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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琢磨不透的小狗不管,严耀钦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近来略略有些反常的人身上。

严家从前的厨子,是个四川人,做得一手麻辣辛香的地道川菜。因而严家父子的胃口尽皆被培养得无辣不欢。可今晚凌彩衣将小儿子很喜欢的红油抄手送到他面前时,严予思苦兮兮捂着一侧脸颊“彩姨,我不小心咬破了舌头,好疼,帮我换成清汤的吧。”

咬破舌头不能吃辣,这理由倒也站得住脚。严耀钦看着汤头上浮起的一层红彤彤辣油,不觉有些出神。再抬头去看严予思,父子俩的目光偶然碰到一处,小儿子礼貌地轻笑了一下,又哇啦哇啦与哥哥斗嘴去了。

这一闪即逝的笑容,与拒绝吃辣的借口一样,既正常,也不正常。

严家的三个孩子,笑起来各有特色。

严予行生性沉稳,不苟言笑。可一旦笑起来,却总是发自内心,坦荡爽朗,比平时老成持重的样子年轻了好几岁。

严予思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十分情绪化,会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但只要哄上几句,立刻破涕为笑,到开心处还会手舞足蹈,夸张至极。

而刚刚小儿子这短暂一笑,笑容是先从眼睛荡漾开来的,浅浅的,淡淡的,仿若一池潭水中泛起的细微涟漪。嘴角处弯弯翘起,露出整齐精致的一口小白牙,恬静之中,带着几分小孩子的俏皮,倒像足了某些时刻的卓扬。

隔天开会,商讨完公务,严耀钦单独留下了助手赞伍和秘书顾期。他这人向来强硬独断,说一不二,很少需要别人给出意见。但这次不同,他怕自己深陷下去,会就此疯魔了。

细究起来,严耀钦能有今日的成就地位,绝非三头六臂、智慧超凡,他最大的长处,不过是识人善任而已。将恰当的人选放在恰当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因此他身边的众人,看去平平无奇,却各有各的妙处。

大管家凌彩衣是他的一把钥匙,构造精密,心细如尘,掌管着严家大门之内的一切人事杂务,照看着父子几人的衣食住行,数十年如一日,从无差错。

司机万仞山是他的一双腿,承载着主人出入各处,任什么机要隐私,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烂在腹中。既然是腿,自然没有嘴巴,不能说。

贴身保镖张崇久是他的钢刀和盾牌,可攻,可防,忠心耿耿,坚韧牢固。刀柄时时握在手里,一经挥出,无往不利。

而赞伍和顾期两个,则是他的左右手。这二人,一外一内,一张一弛,彼此截然相反,却又配合得天衣无缝。

此刻,严耀钦点起根烟,有一搭无一搭胡乱抽着,面对他的左手和右手,斟酌探问“你们说,世上有没有这种怪事,比如某个人,外表看去并没什么不妥,可又总在一些瞬间,好像被鬼魂附体了似的,做出些和他本性截然不同的举动来。偏偏这些行为,又和另一个死掉的人十分相似。”

对面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照例是赞伍率先开口“老板,我觉得您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还是休息调整一下比较好。要不要我适当减少您的日程安排”

严耀钦摆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在表情,口味,对待外界的态度等等方面,一夜之间产生了某些变化,不像他自己,反而像别人,像某个已经去世的人。”

顾期想了想,谨慎地给出了一个相对理性的答案“老板,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病症叫重大创伤后遗症,其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当亲人朋友遇难亡故后,因为潜意识里无法接受,开始模仿逝者的举动或特征。”

严耀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发表见解。等到一支烟抽完,他指示赞伍“帮我约个比较权威的心理医生。”

阳光难得明快,金灿灿挂在当空,连着数日阴雨连绵之后,终于有了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

结束了案头繁重的工作,又极难得的没有应酬,严耀钦决定提早回家。那种书房沙发上午休小憩的安逸时光,暌违已久,倒有些怀念了。一边舒展着僵硬的肩背一边走上三楼,心神恍惚间,不经意走去了西侧卓扬的卧室。

进了门,被松节油一熏,严耀钦才回过神来,不觉苦笑。再这样下去,该见心理医生的人是自己才对。

房间每日都有人打扫,一尘不染,窗台上的盆栽水量充足,枝繁叶茂,所有的摆设看起来都很整齐,却又太过整齐,有种死气沉沉的虚假感。目光巡视一周,落到了墙角边的那幅油画上。

没人知道,严耀钦几乎每晚都会进来看看那幅画,望着画面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呆立许久。画中的每个线条,每处细节,每笔用色,都早已烂熟于心。

霍地一闪念,卓扬拿着笔认真作画的模样真切浮现在了眼前。严耀钦胸膛里的那根细弦似被人猛烈弹拨过一般,震颤不已,烦乱难安。

他慌张地逃离出来,向楼下走去。打算到餐厅旁的小吧台取杯烈酒,麻醉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性。

这会儿正是家里最安静的时刻,下人们经过了中午前的忙碌,或回房休息,或躲在地下室打牌消遣。经过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时,忽然传来几声清晰的狗叫,紧接着,是一阵“喀拉喀拉”的剧烈响动。从窄窄的雕花玻璃窗循声望出去,看到小狗波比正用前爪大力挠着门板。

波比是只拉布拉多犬,天生没有攻击性,即便当初被严予思剃光了毛满地追打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想咬人的念头,只会夹紧尾巴“呜呜呜”哀嚎,拼命往那些它根本钻不进去的缝隙里躲藏。

