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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琴声悠然而来,它宛如清泉,穿过高高的山林,走过繁茂的灌木,经过田野,最后,汇入河中。

它穿过春,走过秋,经过冬,最后涌入大河中,再无它自己

一辆马车驶近,庾志响亮的声音传来,“七郎,你的琴声什么时候这般华丽又沧桑了”

他叫到这里,一眼瞅到正在弹琴的陈容,不由张大了嘴。

陈容这琴,虽然只练习了十几年,虽然她也算是个有天赋的。可她的琴音,只见技巧,不见意境。指法虽然繁复精到,转折圆满,可一个没有意境的琴音,技巧再高明,也登不上大雅之堂,算不上一流之作。

可现在,她的琴音,终于在技巧之外,有了自己的灵魂了。

怔怔地看着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许久,庾志转向王弘笑道“七郎,你这妇人的琴技大长啊,竟是成了气候了。”

慢慢的,琴声一静。

陈容抬起头来,她双眸明亮地望着庾志,微笑道“公错矣,妾姓陈,名容,你唤我时,当称陈氏阿容。”

她这话是指责庾志那句“你这妇人”用词不妥。

庾志被她盯得打了一个哈哈,目光瞟向王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颇为鄙夷地说道“王七郎,你也太差劲了些。”

他啧啧两声,哼哼道“想当年,我家那个,我不过用了一个月。”

面对他的鄙夷,王弘淡淡一笑,他转过头,静静地看向陈容。见到她低着头,如缎的墨发随风轻扬,他目光不由一滞。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人与人,是不同的。”

这话一出,庾志再次打了个哈哈。同样坐在马车中的庾志,一边大笑,一边双手叉腰,仰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示对王弘的不屑。

王弘见状,莞尔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再次瞟向陈容。

陈容还在弹琴,在两人交谈际,那华丽中透出沧桑的琴声,再次悠然而起。

随着那琴声传出,渐渐的,喧嚣声,议论声,都有止息。这里都是行家里手,陈容这琴声一起,他们与庾志一样,便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

就在众人侧耳倾听时,那琴声却是一止。

原来,陈容弹着弹着,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便把琴推开,重新坐到马车旁,朝外张望起来。

她四下张望之际,她的身后,王弘和庾志的交谈声,有一句每一句地传来。庾志瞟了一眼陈容,凑近王弘,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怎么这妇人连活都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王弘嘴角一拉,慢慢苦笑了下。

然后,他瞟向庾志。

对上他的目光,庾志连忙又打了一个哈哈,低声说道“当我没问,当我没问。”可他终是好奇,瞅着一袭白裳的陈容,又瞅了瞅王七郎,他嘟囔道“连衣服都穿一样的了到了建康,恐怕那些小儿女都会仿效你们,着一样颜色的衣裳。”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伸过头,向着后面的马车唤道“妪”

纵使喧嚣处处,平妪也听清了她家女郎的叫唤,当下她伸出头来,笑逐颜开地唤道“女郎。”她的脸上充满欢愉,昨天被陈容的宣言吓得一夜不睡的她,总算放下心来。

陈容见她应了,伸手碰了碰车门。她身子刚一移,手臂却是一紧。

接着,她的身后,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以及他贴在她耳边所吐出的温暖气息,“卿卿,马行甚速,这般跳下去,可是会伤了你。”

陈容慢慢回头,嫣然一笑斜睨于他,吐气芳兰,“郎君,你过虑了。”现在的她,可不会再想死了。

第127章 对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瘐志哇哇叫道“七郎啊七郎,何紧张至斯”

在他的狂笑中,王弘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瞟去,瘐志的笑声立马戛然而止,只是那喉间不时传出一种古怪的“咕咕”声,像是忍笑忍得无比辛苦。

这时,外面传来平妪地叫唤声,“女郎”

陈容听在耳中,转眸向王弘福了福,道“仆人叫唤,阿容得下车了。”

她含着笑,盈盈蹲福着,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王弘地回答,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举着酒杯,眉目微敛,嘴角含笑,好不自在的王七郎,看他这模样,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请离

陈容诧异之际,一眼瞟到忍笑忍得脸上肌肉直跳啊跳的瘐志,当下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安静地坐回塌几上,不再提离开之事。

便这样,王弘静静地喝着他的酒,陈容侧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行人和风景,瘐志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喉中的“咕咕”声不断传来。

外面,平妪叫了二遍,见陈容没有回答,便缩回了头。

而行人,还在继续向前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瘐志已然离开,一骑烟尘靠近。

这是一个探路的王家护卫,他来到马车旁,低声禀道“郎君,冉将军朝这个方向赶来了。”

