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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磨硬泡要拉着儿子去散步。

卓扬倒兴趣不大“严先生你每次上街都排场惊人,皇帝出巡一样,我可不想惹来路人围观。”

“行啦,只有我们两个,我来给阿扬少爷做保镖。”不由分说将人半搂半抱弄起来,帮着穿好外套,换好鞋子,连鞋带也亲自动手绑结实,这才推着儿子出了门。

公寓后头是一片广阔宁静的人工湖,在月光下氤氲着迷蒙水雾,环着湖岸打造出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径,幽幽地在树丛间延伸开去。

严耀钦的手臂绕过卓扬肩头,揽着儿子缓步而行。而张崇久等人远远跟在几十米外,行动无声无息。

路上卓扬有意无意问起了康玉珠在东岛的工作情况,又引着爸爸说了一些与这位小姨有关的闲杂琐事。严耀钦也不管儿子到底是什么目的,统统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聊了半天,严耀钦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阿扬,对于玉珠,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卓扬没回答,眼睛淡淡瞥向身侧的湖面,目光也好似湖水般深邃岑寂。

严耀钦见状,赶紧认真辩白道“我没有要管着你的意思,只是我们不是说好做朋友的吗,你知道,我这个老严在里岛还是有些势力的,虽然做不到一手遮天,也还是可以给你一定的帮助和保护,所以你有什么打算,也可以和我商量。起码,我这老奸巨猾的脑子可以帮忙想想主意。”

“我能相信你吗”卓扬扫了爸爸一眼,声音极小,笑容也有些迟疑。不等严耀钦回答,他又很快释然一笑,“其实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我自己也吃不准自己的想法。”

严耀钦还想多问两句,卓扬却丢开他,眯起眼睛一下下地深呼吸“湿润泥土的味道真是新鲜又好闻。”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露出一排整齐闪亮的小白牙。

“啊”严耀钦一愣,转而轻笑,“是啊,真好”

不知不觉间,夜色更重了。想转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已走出了好远。卓扬的脚步越来越慢,表情也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轻松了,光洁的额头上浮起一层绵密的细汗。

严耀钦俯柔声问道“是不是累了”

卓扬自嘲地轻挑了一下双眉“看来这具身体不喜欢新主人,总是要提出抗议。”

严耀钦会意地笑笑“怕什么,不是还有老严嘛”他一步跨到卓扬身前,低低躬下腰身,将宽阔的后背留给卓扬。远处的张崇久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着该不该上前,严耀钦将手垂在下面摆了摆,保镖们识趣地退回到了阴影里。

卓扬被严耀钦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着,双脚隐隐有些僵直。严耀钦趁势揽住儿子双膝,后腰一挺,一下就把人背了起来。卓扬猛然离开地面,失重之下手脚慌乱,条件反射地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肩颈。

严耀钦将人稳稳托住,脚步敏捷而轻松,还不忘与儿子开着玩笑“怎么样,高处的空气更清爽吧。”

卓扬知道这是在打趣自己的身高。严予思发育得慢,十五岁只有一米六八,站在爸爸和哥哥面前,就像是矮人国来客。他也并不生气,只敲敲严耀钦的肩膀,居高临下命令道“好好做你的搬运工吧阿耀,速度慢了可不付钱”

“你这是要造反吗小家伙”严耀钦故意手上使力,把人狠狠颠了一下。

一路把儿子背回房间,轻轻放在了沙发上,小心伺候着。

背人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被背的倒散了架子一样浑身瘫软。严耀钦知道卓扬是因为卧病许久,体力不济,换好衣服之后也坐到了沙发上,将儿子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十指来回揉捏着。

卓扬放松下来,毛虫样舒服地扭成一团,不等爸爸动手,便主动将另一条酸胀的小腿伸了过去。谁想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严耀钦只好将儿子稍稍扶正,起身跑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了。

