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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章抱怨

时不我待,离开粮厅以后,大家迅速各就各位。

寄声依依不舍地跟王锦官在院里道过别,掉头跟着张潮走了。

吴金找上了谢郡守,去问他要调兵遣将的权利。

吕川独自回到客房,抖开包袱布开始打包。

于情于理,李意阑都该去送送他的嫂子,江秋萍觉得分秒必争,便提前一步去了牢房。

白天的饶临衙门就显出了玲珑的气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锦官就牵着马踏出了那道丈高的灰墙。

昨夜星斗高悬,料想今日应是个晴天,大概是为了隔绝烈日灼面,她背了顶带纱帘的斗笠,黄竹篾搭着细弯刀,一身都是江湖路远的味道。

李意阑站在门廊下,以拱手鞠躬的大礼为她送行:“辛苦嫂子跑这一趟了。”

王锦官并没觉得辛苦,但一应谢礼却是李意阑应该做的,她受之无愧地任他拜了,“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她心里其实有些关怀的叮嘱,但通通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在王锦官的平生的觉悟里,人就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踩着磴子上了马,抖开缰绳冲上了青石板铺的小巷。

李意阑目送到她到巷子尽头,这才折回大院里,在值守的衙役里随手点了两名衙差。

第一个被他谴去游击府,声明请将军挑十个稳重的好手,具体他没说是干什么用,小兵也没敢问,憨头憨脑地领了这道鸡毛令箭,带着一脸“愿为大人鞠躬尽瘁”的表情跑了。

第二个的目标倒是明确,李意阑让他去找谢郡守,让他转告谢才,去找能使黑字从白纸上无端消失的法子。

跟这两个小兵交代完以后,李意阑才算处理完了发号施令的事宜,转道去了牢房。

在他的目的地上,江秋萍没什么应对亡命之徒的经验,一进来就碰了壁。

冤家路窄,昨天拿他扎他的刺客就被羁在他所停步的这间牢房里,为了避抱团取暖和方便挑拨离间,歹人的同伙被分开押看,锁在了从这里看不见的牢房那一头。

后背上疼到才肯麻木的伤口,一见到始作俑者似乎又有发作的迹象,江秋萍后背抽痛、心头窝火,目光恨恨地盯着牢里被五花大绑的人,特别想上去砍他一刀。

可他终究不是任性之人,江秋萍压住了一肚子敌意,冷着脸侧头对狱卒说:“拿掉他嘴里的布,我有话要问他。”

狱卒满脸为难,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先生,李提刑的嫂夫人特别交代了,不能随便拿出棉布,怕他们那个……咬舌自尽。”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的小声又谨慎,像是生怕被刺客听了去。

江秋萍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这俩人昨天既然敢当街下杀手,明显就是不要命的,那命都可以不要,一截舌头又算什么。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里一阵阵地发愁。

上来就打,不是他们读书人的做派啊。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对策,在心里美其名曰这种生杀予夺的事,只有领头的李意阑才有资格操作,他们文人还是先了解情况比较妥当。

江秋萍接着道:“他们身上有搜出什么东西来吗?”

狱卒做了个“请”的手势:“有,都在刑房里,先生这边走。”

江秋萍跟进刑房,在桌上的木托盘里看见了一些分类排列的东西。

一排暗器,看制式有好几样,他都叫不上名字;一把刀、一把剑,反正他是看不出什么来;两根火折子;一个钱袋,几枚碎银和一小把铜板,以及几个小巧的瓶瓶罐罐。

江秋萍拿起一瓶揭开闻了闻,也没嗅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李意阑正好进来,抬眼就见他百无禁忌地用鼻子对着小药瓶口,不说吓了一跳,总是有些看不下去,连忙两大步地靠过了过去。

他先咳了一声提醒有人来,接着抬手捏住了瓶底,慢而平稳地往外拖,边拿边说:“秋萍小心点儿,有些江湖人居心叵测,随身除了携带伤药,还会有些毒烟毒粉,这个不能这么闻。”

江秋萍从没下过江湖,昨天又差点丧命,听得立刻闭了气不说,还徒劳地将鼻腔里那股已经闻到的药气往外擤了一下。

好在李意阑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他随手抓起来闻的只是治疗内伤用的小还丹。

接着,那托盘里的零碎也被李意阑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都是流通的常规制件,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发现。

如此唯一的缺口就变成了那两个大活人,江秋萍有点为难:“又要让他们开口,又要提防他们自尽,这可怎么审?”

“我有办法,你负责问话就行了,”李意阑边说边在条凳上坐了下来,转头对狱卒说,“你去将囚犯带一个过来,再找人送些白桃胶和生丝过来,顺便叫个通判过来记录。”

江秋萍是个聪明人,策动脑筋想了想,差不多也就猜到他要那两样东西做什么用了。

江秋萍笑了笑,一边觉得觉得李意阑不像是那么能作怪的人,一边却又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倍感舒畅,他慢吞吞地用脚勾动条凳,揣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准备坐到李意阑的旁边去看热闹。

桌边上是文书的位子,他现在手不方便,只有坐小板凳的份。

李意阑的心着实比他表现出来的模样要细,半道截了江秋萍的胡,帮同僚把凳子拉到了合适的位置。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通判端着笔墨匆匆跑进来,紧接着刑房外头铁链叮咚作响,两名狱卒粗鲁地押了一个人进来,江秋萍抬眼一看,发现来的还是跟自己有仇的那个。

狱卒手脚麻利地将人犯吊着锁在了拷问的木桩子上,接着退到李意阑背后的角落里站定,感觉业已万事俱备,只等主审官开口问话了。

可是李意阑一声不吭,坐成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哑巴,还在等他的白桃胶和生丝。

狭窄的刑房里登时酝生出了一阵只听得见别处噪声的沉寂。

门神样的两个狱卒茫然地面面相觑,已经铺开纸、研好磨的通判提着笔,也不知道是该蘸墨还是不蘸,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刺客大约了受了集体情绪的感染,本来垂头吊脑的形如昏迷,在这阵突兀而不知尽头是何处的无声里也忍不住抬起了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作弄什么玄虚。

然而他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早就锁在了他身上的眼睛,那眼神不冷不憎,没有任何想要施加威慑的意味,只像是一种安静的注视。

可站在你死我活的立场上,对方过于冷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刺客心里没有立刻产生压力或者恐惧,他只是觉得不太妙,自己不该抬头,也不该看这一眼。念及此他即刻回了目光,准备重新垂下头去,可正对面的人却在这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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