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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先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去给阿大开门。

“嘘,有姝还在睡,去书房说。”他竖起食指,阻止了欲开腔的阿大。

离了老远,阿大方禀告道,“主子,卫国公和几位老王爷都想见您,您看是不是尽快安排”这是要为最后的争位做准备,毕竟还有两名皇子活下来。六皇子虽然与他父皇一般昏聩无能,但胜在性格懦弱好掌控,现已被太后捏在手心。为了母家的利益,为了长久把持朝政,太后联合许多大臣,欲推他上位。

姬长夜自然也有布置,且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停步,回头看向寝居的方向,表情既留恋不舍又自责苦痛。他怎能将有姝当成娈童一般对待,他怎能令他满身是血地雌伏在自己身下。

他若是醒来,会如何看待自己一个酒后失德的孟浪小人

姬长夜摇摇头,竟有些不敢面对。他深吸口气,嘱咐道,“立刻安排他们来见本王。再者,请一名太医帮有姝看看,嘴巴紧点。看完之后把有姝送回他那所宅子里去,不等事情平息不要让他牵扯入内。”

请什么太医难道主子知道有姝放血那事了阿大不敢多问,连忙领命而去,及至回到房中才知晓为何要嘴巴紧。这伤势一看就是那啥造成的

阿大和太医觉得尴尬极了,有姝却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在末世里,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的底层民众,人们的羞耻心早已被灾难消磨干净,他自然也是如此。要真因为露了一块肉而大呼小叫,擎等着喂丧尸吧。

羞耻心没有,内疚感却噌噌往上冒,他上好药,穿好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强行取走了主子的龙精这回是真的龙精,一字不差虽然是一件大好事吧,但主子喝醉了,不是心甘情愿的。

想起自己没羞没臊的举止,有姝不禁龇牙。偏他的小酒窝总爱作怪,只要嘴唇微微一撇就会露出来,看上去不像纠结,倒似甜蜜与得意。

阿大越发对他刮目相看,这孩子果真是个危险人物,不但肖想主子,还付诸了行动必须得按照主子的吩咐赶紧将他送走

这样想着,阿大很快备好马车要送少年离开,而有姝也深觉心虚,连忙表示同意。龙精到手,保命符算是稳妥了,他日后再不必时时刻刻黏着主子不放。

搬入新居将养了几天,等身体彻底复原,有姝才把躲在泉州的宋氏一行接了回来。由于手中有荆州王的令牌,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备受礼遇。如今硕果仅存的两名皇子一是三王,一是六王,且各自都有五成的几率登基,京中守卫自然谁也不敢得罪。

底下人是这样想,朝中勋贵却暗自展开一场博弈。太后原以为三王爷根基不深,哪料八大国公府竟有七府愿拥立他为主,几位老皇叔也都纷纷为他撑腰,几日功夫就笼络了一大批朝臣。

太后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单凭肖国公府的力量无法与之抗衡,思来想去,只能将主意打到“正统”两个字上。何谓正统在皇家,元后嫡子不叫正统,太子储君也算不得正统,唯有皇帝驾崩时,继位诏书上明明白白提到的那个名字才叫真正的正统。

眼看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太后赶紧拿着一张空白诏书去找儿子。

皇帝这辈子做的所有亏心事,都与元后母子有关,所承受的罪业也一一应在他们身上,试想他怎么可能愿意让三王爷登上皇位听完太后的诉求,他命太医给自己喂了一碗猛药,待药效发挥后便坐起来,提笔书写。

刚写了一行字,姬长夜就领着一群大臣缓步而入,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表情。

、第39章 四十千

说实话,皇帝被元后压制那么多年,看见与她容貌相似的三子,免不了会产生畏惧心虚的心理。尤其三子越是长大,风姿越是不凡,通身贵气连他这个皇帝也要相形见绌。试问,他如何不恨之欲死。

眼见一群人行至榻边,容色有异,皇帝便先色厉内荏的开口,“你怎不去操办太子和贵妃的葬礼,却不经通禀就跑到朕寝宫里来谁教你的规矩”

“儿臣自小被逐出宫,没学过什么规矩,还请父皇恕罪。”姬长夜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下,表情却十分温和。他冲太后见礼,随即在榻边坐下,徐徐道,“儿臣此来便是要禀告父皇丧礼之事。”

