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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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深闪到一边,快速说了句:“正前方,床上,一点五,头一点三!”

话音未落,聂九罗身形一闪,直掠了过去。

这么久了,她的眼睛已经相对适应黑暗,约莫能看到成团的黑影,再有邢深那句“目标正前方,距离一点五米,头在一点三米高度”的指引,更加明确了。

那人开关揿下,没见灯亮,正怔愣时,感觉有人冲到了面前,紧接着头被控住,下颌处重重挨了一膝,颅内刹时间翻江倒海,哼都没哼一声,人已经晕了过去。

聂九罗松开那人脑袋,低声说了句:“门后是故意堆了地震垛子的,别推。”

邢深有点懊恼:自己居然没想到这节。

地震垛子是一种防震措施,有些人听到地震的传言,怕晚间来地震、自己又睡得太死,就会搭一些特别不经震的“垛子”:比如板凳四脚朝天、一只凳脚上倒立着一个啤酒瓶子啦,比如用各种形状的积木搭个颤巍巍的“高层”啦,这样只要略有震动,这些“垛子”就会倒塌发出震响、及时把人惊醒。

后来这“垛子”沿用到日常生活中,也会用来防贼:你以为那门是忘了关了,其实门后拿各色家什简单堆了个垛子,一推就倒。

刚刚的声响有点大,怕是余下的人都会被惊醒,如今只能寄望于人少点,一两个还好解决,五七个一拥而上可就麻烦了。

两人都屏息不语,过了会,楼上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刚子?是停电了吗?刚子?”

只还剩一个人?

这就好办了,邢深从枕边拿过刚子的手机,递给聂九罗的同时压低声音:“帮我调手电,最亮。”

聂九罗依言调好,邢深接过来,手机屏贴腹放,一只手掌捂住了出光口,而聂九罗借着一闪而过的这点微光,看到刚子脱挂在床头的裤子。

她把裤子拽过来,轻轻抽了皮带在手。

又过了会,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一级级下来,间或有手机的光亮不住晃荡:“刚子,你死啦?叫你怎么不应声呢?”

话到后来,明显警惕。

邢深继续沉默,直到那光亮进了二楼的走廊,才压着嗓子重重咳嗽了两声,“嗯啊”着大踏步出去。

刚一出门,他就移开手掌,手机一翻,光源直直对着那人的眼睛打了过去。

大晚上的,双眼正对上这么亮的光源,实在跟个瞎子无异,那人下意识抬手遮眼:“你特么……”

而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聂九罗已经从邢深身后抢了上来,正看到这人抬起遮眼的那只手里握着枪,她想也不想,觑准方位,抬手就是一记皮带甩抽。

这一下抽得极其到位,皮带尾梢如一条咝咝流毒的响尾蛇,从那人头脸处重抽而过,那人一声痛呼,枪和打光的手机都脱了手,机不可失,聂九罗前冲两步,撑住走廊扶手借力腾身,两腿勾住那人脖颈,再接一记半空翻身狠绞,带着那个人砸倒在地。

落地之后,她还不敢松腿,直到确定那人晕过去了,才撑着地爬起来。

因着自身力量不够,她习惯用腿劲,之前放倒狗牙、对付炎拓,都曾用过,这次还是这招,真屡试不爽,十秒钟不到,尘埃落定。

邢深伸手拉她。

聂九罗犹豫了一下,扶住他胳膊,借力起身。

邢深由衷说了句:“阿罗,我们配合得很顺。”

所谓“有刀有狗走青壤”,疯刀狂犬,原本就是最佳组合。青壤之下,一片漆黑,古时候,火把燃烧的时间有限,遇上变起仓促,难免会在浑无光亮的情况下遭遇地枭,而且,地枭也多在黑暗中发难。

这种时候,疯刀就需要狂犬辨味定向了,上下左右、距离多少,对彼此的默契要求很高,最完美时,声起身动,真是跟两人一体差不多。

他已经很久没跟聂九罗合作过了,而且,之前多是模拟环境,这一次,虽说只是普通的夜间小楼,但到底真刀实枪,那种热血贲张的感觉,一下子就拿捏到了。

聂九罗淡淡回了句:“一般吧。”

***

再说那两人,先后晕死,又齐刷刷被冷水浇头淋醒,醒来的时候,手脚被布条扎得死紧,嘴巴塞了布团,连眼上都厚蒙了好几道。

聂九罗提刀在手,先走到刚子身后,把他的头摁低,抬手就在他颈后横开了一刀。

如今地枭没味道,体貌又跟人一模一样,只能靠放血来辨别了,当然,放血也不保险:万一这个族种进化得连血液都辨不出异样了呢。

然而刚子不懂,还以为是要开杀了,吓得拼命扭动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唔唔的闷声。

血液很快涌出,并不粘稠,聂九罗朝邢深摇了摇头,又走到另一个人身后开了一刀。

初步判断:这俩应该是人。

两人挣扎得更厉害了,聂九罗先扯掉刚子嘴里的布团。

刚子猛咳了几声,眼睛看不见,胡乱择了个方向发言:“大哥,大爷,啊不,大姐,老板,老板,我们投降!投降!”

他实在也没看见是什么样的人把他放倒的,恍惚中知道有两个,好像还是一男一女。

这声“投降”来得实在太意外,聂九罗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不发声,一切都让邢深来。

哪知刚子呶呶不休,不待发问,就开闸放水般往外倒话了:“我们也是拿钱办事的,让我们在这住着,守……守株待兔,说是,万一有人过来找姓蒋的,就,就尽量拿下,拿不下就投降,给对方传个话。真,真的。”

聂九罗心里微凉:敢把人留在这儿传话,也就是笃定了即便这两人被抓住,也吐不出什么话来。

邢深问刚子:“你们是干什么的?”

