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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

“哎呀,这是被打死了还是发羊角疯了”有人惊呼。

“看样子是发羊角疯。”

“没想到堂堂兵部尚书竟得了这种疯病。听说羊角疯会传给下一代,莫非那王天佑就是这样抽死的”

“上前一点儿,我看不清楚”

路人纷纷上前,将王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老太爷吓了一跳,连忙奔上前查看儿子情况,却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水泡,不出几息就破裂溃烂,形成一张张狰狞万分的鬼面,看上去可怖极了。

“这,这是什么病”老太爷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不好,竟是鬼面疮”之前被王象乾揪住不放的官差看了一眼,立马退后几大步,露出既惊骇又鄙夷的神色。

“嚯,好家伙,竟是鬼面疮”路人中也有几个见识广博的,纷纷推开身旁的人往外钻。

“什么是鬼面疮让我看看。”不明就里的人却更为好奇,又往前凑了凑。

“别去所谓鬼面疮是一种因果病。传说若一个人太过作恶多端,被他害死的人就会化为厉鬼钻入他体内,形成鬼面疮。这种疮无药可治,染上的人每天需承受刮骨之痛,直至脓疮蔓延全身才会断气。五年前我曾见过一个患鬼面疮的人,已经烂成一具骨架还在呻吟,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还是他家人看不过去,找来一个杀猪宰羊的将他送走了,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鬼面疮可不简单,需厉鬼将自己化为怨气,与仇人完全融为一体才能促发。仇人身死,厉鬼也会魂飞魄散,乃是两败俱伤之法。你想想,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会让他患这种病”

路人哗然,连忙飞速倒退,生怕染了晦气。有几个退得急了,叽里咕噜滚作一团,场面又是一阵混乱。

但也有胆大的,不但没退,还上前几步,在王象乾身上数了数,惊呼道,“好家伙,一二三四五六七光露在外面的就有几十个,更别提被衣裳遮住的地方。这王象乾究竟害死多少人啊”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王天佑那般丧心病狂,原来是得了老子真传这么多鬼面疮,大约熬不过一日。”

路人既想看热闹,又害怕被厉鬼缠住,最终还是明哲保身的念头占了上风,捏着鼻子陆续离开。

从这天起,王家的名声彻底败坏,王象乾也得了个“天下第一恶人”的称号。王家的子孙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没法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更无立锥之地,最终只得偷偷摸摸地搬离上京。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王老太爷原本不知道儿子得了什么病,听见众人议论,顿时又急又气,连忙命仆役把闲杂人等轰走,然后将儿子和孙子抬进去。撵人的活儿大家抢着干,轮到抬人抬尸时纷纷往后缩,竟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王老太爷抛出重赏才把事儿办妥,眼巴巴等来大夫,头一句便彻底凉了他的心。

“老爷子,这可是鬼面疮啊您若是找来玄明法师或乌思藏的活佛,没准儿还有救。搁我这儿却无力回天。”大夫边说边用棍子撩开王象乾的衣裳,随即大惊道,“怎会长了这么多这,这这这老爷子恕罪,鄙人才疏学浅,实在是治不了,这便告辞了。请,请请请”

他一面拱手一面倒退,退出门槛后撒腿就跑,片刻功夫已没了影儿。长一个鬼面疮已经够呛,还真没见过长满全身的。王大人这辈子究竟做了多少恶事有一句话他没敢跟老爷子提,就这样的人魔,玄明法师和乌思藏活佛来了绝不会救,直接念经给他超度了。

老太爷也同样忧虑孙子杀了玄明法师爱徒,他肯来吗乌斯藏与上京远隔万里,来回需得花费几年功夫,儿子又怎么耽误得起但叫他认命却心怀不甘,便又请了几名大夫会诊。

只匆匆瞥了一眼,各位大夫就连连倒退连连摆手,直说治不了,更有甚者还点明王象乾活不过一个时辰,让老爷子赶紧赶安排后事。

“放你娘的屁滚都给我滚,再去请人”老爷子挥舞拐杖呵斥。

请多少大夫都是白搭,仅仅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王象乾就已经烂透了,在极大的痛苦中离开人世。他躺过的褥子沾满脓水,臭不可闻,仆役们别说帮他打理遗容,便是靠近三尺都不愿意。

