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7(1 / 1)

加入书签

寂寞的滋味不好受,他需要有个人陪着。

少年洗过澡,只围着条雪白的浴巾,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气向大床走去。严耀钦正半卧在床头抽烟,眼神飘忽着望向窗外的雨幕,看不出神情。

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沾着块小小的淡黄色纸片,少年好奇地拾了起来,看着上头字迹,不自觉念出了声“爸爸,请一定记得出席今天下午的酒会”

这张便签一直被严耀钦小心搁置在钱包里,压得十分平整。大概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少年还未将全部字句读出,便听到严耀钦暴怒地断喝“谁让你碰它的”

“不是我”少年受惊,手上一松,纸片无声飘落,掉在脚下,发梢尚未擦净的水珠扑簌簌滑落,滴在纸条上。

严耀钦翻身下床,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拾起,那颗水珠正落在“卓扬”二字上头,晕染开来,好似一抹哀泣的泪痕。

“滚出去”严耀钦背对着少年轻声斥道。声音冰冷得几乎可以将人的血液凝固。

黑道出身的严耀钦从来不怕神鬼,却很信命。

他自恃足够凶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命数够重,连妖魔鬼怪都要退让三分。

可是近些日子,自己周遭却全都不对劲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于是挑了个黄道吉日,徒步攀上了白岩峰。

白岩峰地处外岛海边,山势奇绝,景致秀丽,遍布着大小古刹道观,也是很多人避世修行的绝佳去处。其间隐居着一位了因居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善于解命,在里岛内外颇富盛名。因为常年接受严家供奉,彼此早已熟识,说起话来少有顾忌。严耀钦遇到大小难题,总会先去听听他指点迷津。

得知严耀钦心中种种疑虑,了因微微一笑“当日你将卓扬少爷接回家,我就对你讲过,他是石榴木的命格,本性坚强,与土木水金皆能化合成吉。惟大海水,水势汪洋,相遇必主贫困病痛、漂泊不定。而你恰恰是大海水命,所以一切皆是定数。所谓怨灵,怨在你心而已。”

严耀钦垂首不语,许久,又请教道“按照居士说法,纵然二儿子对我有所影响,可他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我还是心绪烦闷,难以排解呢”

了因细细解惑“大海水,总纳百川,汪洋无际。却不宜见覆灯火”小儿子严予思,正是这命格。

严耀钦一愣“向来水能克火,何况我命数极硬,他能对我有什么不利”

“覆灯火,乃人间夜明之火,遇阴则吉,遇阳则不利。最忌大海之水,恐风吹灯灭,因此他才会从小体弱多病。可是卓扬少爷来到之后,火遇木,便熊熊而起,一时间汹涌澎湃不可抑制,纵然严先生你水势浩大,却也有杯水车薪的时候。”

严耀钦思索片刻,迟疑问道“如何化解”

“目前来看,可以将人远远送离身边,躲过一时运势,便可诸事平安了。”

对话声隐隐传进内室,在那里,有个人正安静听着,表情淡然。修长的手指摆在桌面上,沾着茶杯边沿洒落的水渍,无意识地勾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命理那一套,我是胡诌的,大家别当真。

在年龄设定上,严耀钦三十九岁,卓扬十七岁,严予思十五岁。认真推敲起来,三人无论如何不会是以上几种命格。

、迷雾重重

白岩峰如苍龙出海,拔地千尺,巍峨兀立。

依山势开凿而成的石径蜿蜒曲折,盘旋环绕,在烈日下泛着点点银辉。几个浓重身影点缀其间,缓步而行。

为首之人正是严耀钦。他穿着套米色便装,双手悠闲地负在身后,面色平和,波澜不惊,却较一众随侍在侧、凶神恶煞的保镖们,看来更具压迫感。

小径只有三米宽,一侧是悬崖峭壁,一侧是万丈深渊,并无栏杆绳索防护,严耀钦却走得十分从容。亦如这三十多年有来无回的喋血栈道一般,昂首阔步,毫无瑟缩踟蹰。

助手赞伍紧走几步赶上来,与保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才斟酌着开口询问“严先生,关于小少爷,您有什么打算”

严耀钦只顾欣赏周围景致,漫不经心地回答“送去夏威夷就是了。反正他整天嚷嚷着家里闷,索性就出去散散心”严家在夏威夷有些产业,交给严耀钦的表妹照看着,两个儿子常常在那里休养度假,如今将严予思送过去,倒也没人会多想。

赞伍点点头,将需要预先做好的各项准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好奇地与老板闲话“从跟着您开始,我也认识这位了空老先生十多年了,确实神乎其神。只是上次祭渔岛那事之后,记得他明明说过,今年家里两位少爷都会遭逢劫数,说二少爷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小少爷呢,就凶险异常,有不测之祸。如今看来,却刚好相反。不知老先生是一时口误,还是年纪大了,脑子开始不灵光了呢”

提起卓扬,严耀钦本来松弛的神经忽地紧了一下“了空毕竟是人不是神,总有疏漏的时候。即便一两次断错,又有什么要紧。所谓命数、时运,只是聊作参考罢了,前头的路怎么走,终究要靠自己。都信了几十年,也不妨一直信下去。再说”他微微皱起眉头,恍若自言自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奥妙为何就参详不透呢”