“按照储君和皇后的规格下葬就是,何需前来禀告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就交给你皇弟吧,他也该磨练磨练了。”皇帝放下笔,指了指坐在太后身边的一颗肉球。

六皇子这才挤着小眼睛,冲皇兄干笑。皇帝谁不想当,便是懦弱如他,也没想把这天上掉下的馅儿饼推出去。反正太后已经答应了,他登基后什么事儿都不用管,只需吃喝玩乐、发号施令,且还能召选天下美人填充后宫,岂不比当王爷时更快活

姬长夜仿似松了口气,冲六皇子拱手道,“那么此事就交给皇弟去办。”竟直接承认了自己能力不足。

“好说好说。”六皇子笑眯眯地摆手。

姬长夜适时道,“因七皇弟尚未发丧,太子和萧贵妃的遗体无论如何也搬不动,便是十几个壮汉去抬,他们依然粘在地砖上,好似重若千斤。本王实在无法,只能找来两块白布将他们盖住。皇弟若是接了此事,不妨去灵前求求七皇弟,便说人死如灯灭,让他放了太子和萧贵妃一马。现如今天气还十分炎热,遗体总摆在宣德殿也不是个事儿,早晚要腐烂发臭的,亦失了储君和堂堂贵妃的体面。”

他语气温柔谦和,言辞间却透着讽刺。

现在的太子和萧贵妃,有何体面可言发生如此神异之事,无论上流圈子还是市井街巷,早已传得众人皆知。且日前还有王象乾和王天佑之死做铺垫,大家莫不觉得太子一系乃一丘之貉,均是恶贯满盈、人面兽心之徒,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现在更是臭不可闻。

用储君和皇后的规格发丧,他们受得起吗别把棺椁抬到街上,又被百姓们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给砸回来。思及此,一直缄默不语的诚贵妃竟笑出声来。

短短几日功夫,她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只知看太后脸色,现下却坐得离太后远远的,且还不着素服,竟穿了一身红衣,又将眉眼描绘得十分浓烈,看上去妖艳而又诡异。

有肖国公府在前挡着,皇帝拿这个杀人凶手无法,却也见不得她幸灾乐祸,立即斥道,“你笑什么御前失仪,你给朕滚出去”

诚贵妃往椅背上一靠,坐得越发稳当,轻声漫语道,“臣妾在笑皇上糊涂奸杀庶母、结党营私、谋朝篡位、毒杀血亲,那母子两犯下种种死罪,皇上非但不诛灭他们九族,反而以储君和皇后的规格下葬。便是大臣们不计较,百姓们不计较,九泉之下的先祖焉能不计较臣妾担心棺椁运到皇陵,老祖宗们不给开门,那可尴尬了。届时皇上下了九泉也不好交代啊。”

诚贵妃疯了吧这是明晃晃地诅咒皇帝大臣们不敢开腔,殿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唯余皇帝气到极致的粗重喘息和六皇子频频抬手擦汗的悉索声。

原以为葬礼十分好办,哪料那冤鬼竟还没死死掌控着太子和萧贵妃的尸体,这是下了地狱也不放过他们的意思。太狠了。然而诚贵妃的话却更狠。但凭皇帝这些年纵容太子和萧贵妃所犯下的罪行,果真对不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更对不起开创大明盛世的先祖们。也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就在头顶望着,会不会再度降下天罚

思及此,皇帝汗流如瀑、心如擂鼓,一会儿神经质的左右四顾,一会儿闭眼抿唇,捶打胸口,仿佛随时会晕过去。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开端,生前做的孽,死后都要一一偿还,这无疑加深了他对死亡的恐惧。皇位算什么,权势算什么临到头却毫无用处。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

皇帝一时痛悔绝望,一时又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刚愎自用的性格占了上风,勉力提笔,继续书写传位诏书。他万万不能让老三登基,然后剥夺自己死后应得的尊荣。若是他胡乱给自己弄一个谥号,那才是没脸下去见老祖宗,且还会遗臭万年。

太后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心中万分激动。她就不信这些人敢直接上前夺皇帝的御笔。