印象中,波比从小到大只会“嗷嗷呜呜”,似乎从没有像只真正的犬类一样明确地“汪汪”吠叫过。狗叫声让严耀钦有些不敢置信,他打开门,波比立即迫不及待地窜了进来。

它围着严耀钦飞速转了两圈,又转身向外跑去,跑出几步,停下来,焦躁不安地回头张望着。最开始严耀钦以为它饿了,在讨食,于是取了点火腿肉递过去。谁知波比面对如此美味竟闻也不闻,不住跳来跳去,眼神里满是急切,更加大声地吼叫起来。

见严耀钦依旧不懂,它冒着被踢打的危险,冲上来咬住了严耀钦的裤腿,四爪并用着向外拖拽去。

严耀钦倒也没有动怒,狗是通人性的动物,波比这样做,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玩闹,竟像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情。

他顺着小狗的意思,随它向后院跑去。波比在前面撒开腿飞奔,每跑出一段,就站下等等严耀钦,脚爪不断点地,似在无声催促。等严耀钦赶上了,才接着向前跑去。就这样一路引领着他,跑向狗屋所在的僻静角落。

这里是片形区域的拐角处,又被重重树木遮挡住,如果不走进来,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秋风飒飒,荒草萋萋,波比跑向一处几乎淹没过小腿的草丛,站定了,可怜巴巴呜咽着。严耀钦紧走几步,靠近过去,惊见乱草浮动间,现出一小片雪白的衣角,似乎有什么人倒在地上,微弱地挣扎着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鸣谢 kgfy2012 妹子的两颗地雷。

看到妹子们催更,总是觉得很惭愧。

手眼不够协调,脑筋不够灵光,又喜欢抠字眼,导致码字速度奇慢。

近期我只能把目标定低一点,努力日更。偶尔不在状态,码出来的章节怎看都不顺眼的时候,也只好中断一天。

不管一更两更还是半更,我会尽可能丰富、粗长。

让我再修炼修炼,可能摸着门道了,速度会逐渐上去滴

、四十不惑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卓扬深以为然。

多疑的人一生孤独,挑剔的人一生遗憾,贪婪的人一生缺失。所谓的烦闷、愁苦、郁郁寡欢,归根结底,是缺少一双发现快乐的眼睛。

生而为人,是老天莫大的恩赐。早晨被窗帘缝隙里透进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口渴时喝上一杯甘甜清爽的香茶,读一本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好书,观察花盆里的栀子吐出新鲜的浅嫩花苞,或是拿起画笔,将梦中出现的某个奇妙景致描绘出来这些稀松平常到有点琐碎的小事,对于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卓扬来说,都蕴藏着无比的喜悦和满足。

就像手里这枚小球,橡胶做的,明黄色印着灰黑纹路,再普通不过。将它远远丢向草丛尽头,引诱着小狗波比如离弦的箭支般,四爪腾空狂追而去。看它甩起粉红的长舌头,奶白色毛皮在阳光照耀下油光发亮,幸福感便随着淋漓的口水飞扬四溅,随着飞舞的绒毛飘飘洒洒。

波比循着气味一举找到小球,衔在嘴里,又撒着欢飞奔而来,交回到主人手上,换取几下温柔的爱抚、抓痒、称赞,兴奋得呼呼直笑。

这是小狗的快乐,也是它的智慧。

下午两点正是后院最安静的空挡,没人会来打扰。丢球游戏不需要花费什么体力,以卓扬现在的健康状况,基本可以应付。

波比一趟趟跑来跑去,嘴巴咧到耳根处,尾巴摇成风车状,丝毫不觉疲倦。卓扬也在小狗的感染下兴致盎然,欺负波比肥胖笨拙,故意将球抛到半空,逗它去接,却又每次都率先抢到,急得波比像脚底安了弹簧一般,在卓扬周围活跃地上蹿下跳。

胸口就在这时突如其来地抽痛了一下,脖颈处的肌肉迅速收紧,像被人套了个无形的塑胶袋在头脸上,无法畅快呼吸。卓扬赶紧稳稳站定,大口喘气,等待胸闷的现象自行消减。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状况反而越来越糟糕,气管里如同放置了一台锯子,随着喘息的频率,嘶嘶啦啦干涩地鸣响起来。赶紧伸手到裤袋里掏药剂,那里却空空如也,卓扬有些慌神了。

与严予思不同,他是个很谨慎的人,气管扩张喷剂不仅随时携带,还在书包,床头,车子上都提早准备了一支。预防过敏的药物也从不会忘记,只是那东西吃过后会很困倦,想着要陪波比多玩一会,就被他省略了。谁知不过一时大意摘下口罩,就这样中招了,偏偏喷剂也不知所踪。

有可能是玩耍的时候不留神,掉落到了草丛里。草叶几乎与波比一样高,整片整片茫茫无际,想找出小小的一支塑胶管,太困难了。

卓扬迅速做了下比较,决定找人求救。只要能撑到靠近主楼,他就绝对不会有事。波比搞不清楚状况,好奇地跟着踉跄而行的主人,期待他再次将球远远丢出去。

窒息使人疲惫而乏力,刚走出两步,就重重摔倒在地上。想呼救,喉咙却似被只大手死死掐住般,连零星字句也发不出。只好在身侧的地面上胡乱划拨,侥幸地希望能刚巧捡到那支药剂。

呼吸越来越困难,开始耳鸣,眼前一阵阵暗沉。卓扬紧紧握起拳头,借助指甲陷入皮肉中的痛楚,来保存住仅剩的一点清醒。

在小狗波比的引领下,严耀钦走入了这片茂盛的蒿草,遥遥望见个白色影子伏倒在地上,艰难挣扎着。赶紧两步跑到近前细看,竟然是自己的小儿子。

那张漂亮的脸孔苍白无比,额头鬓角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察觉到有人出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娇气,而是更加努力地试图支撑起身体。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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