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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泪。

滚烫的眼泪扑籁籁地往下落,从指缝里溢出,流到他的下巴,在他的牛仔裤上滴出斑斑驳驳的痕迹。

每掉一阵泪,他便要长长地吸一口气,以便下面的泪水能顺利落下来,声音听上去就像肺癌晚期。

前排的司机伯伯看到他这样,要笑不笑地转过脸说“少年人,年纪轻轻的,什么事能痛苦成这样。”

他很想大声吼“开你的车,别他妈看我”但他的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不了声。

此刻,他的身体里什么都堵住了,耳朵堵住了,呼吸堵住了,记忆也堵住了,唯一能够畅通无阻的,只有泪水。

常晓春忘记她是怎么一个人走回家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捡回那些零件,她甚至不确定时光是不是走了。

回到一个人的屋子,她在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她跑过去一个接一个地抱,全都扑了空,似乎是撞在桌脚上,她挣扎了两下,没能爬起来。

在地上坐着,就不想动了。她想想天气,想想从前,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时光会回来吃饭吗

为什么她一点儿眼泪都没有呢

困惑地、无力地,她趴在床边,眼睛瞥见时光扔在床上的书。

她拿起来翻了翻,还寂寞看出什么特别,随手翻到最后一页,她看到页角下面被涂了一块。八成这就是时光涂涂画画的作品,她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意义。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知道了,这是时光留给她的密码,她只要破解了这些密码,时光就会回来。

巨大的希望等在前面,她如饥似渴地刨出家里每一个角落的书,每一本都翻遍。可是除了有些书的最后一页的页脚被涂掉一块,别的什么特别的记号都没有。

她抓狂了,把凡是有他标记的那一页都撕下来,一张一张拿夹子夹在绳子上,像看x光片那样,在日光灯下对比。若不是纸张太薄她简直在解剖。

所有隐匿的真相的光明之中注定无所遁形,她终于在细微光影明暗的对比下发现了问题。每一个被涂黑的地方,原本都有一句话

the end。

很多意思完结,完蛋,结束,终了,到此为止

原来他表面上安静看书,背地里却是在一本不本涂掉这玩意儿。涂完了,他以为她就不会end了,就抛下她走了。

多傻啊。

真相揭开,她心满意足,笑着走到阳台上,看星星。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疯狂、绝望、歇斯底里。

高飞来她家找她,发现她门没关上,还晕倒在阳台。他把她关进了医院。救醒之后,住院部的护士看她就说“又是你”

她居然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

高飞为了她在医院和家两头跑。护士看到又说“这也是你哥啊”

她想说“这是我另一个侄子啊。但是她没说完就哭了,护士再也不敢问什么。”

高飞给她送来午饭,三菜一汤,都是他舅妈做的。

常晓春很久都没尝过妈妈做的菜的味道,胃口大开,边吃边问高飞“你怎么突然来我家找我”

高飞说“我接到时光的电话。”

“哦。”她吃一块红烧肉,问“他说什么了”

高飞怕伤害她,脑子里想了几圈才说“他只说你情况不太好,让我去看看。”

“唉,他总是不放心我。”她拿起杯子喝水。

高飞被她自欺欺人的态度气到了,拍桌子说“常晓春”

常晓春一口水差点儿呛到。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高飞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他就是个浑蛋。知道女朋友被人、被人他就当孬种了。你这”

一杯水泼到高飞脸上,她生气地放下杯子。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很冷静。

高飞抹了把脸,咬着后糟牙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执迷不悟了。”

看着满桌饭菜,常晓春放下筷子,把碗筷收好,推到高飞面前“谢谢你的帮忙。走吧,别来了。”

她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高飞见不得她这样逃避的样子,拉她的被子说“你起来,起来跟我争啊,上次在陇海你不是牙尖嘴利的吗起来啊,这么躲着算什么”

她死死护着被子,决绝地不说一句话。

邻床的大婶看不下去,揪住高飞说“你妹妹是病人啊,有什么话等她好了再说。”

高飞叫“她是心病执迷不悟。”

她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高飞,要这会儿他在这儿,你早就被打断腿了。”

“你”高飞拿了饭盒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放下饭盒,这才气冲冲地出了门。

其实她明白,高飞这么想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逻辑正常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可往往事实真相只有当事人清楚。而之真相,她想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吴爽也来看她,跑进来满头大汗,在确认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毫无血色的人确实是常晓春后,她一下哭了,说“那个王八蛋,他居然丢下你”

跟在她身后来的,还有许蔚杰。他戴着鸭舌帽,穿着嘻哈装,下巴抬得高高的,看不清眼睛。

常晓春对着许蔚杰怅然道“连你都知道了。”

她的悲剧,她的遭遇,别人都知道了。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了。

吴爽陪了她很久,说她考到北京了,以后到了大学,要常联系。

常晓春问她“你不恨我了”