卓扬斜靠在沙发里,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之下,拿起自己的记事本,随手涂鸦着。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手上空闲,总忍不住勾勾画画。客厅的灯光很柔和,温度也舒适,再加上散步消耗掉许多精力,很快眼睛就粘结在了一起,靠在沙发背上睡了过去。

等严耀钦打完电话回来,卓扬已经睡得很熟了。软软的头颈折成个并不舒服的角度,嘴巴嘟起,脸蛋泛着红晕。

老严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欣赏个够,这才将人轻轻抱起,放到了卧室床上。被子拉起来的时候,或许是感觉到热了,卓扬无意识地摆动着,用头蹭蹭枕头,低低“嗯”了几声。

一股热量从严耀钦的身体深处蒸腾开来,熏得大脑晕乎乎,脸孔发烫,四肢百骸仿佛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头,某个部位变得硬挺紧绷。他赶紧晃了晃脑袋,疾步逃出了卧室,反手关上房门,掏出支香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大口。

无意间看到地上摊着儿子的记事本,看来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滑落的。走过去拾起来,翻开的那一页上,是用签字笔随手涂抹出的一幅速写。

画面中的人是自己,那个自己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讲着电话,背后是皇廷大道两侧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置身其间,被衬托得孤独而渺小。

画面里的那个严耀钦眉心紧蹙,略显拘谨,发号司令的样子有些可怕,一手插在口袋里,显然是握着拳的,裤袋边缘的衣料微微皱了起来。虽只是寥寥几笔,却已神髓尽显。

严耀钦曾经作为主角,无数次出现在儿子的笔端。有素描,有版画,有油画,有水彩各种材质,精彩纷呈。

可是这一次,却让人觉得很不一样。依旧是那个人物,依旧是那张脸孔,却再没有了主观的臆想与人为的修饰。这个严耀钦不够英俊,少了得意,更看不出哪里英伟不凡,不是什么英雄什么国王,仅仅只是一个三十九岁人到中年,有迷茫有寂寞有胆怯有纠结的老严而已。

严耀钦细细对着这幅小小的速写端详许久,暗自轻叹,哦,原来这就是我,原来我是个这样的人。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只刀片,沿着本子的连接处小心而完整地将这一页切了下来,边缘光滑得没有一点毛边。他也没舍得折,特意找出一打平整的白纸,将这幅毫不起眼的小画插在中间,摆放在抽屉里侧,并上了锁。

一切完成之后,竟然生出种寻得了意外之财的喜悦。

重将卓扬的本子放好,却在另一页上看到了某个英文记录的地址。严耀钦不想去窥探儿子的隐私,却又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把那一长串的内容连同电话给记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不要相信眼睛看到滴东西感情什么哒,远着呢

、关心则乱

卓扬一直有择床的毛病,哪怕只是换了个陌生的枕头,也会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要花费很长时间去适应。可是这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却睡得很熟,感觉只是倦了,闭上眼休息一会,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天光大亮了。

严耀钦不在,整间小公寓很安静。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得人周身暖烘烘的。卓扬抱住柔软而蓬松的被子懒洋洋打了两个滚,和大床腻歪够了,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

外间收拾得十分整洁,浅棕色的桌布上摆放着一只炖盅,掀开盖子看看,是虫草白果炖的三丝汤,还冒着热气。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卓扬端起来尝了两口,汤水倒是火候十足,只是这段日子不是补品就是药材,嘴里滋味寡淡。

他眨巴着大眼睛在屋子里瞄来瞄去,很快找准了储藏间的方位。没费多少力气,就被他翻出了严耀钦藏在木箱子里的几瓶苹果酒。

偏巧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拎着酒瓶放回到桌上,一手接起电话,一手挑出只杯子摆好。

“阿扬,没打扰到你睡懒觉吧我猜这个时间你该是醒着的。”严耀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听语气心情大好。

卓扬轻轻倒了杯酒,端着坐在了沙发上,笑眯眯答道“我该谢谢你的招待才是。明明是来做客的,却占了你的床,不过这张床真的很舒服。”

