你从小到大想得就多,也够聪明,但林俞,别人也不都是傻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撞上了铜墙铁壁,你来不及给天向叔打个电话,来不及通知家里,来不及让我知道,你又该如何?受伤害的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是很多人,是那些你心心念念在乎的人。你本末倒置了,明白没?

林俞心下一颤,恍如有什么东西直击心底,让他生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很少会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明白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能要的。

他总觉得自己经历过一遭,看得比谁都明白。

可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真正的明白人其实是闻舟尧。

他从头到尾都不算是林俞这样的局中人,他并没有看尽林家的没落,也不全部了解行业的更迭兴衰。

可他看透了最根本的东西。

是林俞最初想要守护,可后来又如雾里探花,分不清孰轻孰重的东西。

是情感。

当作品都失去温度的时候,就会空余技巧的华丽。

就如同人一旦离开,消失在这个世界,那一切都是虚妄和徒劳。

他是重要的,需要先保存自己,才能爱护身边的人。

可他总是忘记。

这才是闻舟尧生气的根本原因。

林俞怔愣的表情太长太久,就好像当时把刀插进一个人的身体那种当下的反应再次回归,鼻尖萦绕的都是血腥气。

胃里开始翻滚,那是迟来的身体反应。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强迫自己忘掉了那个画面,冷静地面对随之而来的麻烦。

他做到了,但他实际上没办法消解的那种情绪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里。

那是恐惧,用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手上工具,去伤害一个人的恐惧。

或许是他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变得苍白,脖颈上贴上闻舟尧温热手掌的时候,他才恍然抬头去看了他一眼。

闻舟尧眉心紧皱,担忧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林俞摇摇头。

他话刚落,就猛地转身掉头,在路边的水沟里吐了。

反应非常大,吐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喉咙烧灼,生理的反应完全失控。

手边递来一瓶水给他漱口,同时贴在后背轻拍的动作最后终于让他缓慢停了下来。

我没事,缓缓就好了。林俞弯着要,哑声摆手对闻舟尧说。

下一秒一双手直接从林俞的腋下穿过,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林俞猝不及防,伸手撑在闻舟尧的胸前,抬头去看他。

林俞不知道自己什么脸色,但他哥脸色绝对比刚刚教训他的时候难看了几倍不止。

他一边拿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手帕擦了擦林俞嘴边漱口沾上的水珠,另一只手贴在他的腰后,边动作边问他:还想不想吐?送你去医院。

啊?林俞有点没从他非常轻的问询声中回神,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没事,哪有那么严重。

你确定?闻舟尧还是那副神色,收了帕子,贴了贴他额头上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冒出的冷汗说:你快要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林俞有些没脸。

他本身也有些因为剧烈呕吐后的脚软,索性任由闻舟尧撑着他,把头磕在他哥胸前,长呼一口气说:吐完就好了,我就是想到了挨了我一刀的那家伙。

猜到了。闻舟尧的手指捻了捻林俞的耳垂,然后说:当下那种情况错不在你,那是他咎由自取。忘了吧。

那句咎由自取,语气冰冷。

林俞在他胸前嗯了声。

林俞活了两世,学生时代打过架,后来进了职场也跟人起过冲突。可真要算起来,这种握刀伤人却是头一遭。

他再次醒来的那时候也觉得,重来一回,刀枪剑戟算什么。

可做起来,才发现并不简单。

闻舟尧的气息包裹而来,他身上是林俞所熟悉的木质香,很淡,很好闻。家里只有杨怀玉有定期燃香的习惯,每次大扫除都往各个房间里点上一些。

林俞保持着那个姿势好长一段时间,终觉缓了过来。

脚软,哥。林俞换了半边脸贴在闻舟尧胸前,有气无力道。

闻舟尧低头看了一眼他头顶的发旋,捏着他后脖颈站直,低头道:没事了就撒娇,真有事屁话没有,自己走。

你太冷血无情了。林俞吐槽。

林俞还记得闻舟尧今晚踢了他一脚的事儿,就是有心烦他,绕到闻舟尧后面猝不及防就是一跳,撞得闻舟尧脚下不稳,一边抓着他的腿,一边往前跌了好几步。

林俞!闻舟尧叫他名字。

林俞听出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心想能惹他发脾气也算是难得了,双手套着闻舟尧的脖子,笑道:哥,不骗你,真腿软呢,就麻烦你背我回去了。

闻舟尧回头冷嗤,你不知道这里离盛长街有多远是吧?

林俞当然知道。

他往路边看了半天,然后拍了拍闻舟尧的肩膀说:这么晚路上都没车了,你先背着我走一段,等拦到车我就下来了。

惯得你。闻舟尧说。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将林俞往上搂了搂,带着他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这个时节夜里的风凉,闻舟尧背着人走得不疾不徐。

林俞一个一米七几的身量,骨头都跟卸了力量似的软在人背上,下巴磕在闻舟尧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

无非也就是不能告诉家里,回去晚了得帮他打打掩护之类的。

闻舟尧很少应他,但林俞知道他都会做到。

后来上了建京城最出名的那座钢筋大桥,耳边都是风呼啸的声音。

林俞手上拎着他哥的外套,问他:哥,冷吗?

不冷。闻舟尧说。

林俞头往他哥脖子里缩了缩道:我不信,我感觉我自己鼻子都冻红了。

林俞说着就要伸手去捂闻舟尧的脸。

堪堪靠近了,又蜷缩了一下手指,最后只用手背贴了贴他哥的鼻尖,温热的。

闻舟尧:干嘛?

林俞: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今天这手沾血了,脏。

林俞没想要他哥会突然止步,然后说:手伸开。

林俞不明所以,在他哥面前摊开手。

然后闻舟尧突然低头,用鼻尖和唇蹭了蹭他的掌心。

不脏。他说。

第32章

林俞伤人这件事是瞒着家里的, 他也没想拿林柏从知道他在打家里生意的主意。毕竟林柏从一向觉得他这辈子能吃手艺这碗饭就行了,将来的事儿得等将来才知道。

林俞哪儿等得到那个将来,所谓未雨绸缪说的无非是早做打算。

两天后他找楚天向那边帮忙探了探姓焦的底细。

想着自己得亲自去西南那边看一看。

晚上的饭桌上照旧是老老少少一大圈人。

林俞提起的话茬, 问林柏从:爸,你过几天是不是得去趟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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