吴爽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其实那件事,我们都有错。”

常晓春说“那就好。恨一个人,也是挺痛苦的一件事。”

她转过头看窗外。

吴爽知道她不想再被打扰,带着许蔚杰对她道别。许蔚杰一直酷酷地站着一言不发,走的时候,却回过头看了她很久,半张脸掩在帽子里看不清表情。

她恶狠狠地说“再看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许蔚杰笑了一下,带着他的头走了。

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来看她。吴爽之后,是张佳来。

贺小冬也跟着来了,但只是在病房外等她,这个善良的男孩子,一直默默无悔地付出着,可惜张佳来的心永远停在过去。

她对常晓春打了招呼。

常晓春有些累,没有精力说话。张佳来欲言又止,频频掉泪,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张佳来之后,是艾冉。

艾冉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不多话,专心地削苹果,苹果在手中转着,转着转着就哭了。

她说“我经抱过他,在学校的时候,我抱住他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把我推开了,警告我不要再接近他。当时我好羡慕,羡慕你有对你这么好的男朋友,可是我又没办法,因为他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些,他都没有告诉你是吧”

常晓春很惊讶,她确实从来没听过时光提过这件事。

艾冉笑着把苹果劈成两半“这样的事情多了。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常晓春想起王菲头发的事,她想是她太迟钝了,或者是她太信任他了。

艾冉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看向常晓春,冰冷的表情有着压抑住的悲伤,她说“那晚你们在路边救了我,当时我一看到他,脚就不听使唤了。我特别想跟你们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所以硬是住到你们家。当时我想,就这一次,一次就够了,让我跟他睡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没想到我真不没想到”

悲伤压抑不住,艾冉痛哭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晓春俯过身,轻轻抱她抱在怀里。

住了两天病房,贫血和低血压的状况有了好转,能够下床,她便一个人穿着病号服去食堂吃饭。

医院的食堂,药和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人声嘈杂。她走一段路,仍有时会头晕,但心却在平静,像船行驶在狂风巨浪过后的大海之上,随波无力地轻轻摇晃,但不至于跌倒。

穿过食堂走廊去花园散步时,她看到走廊外面有一颗高大的白木兰,盛开着,大而肥厚的花瓣,香气浓郁浸淫整个院子。

她想,如果每一朵花都有声音,那他们一定是在不顾一切地引吭高歌。几个顽皮的孩子跑到树下摇一摇,厚重的花瓣争相坠落。树的脚下,大朵的洁白被踩成两半,伤口腐烂,半身入土。

太过激扬的盛开总是短暂,太过纯粹的生命总是得到一个惨烈的下场,真像她的爱情。

后来,蓝田和袁珏生也来了。

是时光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以为他后悔了想把钱要回去,他却只是告诉蓝田,她的女儿快死了。

蓝田看到常晓春时,真的以为她快死了。多年来一起生活,不是没有感情的,她扶着病床呼天抢地,咒骂时光这小子不是东西。

常晓春听到麻木,一句话不说。蓝田陪了她两天,告诉她说,她生了个儿子,很可爱,她不放心把儿子留给别人照顾,所以隔天就走了。

出院那天,大家都来接她,要带她去吃饭。她拒绝了。她不想去从多的地方。一个人在家窝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高飞、张佳来、吴爽、贺小冬、艾冉,还有许蔚杰。

她不知道许蔚杰来干吗,她跟他有仇有怨,看到他就想拧下他的脑袋。

高飞说“经常给我打电话。”

张佳来说“好好儿照顾自己。”

吴爽说“我会经常看你。”

贺小冬说“再见啦。”

艾冉默默无语,许蔚杰定定地看着她。

她背上背包,对众人说“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想我,就去找我吧。”潇洒地挥挥手,她毫不犹豫地跨上了她的火车。

车厢里嘈杂而拥挤,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身后。抬头时,看到前面隔了三排的座位上,穿白衬衣的男孩靠窗坐着,撑着下巴凝望窗外,仿佛周围的世界都与他无关。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时,他转过了脸,看到她,对她钩着嘴角微笑,好像在说,怎么还不过来。

肩膀被人推了一把,她扶住一旁的椅背,再抬头看时,男孩已经不见了。她在后边人的催促声中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窗外送别的人不停地拍打窗户,对面座位的女孩从上车就开始哭,邻座的男孩举起行李擦过她的耳。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发呆。

火车开动了。黄昏了。天黑了。

窗外的风景在夜色中奔跑。

周围人声喧哗,一群大学新生们天南地北地聊,这次的高考有多难啦,高考作文题是什么啦,考上哪所学校啦

没人找她聊天,她无聊在趴在桌子上对着窗户哼歌“the vioets are scentg the oods, aggie dis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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