他身不由己举目仰望,头顶断崖处,坐落着了空的幽静居所。灰白墙体几乎与岩壁垂直连成一线,墙上开着方小窗,面朝大海,从这个角度看去,那里黑洞洞,深不见底,似乎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少年白皙修长的十指紧扣窗棂,凭栏远眺。整条海岸线遍布着嶙峋巨石,如坚守的士兵。海浪挟裹着汹涌的泡沫,视死如归般咆哮着奔袭而来,一次次击打,碰撞,顷刻间粉身碎骨。

这场惨烈战役的上空,蔚蓝如洗,数只白色海鸥正翱翔嬉戏,自由自在。严予思的目光痴痴追随着飞鸟的踪迹,有些向往,有些着迷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即回身坐好,随手将桌面上涂画过的水渍轻巧抹去,原本沉静之中略带愁楚的面孔霎时间活跃起来,仿佛通了电的机器娃娃般,哒哒哒浮躁难耐。

等了空一出现,便不住大力点头“嗯嗯嗯,了空老伯,说得不错,正合我心意。这下爸爸一定等不及送我出去转转。外头天高皇帝远的,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好好享受青春了。”严予思水汪汪的大眼睛斜斜白过来,带着几分不屑,“既然你帮了我这个忙,那事就不与你计较了。还要奉劝您老人家一句,祸从口出啊遇到我这样宽宏大量的也就算了,万一遇到没器量的,闹起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了空的小徒弟轻手轻脚取了新的茶壶杯子,放在师傅跟前,经过严予思身边,冲他后脑勺偷偷憋了憋嘴。这个严家的小少爷模样虽然漂亮,却一肚子草包,为人刻薄,说话歹毒,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脸,实在惹人厌烦。

了空用眼神制止了徒弟的无理,自己满上茶,抿了一口,才笑眯眯对严予思说道“这一次确是我失言了,妄断小少爷你福薄寿短、命中带煞,理应补偿一二。只是,这些话小少爷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话既然落了地,自然有办法传进我的耳朵。”严予思由着性子在屋内转来转去,一会摸摸香炉,一会扯扯幔帐,似根本没将对方的问话放在心上。

了空慢悠悠笑道“当日我说这席话的时候,只有严先生和卓扬少爷在场。想必严先生不会将对话的内容流传出去,至于卓扬少爷就更加不会了。”

严予思翘起嘴角冷笑“他不会哼哼,老伯,看人不能看表面,好人坏人不会写在脸上的。你是命理大师,又不是心理大师。”

“呵”了空意味深长地轻叹,“卓扬少爷是好人坏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即便损人,也要先利己才对。将我的一番言论转述给你,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严予思满脸嘲讽“聪明人我倒没看出哪里聪明,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他别过脸去,眼神中飞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了空老伯,你不过是个神棍而已,少在那危言耸听了,不是说那小子必有后福如今只好去黄泉路上享福吧”

听了他夹枪带棒的过激言辞,了空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沉吟片刻,居士指指二人面前的茶杯,没头没脑地说道“你看我这小徒弟,算命的本事不济,泡茶的水准却一流。向来对什么人献什么茶,各不相同。小少爷你气虚体寒,适宜红茶,他便奉上了群芳最。而我这一杯,则是太湖的碧螺春。”说话间,将严予思那杯茶端起来向外一扬,茶水悉数泼到了地上,又将自己杯中的茶倒进那只空杯,推到严予思面前,“小少爷,请问你,这一杯如今是什么茶”

严予思腾地站起身,一扫刚才的盛气凌人,目光清明,伫立良久,才幽幽开口“老先生,您您是因为看透了我,才肯帮我的吗”

了空摆了摆手“我没有帮任何人,只是据实说话。人的命数,老天都已经定好了。若是我说的话,真改变了严先生的决定,那也是他命数里的一环。你我这些凡夫俗子,眼界短浅,以为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难,就是结果,其实不然,这都是其中的一环一环。环环相扣之下,每个人自然都有结果,只是不走到那一天,便看不到。”

严予思默默聆听,似有所悟。他执起茶壶,为了空斟上一杯,清清淡淡笑道“老先生,这一杯既不是红茶,也不是绿茶,而是”

“而是封口茶”了空会意一笑,端起杯子饮尽,“我喝了,你且放心去吧”

下午六点,是严家的晚饭时间。从厨房到餐厅,弥漫着热气腾腾的浓郁香气。

严予思迈着轻快步子从旋转式楼梯走下来,拐角处不留神,被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绊到,眼疾手快撑住了栏杆,才没狼狈跌倒。

波比兴奋地甩着小跳步,跃跃欲试就要扑过来,肥硕的大尾巴摇成风车状,连带着屁股也滑稽地扭动不止。

这个馋嘴的家伙一定是抵挡不住香味诱惑,趁乱从后门溜进来的。每次它装出又乖又无辜的眼神,蹲在厨房门口挂起长长一条口水,总能成功博取到众人同情,在晚餐结束后讨到不少新鲜的排骨或鸡胸肉,一来二去,便养成了习惯。

看看四下没人,严予思将手臂平伸出去,掌心向下,发出指令,波比立刻听话地规矩坐好。严予思凑近了些,轻轻抓挠着它耳下柔软的细毛,小小声问候道“波比,od boy,od boy”

波比舒服地眯起眼睛,努力将头送向严予思,大尾巴扫把样擦拭着身后地面。

忽然,楼上传来隐隐脚步声响,四平八稳,气定神闲。不用特意观望,严予思就可以很准确地判断出,这脚步声来自严耀钦。他赶紧一手捂住鼻子,一手不住扇风,微微抬高音量嚷嚷着“臭死了,臭死了,彩姨赶紧把它带出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