王老太爷瘫坐在床边,本就苍老的面孔像风干的岩石,僵硬而又灰败。王老夫人站在门外捶胸顿足地嚎哭,哭声直传出两里地。从昏迷中苏醒的林氏听闻相公也去了,却连半滴泪水都掉不出来,直愣愣的杵着,竟已陷入痴傻。

她下半辈子的荣宠,一靠夫君,二靠儿子。一夕之间,这两个人都没了,她该如何活下去想也知道必是活不成了,倒不如死了算了刚被女儿摇醒,她就一头撞向门柱,却被奶娘拉了一把,只伤了额角。

想起宋氏被捉奸那天也同样撞在门柱上,额角留了一道几寸长的丑陋疤痕,林氏捂着伤口喃喃自语,“报应,这都是报应早知今日,当初我必不会造那么多孽我悔,我悔啊”

同样后悔的还有王老太爷,晌午才对有姝说容不得他这种不肖子孙,不出两个时辰王家就绝后了,这便是传说中“佛教三业”的口业,现世报来得委实太快

王老太爷是庶子,弄死嫡亲兄长又撵走几个庶兄弟才夺得这份家业,若是他这一系没了后嗣,辛苦一辈子又有何意义到头来不但被早已撕破脸的兄弟们瓜分家产,还会被耻笑作贱。

想到那等后果,王老太爷便觉五内翻腾,心血上涌。他勉强咽下喉头的腥甜,哑声道,“挂白幡,购棺椁,发丧帖。”

挤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仆役们如逢大赦,忙不迭地跑了,生怕慢一点会被抓去清理尸体。

老爷子停顿片刻,又道,“慢着给三王爷府也发一张丧帖,让那孽子回来给象乾披麻戴孝。他若是问起,你就说这话是我说的,他是我王家堂堂正正的嫡孙,我承认了。”

落在最后的仆役原本吓了一跳,听见这话才大松口气,正要去办差,又被叫住,“还有,他若是不肯,你就告诉他,他母亲的休书我王家愿意废除,还能将之接回来奉养。他便是再不孝,难道还能对宋氏弃之不顾被休弃的女人死后只能葬在乱葬岗,变成孤魂野鬼,你问问他可曾忍心。”

“唉,小的记住了。”仆役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王老夫人同样不敢入屋,倚着门框哽咽道,“他会回来吗若是早知如此,当初我怎么着都会阻止象乾。道士分明是骗人的,说那孩子是讨债鬼,把四十两银子花完就会死,结果十五六年过去,四十两银子掰碎了花也早该花完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你看他那人品、长相、风仪、气度、文采,数遍上京,没人能胜过半分,唯有当年还是嫡皇子的三王爷能与之一较高下。”

说到此处她越发懊悔,喋喋不休地念起来,“若是当初不丢弃他,林氏便不会起了陷害宋氏谋夺正妻之位的恶念;林氏不被扶正,儿子便不会冷落侍妾;不冷落侍妾,家里就能多生出几个子嗣;多生出几个子嗣,就不会一味宠着天佑;不一味宠着天佑,就不会将他养成那般秉性;不养成那般秉性,他就不会造孽;不造孽他就不会被流放,象乾也不会被革职。王家现在还好好的,什么事儿没有”

王老太爷听得头疼欲裂,呵斥道,“闭嘴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也是你被林氏说动,频频跑来劝我。若非你赞她样样出众,旺夫旺家,我能同意让一个贱妾坐上正妻之位你还夸天佑聪明绝顶、人品贵重,结果呢你给我回去梳洗打扮,若是那孽障不肯回来,你就亲自去请”

王老夫人不敢耽误,连忙回房梳洗,想起罪魁祸首林氏,又让人将她一块儿绑去。若是孙子不愿认祖归宗,她就当着他的面儿把林氏处置了,也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第34章 四十千

为了安顿好有姝,姬长夜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先是抹掉了有姝乃王家嫡子的所有痕迹,便是外人略有猜测,也找不出证据,复又为他捐了功名,买了宅院。想来,凭有姝的聪明才智,没几年就能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但他那个性,不爱说话,不喜交际,只贪图吃吃吃,倒是有点难以在官场上混,然而届时自己根基已深,还可帮他谋一个清闲的职位。

