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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不回来,没有人救得回来。你所有吃的苦受的累都是你自找的,直到现在,你还在一厢情愿地做着‘守护雪国’的梦。你真可怜,你为什么还不清醒过来?”

杏花染血,漫天飞舞,一如那年花开时节,血染春陵火烧私塾,他守着先生的尸首,心中忽地有了一个名为“守护”的梦。

那个梦很美,想着……如果有一天,雪国安好,春陵私塾重建,那些曾经逝去的过往、那些离去的亲人,是不是会再回来?

那个被一把火烧毁的私塾,是他今生唯一认可为“家”的、安放他这一颗孤苦无依的心的地方。

……是的,那是我的家。

宣于唯风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呆滞混沌的目光望向无忧时,只说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他们都走了,明山也走了,但我不能走。管它什么‘忠君爱国’,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我很清醒,我只是想着终有一日,我、无邪还有雪十一他们……想回家的时候,可以想到这个地方。”

杏花血雨春夜,当乱刀砍下,飞溅的鲜血、碎裂的骨头都成了一场噩梦。

“……然后,回到这个有我守护的家。”

☆、第五十九回痴缠

花开满城,锦城落花似飞雪,人间尽是芳菲。

那飞花飘过高大巍峨的城墙,落到城外贫瘠枯朽的土地上。流民野乞围在那城墙下,指着告示上贼眉鼠眼看上去十分可笑的画像,嚷嚷着说:

“这又是谁要掉脑袋了?……城里坏人真多,掉脑袋得多疼啊,还是做好人舒服。”

“人家再坏也在城里头享了清福的,不像咱们没饭吃没衣服穿,没过半天好日子,不知道哪天就饿死了。”

“俺不识字,这画像上是谁呀?”

“……咳,别看我,我也认不得几个字。”

杭雪舟混迹其中,眉头紧锁。这画像上的人,他不认识,但是告示上的字却是认得的。

紧接着,杭雪舟赶到春陵私塾,打开了那把锁,推开门,明亮的阳光照射进石屋,一个蓬头垢面缩在石屋一角的青年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杭雪舟。

杭雪舟道:“宣于大人已死,你可以走了。”

……他撒了一个小谎,想看渡雪时的反应。

渡雪时在这石屋里待得太久了,伸手遮住刺目的阳光,逆光看着门口的黑影,神态痴傻地喃喃重复:“宣于大人已死……”

“明大人随明水姑娘离开了雪国,丞相周瑾被陷害至今不知所踪,赤卫军解散,宣于大人……一人无力回天,前日押上刑场砍了脑袋。”

渡雪时看上去痴痴傻傻,蜷缩在那潮湿昏暗的一角,许久没有动静。

与此同时,锦城里一处偏僻的小院落升起袅袅炊烟,一个眉目伶俐乖巧的青年在烧火做饭。这时一袭水色衣裙的女子走出屋门,面容姣好温婉,但眉间是抹不开的幽幽愁绪,道:

“幸儿,其实……你不想走的,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青年回头看明水,咧嘴笑:“姐姐想什么呢,行李都拾好了,可不能反悔的。我本来就不想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现在终于要离开了,姐姐该替我高兴才对。”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世上好男人那么多,你不能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姐姐想要什么样儿的,我都给你找来。不要想着那个棺材脸了。”

明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道:“饭熟了。我去买几包糖路上吃,姐姐先吃饭,填饱了肚子咱们下午好赶路。”

不等明水挽留,便匆匆走了。

明水倚着门框,瘦弱单薄的身子无力地滑倒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道:

“你这孩子,我可没有想十四,我是担心你呀!”

离开雪国,又能去哪里呢?

“这个地方乌烟瘴气,可它是我的家啊……”

润湿的水雾弥漫上双眼,模糊视线中看见一个俊儒男子走过来,她喃喃地问:“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我很好啊,不需要救。”

“不,你不好。你觉得你不是个好姐姐,你觉得你的到来给宣于唯风添了诸多麻烦,如果没有你,明山会继续留在这儿与宣于唯风并肩作战对不对?”

“我……”

“你爱而不得,你的心很苦,可这些都不重要,你是明山的姐姐,眼睁睁地看他痛苦,却不能为他做什么,所以你的内心很痛苦也很迷茫,倘若真的离开,是对还是错?”男子缓步靠近,低哑的嗓音带着某种难言的蛊惑,道:“离开雪国就会变得开心吗?也许不能,因为明山他……爱着宣于唯风啊,就像你爱着宣于唯风一样,你们姐弟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明水惊吓般地瞪大了眼睛,樱唇颤抖:“什、什么……?”

“不仅是明山爱着宣于唯风,宣于唯风装在心里的也只有明山一人。”

“幸儿他……他竟然,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一道泪痕忽地淌下,唇角却上挑,又哭又笑地道:“不,是我的缘故,幸儿才不敢同我说的。怎么这么傻……他们两情相悦,我又算什么……”

幸儿懂事了,知道心疼她,可感情上的事情,是心疼就可以退让的么?

“傻孩子,小时候顽皮总惹我生气,现在长大了,我以为你懂事啦,可还是让我操心……”明水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问那男子:“我该怎么做?”

“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很难。”男子道:

“明山爱宣于唯风,可宣于唯风伤害了你,你是他最敬爱的姐姐。你们三个彼此折磨,都很痛苦,可你不应该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明山。”男子的举止言谈皆儒雅斯文,一字一句都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道:

“明山夹在你与宣于唯风中间,是最痛苦的。今后还会更痛苦,因为他要离开雪国,再也见不到宣于唯风了,不仅如此,宣于唯风明日就要被押上刑场砍首示众,需要明山救他,可明山会去救他吗?”

“明日……不会的……”

“是不会救的,因为你们今日就要离开雪国了。”男子怅然而叹,“宣于唯风一死,明山便再也留恋,你俩可山长水阔到处逍遥。这是你想要的吗?”

明水愣愣地抬起头,说:“……还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男子轻轻牵住明水的手,像是蔼然可亲的长辈教导自己走入迷途的孩子,言辞恳切地道:“你想成全他二人吗?这个雪国早已千疮百孔,宣于唯风想要守护它,可他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他需要帮手,比如……明山,你会成全宣于唯风吗?”

明水愣愣地问:“我、我要怎么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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