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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还在襁褓中的他。根据释名释长幼中所说“人始生曰婴”,随侍的人于是随意地给他用“婴”命名。

这么轻贱的名字,正暗喻了婴在秦国的尴尬身份,虽然拥有高贵的血统,却在宫中宛如隐形人一般存在。

绿袍少年一直都知道有婴这个人,也知道就住在他隔壁,只是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若非亲眼所见,根本不知道对方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婴不善于拒绝他人,当然绿袍少年心忖他八成不敢拒绝,只能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地把他房间里可以用的东西的拿了过来。当然,在看到血污遍地的房间时,婴明显被吓得浑身颤抖,被告知应该只是鸡血时才重新恢复正常呼吸。

其实绿袍少年也有些佩服那王离,他们一起下课,他也不过是送扶苏出了咸阳宫之后就折转回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破坏的那么彻底,能说他真不愧是家传渊源吗

“还是在我房里睡吧,他们不敢惹到我。”婴难得地同仇敌忾起来,他说的倒是真话,虽然他在吃穿用度上被内侍克扣,但最起码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真正欺负到他头上。

绿袍少年难得地勾了勾嘴角,月光正好洒落在他的面容之上,更衬的他面如冠玉,看得婴一呆,手中拾起的竹简差点都重新掉回地上。

这么好看的少年都欺负那些将军的少爷真是恃强凌弱啊嘞,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很久都不曾生气的婴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怒发冲冠。哦,虽然他还远远没到及冠的年纪。

被鸡血浸透的被子已经不能再用,被特意劈成两截的案几也成了废品,屋中堆着的竹简也被扯断了线绳,变得零零碎碎不成卷牍。还好油灯是铜制的没有被摔碎,添上柜子里备用的灯油还可以用。两人收拾了一会,把还能用的东西都搬到婴的屋子里倒是把他家徒四壁的房间给填满了一些。待点上油灯之后,整个屋子里跳动着温暖昏黄的光芒,竟让婴生出些鼻酸的感动。

原来,还有人愿意为他点一盏灯

“那小王爷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讽刺在先。”下午的事情,其实婴也在场,他一贯躲在角落里,却没有落下事件的一分一毫。

“无妨。”绿袍少年倒不以为意,只是这点毛毛雨,他还以为要挨顿打呢。这股气出了就好,怕的就是对方隐忍下来,那以后下的绊子可就多了。

想到这里,绿袍少年也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这些天之骄子他可伺候不起。不过他为了振兴家族,就必须做到学而优则仕。没想到秦王还是看他年纪小,虽然封了他为上卿,但实际上还是没委托他做实事,直接把他派到大公子身边当侍读。

婴握了握单薄的小拳头,不忿对方漠然的语气,但也不爽的知道光凭他自己也没法替对方出气。

“作为交换,我教你习字吧。”绿袍少年拿起一旁婴殷勤地搬到这屋子里的零碎书籍,淡淡地开口道。

婴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却想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可不能放过了。

这种租金,就是住他的房间一辈子也甘愿啊

“小娃子,你这样躲着也不行啊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还手”

“嘲风,你想的太简单了。”

“有什么简单的都是别人打我一拳我回敬对方十拳的,鹞鹰你就舍得这臭小子被人欺负”

“当然舍不得,可这娃子不动声色,自然有他的用意。”

“有什么用意啊他才十二岁好不好不要把他想得那么有心机”

仰躺在咸阳宫正殿的屋脊上,绿袍少年小小的身躯正好嵌在屋脊瓦片的凹陷阴影处,除非是从更高的地方往下俯视,否则根本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身影。而且此处也吹不到寒风,正适合发呆。少年细致的双眉微微皱起,显然不是因为欺负事件的升级,而是身旁的两只脊兽实在是太吵了点。

嘲风、鹞鹰、螭吻这三只脊兽,据说是从商朝传下来的古物,只要安放在房檐之上,就可保平安。绿袍少年刚认识它们的时候,都是悄悄绕着咸阳宫主殿走的,就怕吵的他头疼。只是现在这里虽然耳根子不得清静,但至少可以避开他人的目光,犯一会儿懒。