刚子这才知道自己方向转错了,赶紧拧回来:“就是混……混混,我在江西砍过人,在逃,就偶尔接点业务,靠各位老板赏饭吃。真的,不信你查我身份证,你们还可以登录追逃网,有我照片。”

邢深:“那这趟,你们受雇于哪个老板?”

刚子:“不知道啊,拿钱就行,不打听老板。”

“这屋里那些人呢?被带哪去了?”

刚子比邢深还迷惑:“屋里人?不知道啊,我们被叫过来的时候,屋里就没人了,不过原先可能是有人,我看被窝都没叠,有些摸着还有热气呢。”

“让你给我们传什么话?”

刚子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首先就是,我们的安家费都给足了。你们可以把我们打晕,然后打个匿名电话,让警察把我们抓走。我们该坐牢就去坐牢、接受法律的制裁了——警察问起来,我们就说是入室盗窃被打晕的。”

聂九罗无语:连这些都想到了,安排得真可谓体贴。

邢深:“还有呢?”

既然用“首先”开头,势必还有个“第二”吧。

刚子:“第二,说是天冷,你们的那些朋友,还是趁早接回家,至于去哪接,告诉过你们的。”

聂九罗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刚子已经继续往下说了:“第三条是跟大眼说的,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

原来边上这人叫大眼,而大眼显然也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不住点头。

聂九罗恨恨把刚才的布团塞回刚子嘴里,又扯掉大眼嘴里的那个: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非常糟糕,但又没办法。

大眼猛喘了几口气:“让我传的话是,天冷了,果子冻掉了,就埋树底下,再结一轮新果子,直到掉完为止。还画了张画呢,在我床头、上衣口袋里——我住三楼,靠门的那间。”

果子?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果子上了?

聂九罗一头雾水。

她示意邢深原地待着,自己去到三楼把大头说的外套拿了下来,一边走一边挨个兜地摸。

走到半道时,摸出了一张叠得方正的纸。

她把纸展开,借着楼道的灯光,可以清楚地看到,纸上画了一棵果树,笔法潦草,也就有个树的轮廓,树上结的的确是果子,但是,那些果子不是结在树杈上的。

树上垂下一道道虚线,果子就吊在虚线上。

数了数,一共四个。

第51章 5

聂九罗下到楼梯口,向邢深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楼。

邢深起身过来,路过大眼时,防他嘴巴得空瞎嚷嚷,又把团布塞了回去。

***

怕二楼不够隔音,两人上了三楼说话。

聂九罗先把画纸递给邢深。

邢深的眼睛,看屏幕和纸张上的字画都很费劲,他举起画纸,映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儿:“什么意思?”

聂九罗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怀疑……这一趟,这小楼里,被抓走了几个?”

邢深仔细回想:“连蒋叔,八个吧。”

“八个,那加上瘸爹,以及三人梯队,一共十二个?”

暂时是这样,邢深点了点头:目前和老刀以及余蓉那头都失联,可以确认的受困人数,就是十二个。

聂九罗:“对方让我们趁早把人接回家,还说告诉过我们去哪接——那应该就是南巴猴头了?”

邢深没异议:“截止目前,他们确实只提过这一个地点。”

聂九罗从邢深手中把纸拿回来:“他们让刚子和大眼传话,又不能明说,所以采用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只有懂的人才懂。这棵树上有四个果子,但不是正常结果,采用了悬吊的方式,我的理解是,这代表了瘸爹和三人梯队,四个人,被吊在南巴猴头的某一棵树上。”

邢深头皮一麻:“吊死了?”

聂九罗摇头:“他们强调了‘天冷’、‘果子冻掉了’,我觉得不是吊死,而是就这么吊着。”

邢深:“你的意思是,瘸爹他们四个,现在正被捆吊在南巴猴头的树上?现在?”

聂九罗没吭声,只是转头看窗外:雪又大了,已经在飞片了,这种天气,深山里只会更冷吧,想把人活活冻死,真的也就是一夜的事儿。

她不觉打了个寒噤,过了会才接着往下说:“八号就让我们接瘸爹了,我们都没去,瘸爹很可能从八号……一直吊到现在,后来的那三个,是后吊上去的。”

“‘果子冻掉了,就埋树底下,再结一轮新果子,直到掉完为止’——很可能是暗指,如果有人冻死了,他们会就地深埋,再把新的人挂上去。因为反正他们现在手上有很多我们的人。”

直到掉完为止。

邢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个圈套,他们知道没抓到所有的人,想引剩下的人上钩。”

聂九罗看了他一眼:“是圈套没错,一看就知道是。”

但是,这圈套太给人压力了。

它传递出一个残忍的信息:你同伴的死活,掌握在你们手上,而不是我们手上。人,我们反正会陆续往那儿放,接不接,看你们。你们来得越迟,“果子”冻掉的自然也就越多。

然后……直到掉完为止。

邢深说:“你别被吓住了,这只是虚张声势,这么多条人命呢,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这么无法无天。”

聂九罗:“如果是真的呢,你预备怎么办?”

蒋百川不在,邢深就是主事人。

邢深答非所问:“我顺出七个号码,里头一定有余蓉的。阿罗,你手机方便用吗?现在通知剩下的人最重要。”

聂九罗犹豫了一下,卸了手机壳,机壳之间,有几张备用sim卡,她拣了一张替换原卡:她几乎不给蒋百川打电话,从来都是蒋百川联系她,但未雨绸缪,必要的准备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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