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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也不戳穿他,冷眼看他继续为自己开脱。

著作郎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管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与他通信,不过就是为著作院分忧,商量借钱还钱的事宜,纵使不该,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都这样做了,钱大人却只抓了我,还刑讯于我,我、我不服。”

李意阑一并送来的誊抄文书之中,不乏有那掌柜偷偷记账用的册薄以及这位朱大人在文辞上的棍棒与大枣,此刻就堆在钱理的公案上,钱理听完就揭取了最上头那本账簿,扬袖一挥扔到了堂下。

书纸在空中哗啦啦地掠过,落到地面时将好摊开正面朝上,著作郎偷偷瞥去一眼,霎时就被扫中的字眼震得神情剧变。

地上赫然就是一本龙门账,从年到时刻,详细地列满了四柱的进、缴、存、该,其中缴、该两项尤为详尽,向谁缴的、又是谁该的,每一笔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一眼下去他就看见了好几回自己的名字。

这是贪赃受贿的证据,著作郎眼中迅速堆满了恐惧和怨恨,既怕被查职,又恨那个表里不一的银号掌柜,在两种情绪剧烈碰撞之下,他一时心神不定,脑子不转了似的,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钱理观看他的神态,就知道眼下正是问话的时机,他立刻连珠带炮地施压道:““不服就写好讼纸去状告本官吧,这是两码事,我现在不与你理论,咱们言归正传,继续说你与那掌柜的通信。”

“既然是借钱还钱的事,又关别人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让丰宝隆的掌柜帮你向饶临传信?那张写着‘事毕,伺机撤离’的纸条,是你让掌柜给饶临的接头人的吧?什么事毕了?让谁撤离啊?”

著作郎不自觉地抖了下嘴唇,没想到这事竟然被抓了个现行,他当初就不想帮忙,因为当着对方的面,不敢开口说要查看密函,所以稀里糊涂地送出去之后还为此隐忧了好几天。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著作郎沉默了半晌,在对权力和疼痛的畏惧之中暂时屈就了后者,他垂头丧气地说:“那小竹筒是从我这边出去的,但里面装的是纸条还是其他东西,我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冯阁老的信臣亲自来盯着我发出去,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他给我检查啊。”

钱理眉锋猛地一跳,追问道:“谁的信臣?你再说一边,姓甚名谁一并讲清楚,别吐一半吞一半的。”

著作郎将心一横,孤注一掷地说:“冯阁老的主薄先生,姓黄名泉生,大伙儿都叫他黄管事。”

李意阑在信中已经坦诚过猜测,所以钱理心中有点白骨案是冯坤所主使的概念,这位朱大人的话无疑是将他在往这个可能性上推。

钱理边思索边说:“冯阁老的主薄先生,惠极贵极的人物,他往饶临去个纸条,这么小又轻而易举的事,凭什么要来求你卖人情呢?你不觉得这话说不过去吗?”

“大人此言差矣啊,”著作郎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让我发我就发,哪里敢算卖了他的人情哪。而且他就是有路子,为了避嫌也不会直接用,辗转找到我这里,就是因为我不起眼啊。”

钱理没料到他这样有自知之明,一时竟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顿了片刻才又说:“行,我姑且相信你,那纸条的主人是黄泉生,但是朱大人啊,有一个问题我还是很解。”

“平时你的信函,送到丰宝隆掌柜的手中便已是终点,这回换了信人,那掌柜怎么知道该将信给谁呢?所以我在想,黄管事是不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代?”

“有,”著作郎这会儿已经老实了,逢问就答地说,“他额外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几句暗语,并嘱咐我让掌柜只能将竹筒交给对的上暗号的人。”

钱理:“什么暗语?”

著作郎:“避着我呢,没让我看见。”

钱理:“你就不好奇?之后没有去信问你的老搭档,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著作郎这回还真是不知道:“好奇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不比往日,饶临封着城,各方面盘查得都很严,能不动用这条线就不会动用,所以我还没来得及问。”

钱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了想,又问他打听了一些那位黄管事的情况,接着挥手叫来衙役,将他带下去了。

许之源全程陪审,待堂一退就按捺不住,走到钱理跟前低声絮语:“老爷,这案子慢慢在指向冯阁老了,假若是他,前面五桩都能够理解,可第六桩冒犯了皇室,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没有理由要策划这么一出啊。”

钱理摩挲着公案的光滑的桌沿,摇着头说:“关键证据还没有出现,此刻下结论还为时尚早,谁敢说那纸条是黄泉生写的,那主谋就一定是冯阁老?不能这么武断。”

许之源颔首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理站起来说:“先去会一会这位黄主薄。”

因为要去的是首辅的官邸,钱理刻意坐上了他的四抬小轿,轿箱晃晃悠悠地穿过街巷,在末时初抵达了目的地。

不过他来得不是时候,门房恭敬地告诉他,黄主薄一早就陪阁老到午门东侧去了,钱理要是不急,就请直接去东侧门寻,要是不急,就请留下拜帖,等主薄回来了,这边立刻差人去府上请。

钱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拜帖,他纵使有再大的权力,也不敢去午门与人争辩。

那儿值守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当年李遗那么受宠,还不是在那儿被一个宦官推到摔死,钱理嘴上说是豁出去了,可对于积威百年的皇室深宫,他还是自骨子里存在着畏惧。

接着他回到大理寺,很快发现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会客那边的确扑了个空,可是寻找扇贩子这边,却始料未及地迎来了线索。被派出去的捕役当中,有一名带回了一位知情人士。

来人是个瘸腿的中年汉子,有些瘦弱,杵着拐杖,皮肤黝黑而粗糙,一看就是在烈日下营生的行当。

据他自称,十三年前他是负责建修皇陵的巡防营士兵,而皇陵当中的许多机关暗道都是出自于军器监,所以他认识画中的男人。

捕役向钱理转述道:“大人,他说那个画中人,是当年军器监的监察使。”

午时五刻,饶临衙门。

经那坊主确认,假伙夫就是那名叫阿宁的伙计。

到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了,李意阑让人将他押下去,暂时先拘在了牢里。

至于那个尚不知道名字真假的袁宁,因他伤得实在够重,掐人中和泼凉水都不管用,一堆人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囚犯束手无策,一刻钟之后,李意阑只能让衙役将他先抬回了牢里,再请大夫去瞧瞧他醒不过来的原因。

退堂之后就到了饭时,李意阑催着其他人去吃饭,尤其是张潮吴金,因为饭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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