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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你没有对他说实话。”

“说了一半。”

“你靠半颗金珠,又要维持这边的幻境,又要和那边的段抗衡,小安,你有把握么?”

冉小安沉默良久,“我没有办法。”

“就不能…”

“不能。”冉小安果断地回绝了方槿,“这是他们的家。”

方槿轻笑,“你何时这么善良了?”

“我不是善良,我最讨厌善良。”冉小安望着厨房升起的袅袅炊烟,淡薄地笑了笑,“可是,送给别人的东西,又如何能回去呢?”

“你要守护他们?”

“许下的承诺,不能违背,这是小乐教我的。”

方槿无言以对,一个人就是可以无心无情却又有血有肉,他一直相信冉小安是冷漠的,却也同样相信他是仁义的,这不矛盾。

“你这般耗损功力,冉小乐迟早会看出来。”

“瞒一时是一时吧。”冉小安喝下一口甘凉的井水,“哥哥会懂我的。”

方槿苦笑,“那天香阁呢?结界一旦消失,段岂不是能从安乐门进入天香阁?”

“唇亡齿寒。”

“你也会保护它么?”

“放心,自有人照看它。”

方槿一惊,“你说…谁?”

“明知故问。”冉小安和他碰了下碗,勾唇一笑,“结界须靠灵力维持,这么多年,天香阁不朽不灭,就像一块钢板一样,你以为是谁在帮你?”

“她为何不来见我?”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冉小安难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槿,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方桐她…大概是不想再有什么牵挂了吧。”

“有牵挂…苦么?”

冉小乐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冉小安看到他对自己开心地笑,脸蛋都被热红了,用嫁衣的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朝他们招手,告诉他等一下,还有一道菜就好了,然后又钻进了厨房。

“有回应,再苦也值得。”冉小安用极尽柔情的语气答道。

“我会回应她。”

“她等的人,不是你,更不是我。”

方槿无可奈何地喟叹一声,三十二年,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无论是方家亦或是段家,有金珠的人都太固执,太极端,太忠诚。一个人的爱,只能完完整整地奉献给一个人。慷慨的时候倾囊,吝啬的时候,连一丁点留恋也懒得施舍。

他的目光又飘向那个一直挂着笑容的稻草人,轻咛道:“他们为何总是笑?”

“因为笑不出来。”

冉小安起身,“我得去陪他了,你不去找你的小胖子?”

“再坐一会儿。”

“随你。”

冉小安不再赘言,独自朝着厨房走去。

第67章曾经沧海难为水(双更一)

凌拾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当夕阳的余晖遁匿,整个人被黑夜笼罩,他才敢堪堪抬起头,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巷,摇摇欲坠。

百鬼夜行,他和那些鬼魂一样,畏惧光明。

光明啊,越站在亮处,影子就越冷。

剥夺了别人的,他也攥不进自己的手心里,反而从指缝中通通溜进了绝望的渊薮,一辈子,都不得坦诚。

他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前行,没有终点,更谈不上起点,到了这个份上,他竟然还想逃,又如何能逃?

他被抛弃了,却从这抛弃中撷取到莫大的满足,宛若插在濒死病人心口上的那把刀,疼比煎熬快活。

因果皆是报应。

二十年前,大漠还是乱葬岗,十四岁的凌拾找到了小鱼玉坠旁那具腐烂的尸体。

大雨中,一瘸一拐的少年人路过,撑着伞问他:“这里居然有活人?”

他说:“你不也是活人?”

“他是谁?”

“他是我。”

“你愿意跟着我么?”

“为何是我?”

“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遇见谁就是谁了,你是第一个。”

“为何信我?”

“不知道。”

他说完便走了,凌拾也不懂当时的自己是如何想的,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莫名其妙地对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是他唯的一次多嘴,然后随他去往了一个鸟语花香却险象迭生的地方,大病一场,醒来后变得寡言冷淡,却唯独重复着一句话:“我是凌弃。”

方槿蹙起眉头,却没有再追问什么。

从此以后,方槿叫他凌弃,所有人都叫他凌弃,连他自己都只记得自己叫凌弃,他有一个叫凌拾的哥哥,死在了乱葬岗,那个地方去不得,会伤心难过,会悲痛欲绝,会牵扯出一些嚼不烂的回忆。该宽容的宽容,该淡忘的淡忘,留下那条小鱼便足够了,其它的,不需要,更不重要。

风暴会掩埋伤痛,更会带走留恋,乱葬岗会变成沙漠,沙漠上会重建城池,车水马龙,繁花似锦,连同那个人,化成地底的灰烬,一并,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曾经是那么笃定地这样相信着。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天翻地覆,不存在的东西,谈何找?又谈何藏?

方槿想让他面对的,从来都不是过往,而是罪恶,也只是罪恶,他的,凌拾的罪恶。

“叮铃铃…”

铃铛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长夜,他突然有些胆怯。

冰清玉洁的小鱼此刻显得尤其突兀,由远及近地飘荡而来,凌拾有一种错觉,这短暂的几步路,和被他压抑在内心角落里的二十年,怕是一般漫长。

“阿弟…”

铃声停了,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仿佛感受到面颊的冰凉,然而那不是泪,是温柔的抚摸。

“对不起…对不…”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铃铛又“叮铃叮铃”地摇曳起来,清脆得像那个人的呼唤。

凌拾听不见他的话,却听懂了。

他在说:“哥哥。”

他们是双生子,流淌着同样的血,又怎会不明白呢?

他不怨他,他有多自责,他就有多不怨他。他天真地以为,哥哥不来寻自己,只是因为看不见他,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摇晃着铃铛,冉小安给他的铃铛,总有一天,哥哥会遵循这铃声找到他,带他回家,回到梦寐以求的家。

他才是凌弃,等了凌拾一辈子的凌弃,信任了凌拾一辈子的凌弃,思念了凌拾一辈子的凌弃,尽管他的一辈子,也仅有孤苦伶仃的十四载而已。

男人木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凌弃急了,以为哥哥不愿理他,拼命晃着铃铛,两条小鱼玉坠交缠在一起,手牵手,好像他们那难得互相陪伴的童年韶华。

“乖,别摇了,哥这就来…”

凌拾闷闷地栽了下去,却一声不吭,只是肩膀颤抖了好一阵子,便一动不动了。

除了骄阳般蔓延的血泊,他安静得,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铃铛声戛然而止,一个人从那身体中站了起来,向面前的鬼魂莞尔而笑。

他终于能看见他了,而他,也终于能被他看见了。

“阿弟,哥来晚了。”

凌弃扑了过去,像儿时捉住的蜻蜓,像在苦寒之地望错的背影,像一次又一次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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