“哦哈哈哈”隔着电波也听得出,严耀钦的脸上乐开了花,“给你炖了补汤放在餐桌上,看见了吗,乖乖把它喝光。那种苹果酒你不是很喜欢如果表现得够好,可以每天酌量供应一点,怎么样”

卓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霎时间满口生香,眼睛陶醉地眯成了一条缝“好的,就按照你说的办。”

严耀钦沉浸在充满了希望的喜悦之中,对着儿子啰嗦不止“如果这段日子可以把身体养好,我倒是考虑趁着冬季结束之前抽时间陪你去瑞士转转。即便不能滑雪,也算是满足你的一个小小心愿了。”

“距离冬季结束还有好长时间,何必计划得那么长远。”卓扬笑笑,听不出是客套还是敷衍。冬季快结束的时候谁又知道自己在哪里呢。

严耀钦忽然想起什么,加重了语气“对了阿扬,你可不要把酒翻出来偷偷喝掉,健康状况不达标的话,旅行计划就只能泡汤了。”

“怎么会呢,你也太多心了。”卓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严耀钦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那你还要再睡一会吗等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吃午餐如何”

卓扬当即回绝了爸爸的邀请“不要麻烦了,我已经叫了义哥来接我。”临挂上电话之前,他又调皮地逗弄起了失望透顶的老严,“还有,祝严先生稍后用餐愉快”

酒是好东西,适量的酒精可以使人忘记恐惧,充满勇气。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再拖下去只会害人害己。只希望一切如自己所预期般顺利吧

这天下午,卓扬以交还遗物为借口,在陈山道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约见了表姐。之所以选择东区,是因为这里远离严耀钦的势力范围,可以稍稍令对方放下些戒心。

他提前两个路口就下了车,吩咐阿义留在原地,不许离开,更不许透露自己的行踪。然后步行到达了约会地点。

只身一人,没带电话,更没带任何防身的武器。想要人家相信自己,首先要坦诚,这种时候哪怕多带一个人在身边,卓缘也不会轻易放下防备。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严阵以待的排场给吓了一跳。咖啡馆门前停着清一色的黑色轿车,许多面貌严肃的男人分布在四周,一道道不善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过来,几乎要将他穿成筛子。

刚走进门,立刻有人上前接过了手里的东西,并很仔细地周身搜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把他带到了卓缘面前。

卓扬很小心地入了座,谨慎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尽量不给人造成任何误会。他很清楚,如果此刻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即便大庭广众不会丢掉性命,终究也要吃点苦头。

看看对面的卓缘,卓扬嘴角轻挑。这个向来t恤、仔裤、跑鞋,假小子一样的表姐,在一众凶神恶煞的健壮男人衬托下,倒总算生出了几分大小姐气势。

卓缘翻看了一番所谓的遗物,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哀怨,转而又被怒火点燃“好了,东西我收下了,不知道严少爷还有什么用意呢”

卓扬缓缓开口“卓缘表姐”

卓缘是个急性子,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方,就连珠炮似地发起了声讨“我这个人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向来直接,最讨厌拐弯抹角。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凭你那个无所不能的老爸,应该早就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吧。既然撕破了脸皮,索性就不要装成一副亲戚的样子了。什么表姐、表弟,我当不起”她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很大,手指紧紧捏着面前的咖啡杯,指尖泛白,“还有,今天答应过来,一方面是来拿回阿扬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想面对面说一句,阿扬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两家人心知肚明。他严耀钦可以眼睁睁看着儿子送死,我们卓家却不会放着亲人的冤屈不管。之所以开诚布公的讲出来,是想提醒你,人做了亏心事,早晚会受到惩罚。即便警察和法官抓不住罪证,老天也会收拾你趁着还有命享受的时候,早早享受吧,别等到自食恶果了再去后悔。”

卓扬面带亲切微笑,低声说道“卓缘表姐,请耐心听我说几句话。听完这些话之后,你想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请身边的几位先生退后一点,因为我要说的话太重大,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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