也许是因为发觉这位甘上卿在那晚之后并没有告状,又或许是大公子扶苏没有替他出头,所以鹿鸣居内的欺负事件越发出格。绿袍少年经常会发现衣领里被人塞了虫子、头上被撒了沙子、要用的东西被摔坏、衣服被别人故意撕破、走路时不时会遇到被残忍杀害的小动物其实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可是却烦人得很,更别说还经常有人在附近古怪的嬉笑,用各种或隐晦或明白的词语讽刺他和他的家族。

这些事情,并不是王离亲自做的,而是想要巴结他的一些勋爵子弟,甚至是想要笼络他的公子做的。

再者,这位甘上卿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他初进宫来,是顶着大公子侍读的帽子,戴着十二岁就封为上卿的光环,很多人都不敢一见面就给他难堪。而王离与他有矛盾这件事则成了导火索。大家积压的羡慕嫉妒恨,在这一刻之后就愤而爆发了。

就连收留他的婴都受到了波及,好在那些少年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婴虽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但对于一直是隐形人的他来说,虽然只是恶意的关注,也让他十分激动,更别说这些欺负的事件更像是跟他闹着玩。之前那么多年的隐形人经历,让他反而有些兴致勃勃,更何况有这位有“天才”之称的甘上卿一起住,有人教他习字念书,有人拿来新鲜的饭菜一起吃。就连有人跟他分享了那一床薄被,都让他觉得冰冷的夜晚温暖了许多。

所以这些天下来,本来面黄肌瘦的婴反而面色红润了许多,就连个子都往上蹿了少许。

绿袍少年倒是因为生活质量下降疲惫了许多,本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都瘦了下去。

“小娃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嘲风心疼的直嚷嚷。

“好吵”绿袍少年不爽的嘟囔着。他只想晒着太阳睡一会,婴的睡相可不怎么好。可能是天生没安全感的缘故,又或者是屋里的炭火不足,每天晚上他睡觉都喜欢像蔓藤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上来,经常让绿袍少年从睡梦中被勒醒,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经历。

要不然今晚就换回自己的房间睡吧绿袍少年每次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晚上要就寝的时候,看着婴期待的目光,总会难以拒绝。罢了,反正两个人一起睡,在寒冬的夜晚也能稍微温暖一些。

“居然还敢嫌我们吵臭小子”嘲风嚷嚷得更大声了,简直像要迎风怒吼。头顶上成天晒太阳睡觉的螭吻都从来不嫌他们吵呢

绿袍少年掏了掏耳朵,丝毫没有贵族气息地撇了撇嘴,撑起上半身打算离开。反正这样的环境也没法继续休息了,还不如回去教婴习字念书。

“其实你不想与那帮公子正面冲突,可以求助于大公子啊。你是他的侍读,他肯定要罩着你啊。”鹞鹰苦口婆心地劝着,不善言辞的它倒是很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因为能听得到它们声音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它不想这个少年在咸阳宫里呆不下去。天知道它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啊要是这少年出了宫,它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要。”绿袍少年很快回答,语气无比倔强。

凭什么要求那个家伙为他出头本来也是因为那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公子随口的一句话才惹来的事情。而且他虽然没有去告状,但他不相信那个大公子对他这些天的遭遇一丁点都不知道。

所以,这分明是袖手旁观。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特意把他晾在外面的寒风中站了一个多时辰一样。

这样的辅佐对象,他确实要再好好考虑考虑,反正良禽择木而栖,他又不是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那个大公子,不过就是比他大两岁的少年,投胎投得比较好而已。

“那也不能这样大动干戈啊”鹞鹰觉得有些棘手,可惜它们只能干坐在房檐上,什么都做不了。

“啧,这事倒真是祸起干戈啊”绿袍少年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只要与人相处就难免会有干戈,无法避免。”

其实他和王离还有那些起哄的公子哥之间,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可调和的干戈,但他就是不愿这样简单的去解决。