一时担心有姝被人欺负,一时又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姬长夜思来想去,就再拿出贴己帮有姝置办了几个店铺,后担心他经营不善,便大肆买田囤地。如此一来,无论有姝在京中怎么折腾,总归吃得饱穿得暖,也算是走上正途了。

想是这样想,姬长夜心中却总有些不得劲,尤其有姝当天就买齐了家具摆件放入新宅院,只等把宋氏几人接过来住,更戳了他的肺管子。少年太过依恋自己时他觉得心慌意乱,少年试图离开自己时,他却更焦躁不安,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

姬长夜很烦恼,在处理有姝的问题时,只觉得比处理朝政更艰难千万倍。近了不行,远了挂念,无论将他摆放在何处,都难以适应。

他心里不爽利,便也见不得少年没心没肺的小模样,打着备考的旗号找来上百本典籍,要求他三天之内看完并理解透彻。

本打算出去买糕点的有姝刚走出大门就被阿大、阿二提着衣领带回书房,将人往堆满书籍的桌子后一推,戏谑道,“老实待着,看完一本就放在一边,晚上主子回来抽查。”

“那你们帮我去买福记的梅菜扣肉小酥饼。一盒三个铜板,买十盒,喏,这是银子。”有姝解下荷包抛过去,重申道,“快着点,掌柜每天只做二十盒,去得晚了就买不到了。”

“你小子真能吃,人家只做二十盒你包了一半。你吃那么多点心,咋饭桌上还不停添碗呢你看看你身上这二两肉,吃那么多全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就你这样,主子走了怎么放心难怪又买宅子,又买铺子,还买田地,瞧这架势,恨不能把上京都买下来给你。”阿大语气中不乏羡慕。

到底是从小被主子养大的,情分与他们不一样,临走还考虑这考虑那,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哦,这话说错了,有姝那爹能叫亲爹吗简直畜牲不如,还多纳几房侍妾多生几个子嗣,就王家那家教,生一百个也白搭,必定都是歪瓜裂枣。

阿大、阿二唏嘘不已的走了,刚出大门,就见王家的管家拽着门房在那儿磨叽,直说有一张帖子得亲手送到大少爷手上。

“什么大少爷谁是你家大少爷”阿大冷笑。

“这位官爷,烦请行个方便吧,我家老爷方才已经驾鹤西游,二少爷也暴病而亡,老太爷、老夫人悲伤过度,躺倒在床,家里没个主事儿的,现如今只能请大少爷回去主持大局。大少爷可是咱们王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理应由他执掌门庭。”管家频频作揖,满脸苦色。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目中皆显惊疑。他们夺过丧帖飞快看完,竟拊掌赞道,“好,死得好。这是报应啊”

这句话,王管家今儿听过不止一回。世人都道王家父子两先后在一个时辰内暴毙乃上天降下的惩罚,盖因二人太过作恶多端,理当不得善终。听得多了,王管家心里很是感慨,王象乾和王天佑造下的那些恶业,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也因此,反倒比外人更相信因果轮回。以往他行事非常张狂,现在却觉得头都抬不起来,卑微道,“老爷他已得了天罚,该受的罪也受全了,大少爷毕竟是他亲生骨肉,好歹回去看他最后一眼,尽尽孝道。”

“尽个屁的孝道,滚”阿大、阿二暴怒,将帖子撕碎,又把人撵走。

管家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短短半日,王老太爷就已身形佝偻,哀毁瘠立,一张风干脸庞似要裂开。闻听奏报,他想了想,最终决定亲自去一趟。眼看王家就要断子绝孙,还要脸面做什么。

有姝没等来梅菜扣肉小酥饼,却等来了两张风干橘子皮的老脸,一张正对着他抹眼泪,一张却摆出威严的表情。书房外,被五花大绑又堵了嘴的林氏正跪在烈日下“忏悔”。

“跪我做什么她最对不起的人是我母亲。人我先留下,等我母亲回来,叫她跪满七七四十九天也就罢了。”有姝一面看书一面徐徐开口。

他看书与旁人大为不同。别人得了一本典籍,必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通读几遍,再默背下来,然后将疑惑与感悟一一写在纸上,拿去请教先生。他一不通读,二不背诵,三不做笔记,拿起一本书扑簌簌一翻,几息不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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