冉闵

陈容抬起了头。

王弘慢慢放下酒杯,他嘴角微扬,轻轻嘀咕道“夺人之妻,纵使是私相授受的,也有失厚道。”自语到这里,他向外面唤道“撤去马车标志,择一路随我改道。”

“是。”

外面的骑士领命离去。

这时,王弘转眸看向陈容。

明明是他理亏,可他这个时候,双眸明亮,神态悠然,当真说不出的闲适,哪里能见到半点愧意

陈容瞟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王弘的命令下了,不过这一路并没有看到贫道,一直到夕阳西下时,他们也没有找到机会离开。

晚餐时候了。

众护卫跳下马车,开始扎营准备晚餐,王弘也已离去。

陈容跳下马车,转头寻去平妪等人。

平妪也在寻向她,见到陈容四下张望,尚叟连忙驱着马车靠近,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转头,见是他们,灿烂一笑。

她大步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

平妪正在马车中,她见陈容一副疲惫的模样,连忙说道“妇郎,热汤烧好了,可要沐浴”

陈容低着头,朝着自己身上的白衣裳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一会,热汤便备好了。

陈容把脸埋在水中,直浸到喘不过气来,她才抬起头。这时,平妪正在搓洗着她的长发,她满意地看着水花中陈容的白嫩滑腻的肌肤,端详着她那含着笑的,却无形中拒人于千进而之外的冷漠神情,开怀地说道“老奴这一日看女郎,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一线,“我家女郎,总算不再那么骚媚了。”因为整个士族都以清雅为美,陈容这种在世人眼中极具性诱惑的身材和面容,在媚之一字外,得再加一个骚字。也许在以前的时代,她这样的女郎只能说是天生媚骨,可在这个时代,世人会自动的在那媚字外,再加一个骚字。似乎不这样形容,不足以表达那来自下意识中的排斥和鄙夷。

对着平妪地欢喜,陈容只是淡淡一笑。

她眸光扫过几上的裳服,突然说道”以后,还是不用准备白衣裳了。“

平妪一怔,不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容想起瘐志说的话,慢慢一笑,低低说道“所有的执着,都是痴迷不悟。”

这句话平妪没有听懂。

她咧嘴呵呵笑道“女郎不喜欢白衣裳了也好,也她。这走得匆匆忙忙的,老奴还没有时辰为女郎制做白衣裳呢。”

这时,陈容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昨晚子时啊,大伙也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话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刚一醒,七郎的人便过来了,他们说,女郎已动身了,要我们加紧一些。呵呵,幸好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说走就可以走,不然会惹得王家人不快。”

唠叨了一会,平妪道“女郎,可以了。”

陈容应了一声,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踏上木履,走下了马车。

她一下马车,好几十双目光都向她看来,渐渐的,看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便是坐在树下塌上,双手抚琴的王弘这时也是琴音一顿,侧头看向她。

这时的陈容,换了一套淡黄中镶着紫色花纹,底纹是飞鸟的裳服。

那淡黄的衣掌,映得她清艳的脸容光照人,明媚无比,她这般披着一头湿淋淋的墨发,赤着雪白的玉足,踏着木履,哒哒哒地缓缓前行,竟是整个人娇艳欲滴,鲜亮之极。

那宽大的淡黄衣袍,随着风飘荡关,广袖博带下,衬得她的腰细得不盈一握。

呆呆地望着她,瘐志伸手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叹道“好一个万物,七郎,你有福啊。”

他刚说到这里,马上捂着嘴,咕咕着含糊其辞地说道“忘了忘了,你还没有摆平她,她还不是你的妇人。哈哈。”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在他的聒噪声中,王弘举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目光却依然盯着陈容。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隆隆而来,沉闷而响,激起烟尘冲天而起,弥久不散。

转眼,那马蹄声出现在陈容的身后官道上。

随着马蹄声一止,一个沉重而肃杀的步履声在陈容的后面传来。

正在行走的陈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妥,她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一双阴烈的眸子,对上了一个大步而来,杀气沉沉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冉闵。

怪不得周围的人都没有惊动呢,原来冉闵只带了十个护卫,便是此刻大步而来的他,也只是腰间系了一把刀,都没有带上他的拿手兵器。

冉闵沉着俊脸,大步走来,转眼,他便走到了陈容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盯着陈容,他浓眉慢慢皱起,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冉闵开口了,声音有点嘶哑,“走”他一把扣着陈容的手臂,扯着她向王弘大步走去。

为了不被他拖着走,陈容只得加快脚步。

转眼,两人便来到了王弘面前。

就在冉闵靠近时,四周脚步声悄然响起,却是众王家护卫,不动声色地围住了这里。

王弘慢慢地推几而起。

他看着冉闵,朝着他深深一揖,轻声说道“王弘惭愧。”他清澈高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冉闵,继续说道“然,将军与阿容无媒无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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