又不是打定主意就一辈子跟定那个大公子了,干什么这样拼命

而且这些小伎俩,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毛毛雨,没经历过贫穷困苦和真正艰难的公子哥们,以为这些就能逼得一个人低头吗

实在是太天真了。

绿袍少年回想起之前出使赵国时,那暗藏的刀光剑影,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觉得是云泥之别,不禁长叹一声。

既然秦王想让他陪着这些公子读书,那他也就只能如此了。至于那些挑衅,好吧,就当日子过得太简单了,多些调剂吧。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差不多时间该回去了,再晚婴就要担心了。绿袍少年不顾两只脊兽的挽留,轻手轻脚地从房檐上跳下来,拍了拍绿袍上沾到的灰尘后,淡定地离开。

只是他没有留意到,在他走后,树荫的阴影处,一名男子盯着他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咸阳宫主殿的房檐。在黑暗中,那人的面容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一双藏着近乎妖邪魅力的眸子,只消看一眼,就会让人以为是遇到了妖魔。

“好像找到了有趣的东西呢”

空无一人的半步堂中,王离正持着一柄月牙戟在挥汗如雨地操练着。

虽然被召入宫中侍读,但王离依旧按照从小到大的习惯,每日都要有至少四个时辰的练武时间。只是白天一般都有课,所以他便只能把练武的时间安排在清晨和晚上。

其实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些想要拉拢他的公子哥,一个个都弱不禁风,想要跟着他练武,结果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下来,几天下来就都知趣的不再靠近,倒是让他得了个清静。

钩、啄、刺、割王离专心致志地一下一下舞着手中的月牙戟,通过手掌心中戟杆的颤动,体会到这些动作有没有做到位。他手中的这柄月牙戟属于军队的标配,他年纪还小,身量虽然在同龄人来说已属高壮,可握力还不及成年人,更高级的戟还无法灵活使用。

真想要一柄青龙画戟,父亲那柄被称之为“金钱豹尾子”的青龙画戟简直帅毙了

王离想象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是那柄青龙画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一时间动作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风。

太阳渐渐西斜,本来透过窗棂射入的夕阳也随之拉长了光影,最终缓缓湮灭,半步堂中也因为没有掌灯而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只是其中的兵器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却没有因此而减小。

“哐当”半步堂中发出了一声兵器的金铁交击声,随后又有了一声兵器砸在青石砖上的闷响。

王离单膝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脸颊和身上滑落。他把满是汗水的手掌在身上擦了擦,但效果也并不好,因为他身上的胡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王离边皱眉边站起身,心想这新制的月牙戟倒是不错,若是木杆的话,会容易出现像戈那样戈头在战场上卡住而脱离的情况。这柄月牙戟是一体铸成的,却因为戟杆是铁质的,戟身太沉,而且也容易出现这种由于出汗而脱手的情况。

静静地站在黑暗中沉思了半响,回忆了一下祖父和父亲的教导,王离判断应该还是他自己锻炼得不够,握力不足。而且若是他的掌心也如祖父和父亲一般,有足够厚的茧子,戟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脱手。

王离决心再把锻炼的时间延长半个时辰,便缓步走到墙边,把脱手的月牙戟给捡了起来。

地上不仅仅只有月牙戟,还躺着两件兵器,一件金干一件金戈,竟是被月牙戟从墙上砸落的。因为金质的兵器太沉,地面的青石砖上都有几处被砸出来的白点。

王离嗤笑了一声,他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过来看一下,可见他被孤立到了什么程度。

更别提有内侍会主动帮他掌灯了。

他是进宫做侍读的,根本不可能带侍从进宫,好在他从小是在军营长大的,也不在乎这些。只是他在半步堂找了一下,发现平日里放在柜子里的灯油和燧石都不见了,只好晦气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

算了,不能点灯的话,将只能去靶场了,好歹那边空旷,就算没有灯也可以借着月光练武。就是周围没有屏障,冷了点,不过他也是不怕的。

至于掉在地上的金干戈,王离也没想办法捡起来重新挂在墙上。一是本来挂着它们的地方过高,若是有灯点着,还能挂起来,可现在黑灯瞎火的,他可没心情那么做。再者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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