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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赖,在青海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回来要送我礼物。”

“哦,对。”他放下东西走到我跟前,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送你一个香吻。”

“滚!”

温卓大笑:“本来说想送你两巴掌,还是你真想要两巴掌?”

我把星星扔他头上,又弹到远处,温宝荣敏捷地扑过去拾回来,放在温卓脚下,抖着尾巴等再来。温卓把它赶到一边,笑骂:“去,谁跟你玩儿,我都挨打了你也不知道帮我,白养了。”

到四点多,温卓说送我回去,沉甸甸的猫箱和大袋子全扔后备箱,温卓给温宝荣戴上遛狗的背带和绳子,它就乖乖跟在后面走,活脱脱是条小狗。温卓笑道:“它能牵出去遛,你别总抱它,十几斤呢,累手。”

孟潜声最近天天拿着楼盘广告看,今天又出门看房去了,不在家。一进门,温卓环顾四下,立刻发现端倪,讶异道:“你跟人同居了?”

“是啊。”

“谁啊?”他眉头一皱,“不会是你那个老相好吧?他分手了?”

我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他佩服道:“谈了十年就是不一样,烂船也有三斤钉。”

我笑骂:“狗嘴吐不出象牙,快滚。”

他赶着回去拾东西,也没久坐,我送他到电梯间。回屋把温宝荣的东西整理出来,它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不叫不吵,但就是随时围在我脚边打转,逼得我上厕所不得不锁门。

我到厨房做饭,温宝荣亦步亦趋跟进来。我在流理台上切菜,它个子大,两条前爪一搭就立了起来,还能露出个头,在桌上嗅来嗅去。

六点多孟潜声回来了,进门就叫我:“我今天去看了个新楼盘,一百八十平的大户型,我觉得还不错,你看看怎”

他突然声,我一回头,温宝荣伸爪从菜板上切好的鸡肉堆里扒拉出一块儿,塞进了嘴里。

“温宝荣,你给我出去。”我刚下菜,腾不开手,“你帮个忙,把它弄出去。”

见到生人,温宝荣立马缩回地上。孟潜声问:“哪儿来这么大的……这是猫吗?”

“我朋友的猫。他去香港一阵子,托我照顾。不咬人,你把它弄出去,别让它进来捣乱。”

孟潜声来了兴致,蹲下摸了摸温宝荣的头:“叫什么名字?”

“温宝荣。”

孟潜声笑:“还有名有姓。”

我笑道:“它主人神经病。”

孟潜声伸手要抱,温宝荣自己溜出去了。

我放假后陪孟潜声去看了几个楼盘,买了点年货,年关前的几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多了温宝荣这个大个子,尤其当它往地板上一摊,家里顿显拥挤。我开玩笑说:“没个大房子还真装不下它。”

孟潜声就笑,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宝荣懒洋洋地甩尾巴。

不知怎么地,照顾它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孟潜声的工作。我只喂过它一顿,还没喂饱,它头上顶着舔得干干净净的罐头满屋蹿,孟潜声说它一顿要吃魏乔家那只猫一天的量。过了几天,温宝荣跟他熟了,开始天天跟着他打转;什么时候想玩了,就叼着最喜欢的小铃铛去房间里找他。

难怪温卓嫌它黏得烦人。

年三十晚上十点多,我想温卓大概在家,给他发消息:“你家温宝荣可真黏人。”

他回得很快:“你别惯它,不然它成天赖着你。”

“你在香港玩得怎么样?”

“过年能去哪儿?无聊死了。”

“那你忙完了早点回来,金华公园旁边新开了一家馆子,味道不错,我请你去吃。”

“好啊,敢抵赖看我不拾你。”

“香港天气好吗?”

“潮湿得很,下雨。家里又下雪吧?”

我说是,找到手机里昨天存的温宝荣在窗户边玩雪的照片发过去。他说:“妈的,真想念去年跟你一块儿过年的时候。”

我说:“放屁,去年过年你明明在日本潇洒。”

“我记得我不是初十就回来了吗?不出正月都是年啊。”

这个混账耍起赖来,真是谁都敌不过。

初六早上,孟潜声正在厨房里忙活,我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到厨房里喝水,温宝荣果然又蹲在他脚边。我看了看灶上的锅,问:“今天炖鸡?”

“对,晚上可以给你做鸡丝面。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吗?”

我想了想,自己似乎是说过这话:“我都忘了,当时随口一说,你还记着呢?”

他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说:“那还是就吃鸡丝面吧。”

转回卧室,找了半天才从被子底下翻出手机,打开一看,整整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严向俞的。我心里纳闷,拨了回去,立刻被接起来,严向俞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心陡然狂跳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我抢先一步问他,好像问出来就不会有糟糕的事发生。

严向俞的哭音像隔着整个冰原的风雪,簌簌颤抖着说,温卓自杀了。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仿佛被绑上石头投进了海里,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了没有。

求你快来,严向俞哭得像马上就要死了,我在殡仪馆,我在殡仪馆里,我很害怕。

穿衣服的时候,我的四肢一直难以抑制地颤抖,穿鞋时又撞到鞋柜,打翻了上面的一个小花瓶,惨白的瓷片碎了一地。孟潜声闻声立刻从厨房出来:“怎么了,伤到没有?”

“没事儿。”声音哽得吐字都困难,“我要出去一趟。”

孟潜声一见我的脸色,神情跟着变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去看我一个朋友。”

“我陪”

“不用了。”我甩上门,跑向电梯间。

王八蛋。

我死死握着手机,握得指头生疼,耳朵里清晰地听见牙齿格格打颤,我咬紧牙关,牙床酸软无力得如同发泡了的浮土,腐朽的树根从上面颤动着,哀吟着脱离。

脑子里涌来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有那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感情,却顷刻被吞没到不见尽头的长夜中去。

推开出租车的门,寒风夹着大雪撞进我眼睛里。风是一柄钢刀,决绝地从眼眶里插进去,把躯体搅得血肉模糊,鼻间萦满并不存在的铁锈味,我下意识一弯腰,差点吐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起来殡仪馆长什么样。

里面为什么要点那么多光线雪白的灯?我走过一串灯影,身体已经成了一堆冷冰冰的碎肉。一个人站在门外,哭得不能自已,丑态百出,我的眼睛不能聚焦,走到跟前,用尽全力睁大眼睛,才发现这人是严向俞。

他抓住我的手臂,越发绝望地痛哭起来,使人想起某种失偶悲鸣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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