六皇子全身的肥肉都抖了起来,嘴里呼哧呼哧吐着粗气。忍辱负重这许多年,如今终于熬到头了,待老东西一死,他立刻就要广选秀女,征集宝物,将后宫和私库填得满满当当。

几位老王爷气得不轻,但见三皇侄满不在乎地看着几人,又慢慢恢复镇定。诏书写了便写了吧,拿过来将字儿一改也是一样。如今殿外已被禁卫军层层包围,便是鸟儿也飞不进。养心殿发生的一切,外面又如何知晓正所谓“成王败寇”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令他们没料到的是,三王爷不在乎,长在皇帝身上的鬼面疮却十分在乎。她早已答应了那煞神要助三皇子登基,若诏书颁布出去,难保对方不硬生生将她从皇帝身上挖出来烧成粉末。

思及此,她口喷黑气腐蚀掉皇帝胸前的布料,一面抖动一面挣扎着探头,阴测测地道,“姬正则,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这一露面,又一开口,殿内所有人都吓蒙了。尤其是太后,从绣墩上惊叫滚落,一时间钗环凌乱,容色骤变。这鬼面疮竟,竟是活的吗

最受惊吓的还属皇帝本人。胸前长了这么个玩意儿,且还是冤鬼所化,他碰也不敢碰,看也不敢看,已连续数日不曾脱衣,也未曾洗浴。当然,便是他敢,伺候的宫人们也不敢。

皇帝原想让太医将它割掉,却没料它竟直接与心脏连在一块儿,除非将心脏也一并剜除,否则此生不得解脱。然而更为可怖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它,它并非死物,它能动,甚至能讲话

旁人看着都觉毛骨悚然,惊骇不已,更别提皇帝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极想晕过去,却因为心脏被鬼面疮所控,这会儿竟十分强健。而一直对他甚为仇视的诚贵妃更着急忙慌的灌了他一碗猛药,就怕他撑不下去。

这些女人,都想让他活着受尽折磨

皇帝感觉自己失败极了,但鬼面疮的话却又令他坠入更深的地狱。

“你以为得一个无比尊崇的谥号,死了在地下还能称王,还能享尽荣华你也想得太美了能托生成人间帝王者,确实福缘不浅,若好生治理国家,善待百姓,死后成就神位不在话下。然而若是昏庸无道以致生灵涂炭,那些业报便会成倍施加在身上。因忌惮元后母族,你故意拖延援军导致边疆数十万将士死亡,导致五城百姓尽皆陪葬,他们的亡魂排着队在阎王跟前告你,你的业障薄堆积起来足有百万斤重。待到清算之日,你轮回万世都无法补偿,除非世世托生成蝼蚁,代代被人践踏,也好叫你也品尝一下命如草芥的滋味。这就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谁也逃不掉”

其实,后果原不该这般严重,但皇帝几次欲置紫微帝星于死地,早已触怒上天,这才是真正的业障。便是冤鬼们不来收拾他,天道亦会降下天罚,下场只会更为凄惨。但这些内因,不足为外人道。

话落,鬼面疮又看向六皇子,阴笑道,“姬旭,想坐上皇位,你有那个命吗看看你头顶,先把业障还清了再说吧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皇帝最后一点希望被击得粉碎。沦为蝼蚁世世被人践踏,这就是他死后的下场那还不如彻底魂飞魄散巨大的绝望与悔恨终于将他打垮,他扔掉诏书,狠狠朝胸口挖去,竟想与之同归于尽。

鬼面疮张开嘴咬住他手指,并发出尖锐刺耳的狂笑。恨吗悔吗怕吗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另一边,六皇子正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己头顶。他虽懦弱无能,却也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会受这番话影响。他这会儿已是胆裂魂飞,别提当皇帝,就是亲王也不想做了,恨不能找个佛门圣地剃度出家才好。鬼怪总不会追到那里去吧

他捡起诏书三两下撕碎,疯疯癫癫地跑出去,“这皇帝本王不当了,不要找本王,本王知道错了”

与此同时,咬掉皇帝一根手指的鬼面疮慢慢化为黑烟和恶臭,飘散在空中。而皇帝则骤然仰倒,胸口渐渐往下陷,形成一个腐烂流脓的黑洞。

变故发生得太快,直过了几息,大臣们还沉浸在骇然中。唯独姬长夜缓步上前,摸了摸皇帝脉搏,宣告道,“父皇驾崩了。”

太好了,终于驾崩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太后。皇帝一日不死,魑魅魍魉一日不散,京中自然也魔气重重,人心惶惶,难保不闹出乱子。

“皇上,先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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