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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眉头也舒展开,露出笑意。

他对身边人道:“师父,我们不如去逛一逛吧。”

既来之,则安之。

迎春祭不愧是柏侯爷的得意之作,不仅鼓乐震天,人声鼎沸,就连沿街的摊贩上售卖的商货,都是别处少有的。

梁州盛产琉璃,集市上最为抢眼的便是琉璃制作的玩具和工艺品。

有五的琉璃小鸡,在圆盘上站成一圈,用一根细绳拴在一起。圆盘中央有一只空洞,绳子用吊坠拉着,垂进孔洞内,向钟摆似的摇晃,圆盘上的小鸡被牵动,轮流俯身啄米,憨态可掬。

有巧的走马灯,数只琉璃扇面排列再一起,风一吹便兀自旋转,发出清亮的哨响,像是有人在灯笼里藏了一只鸟儿似的。

类似的巧器物还有许多,琳琅满目,引得过路的孩童纷纷驻足围观,商贩们也热情高涨,不遗余力地鼓吹,逼迫父母们慷慨解囊。

狄冬青虽然不属于二者,但也按捺不住好奇,凑到近处,饶有兴致地观看。

卢正秋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四处停留,也不催促。

年长者对祭典并没有太高的兴致,只是乐于看到徒弟脸上露出笑容。

有一种笑容,需要从年轻人的天性中汲取,凭自己是无法给予的。

既然无法给予,便应从旁守候,这是身为人师的义务。

所以,卢正秋一直跟在冬青身边,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着,直到一个落单的孩子晃入他的视野。

那孩子只有五六岁模样,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口角也不太利索,正高高仰着头,琉璃似的大眼睛望向一名商贩。

商贩俯下身,举着一只走马灯,笑眯眯道:“这里面藏了一只小雀,所以才会叫。”

“哇,我想买小雀!”小孩两眼发光,忙不迭地抬起一双手,把手里的碎银递到商贩眼前。

商贩的眼睛转了一圈,忽然敛去笑容,摇头道:“小兄弟,我这鸟儿很名贵的,你这点银子恐怕不够啊。”

小孩一惊,急道:“那、那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办法,”商贩的视线自他身上扫过,不紧不慢道:“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儿上,我可以跟你换。”

“换?”

“是啊,你把脖子上的玉佩送给我,我就把小鸟送给你,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一举两得,怎样?”

“我……我……”小孩的眉头皱成一团,肉乎乎的小手摸着颈上的玉坠。

商贩见他犹豫不决,从旁撺掇道:“小兄弟,你仔细想想,玉坠是死的,鸟却是活的,你跟我换,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小孩的目光仍牢牢地盯着转动不止的琉璃,双手抬到脑后,试图解开颈上的细线。

他的手被另一双手轻轻盖住了。

卢正秋阻止他的动作,而后转向商贩,道:“鸟当然是活的更珍贵,可惜,你这只鸟却是假的。”

商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将锐利的视线投向对面的人。

卢正秋不为所动,只是将手搭在小孩的肩上,道:“小兄弟,你想一想,若是一只鸟儿不吃不喝,终日被关在笼子里鸣叫,岂不是很可怜吗。”

小孩仰着头望向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卢正秋接着说:“你再想想,若是一只可怜的鸟儿,怎么会唱得如此动听呢?”

小孩睁大了眼睛,再次向商贩的手,然而神色之中却没有了方才的渴求。

缤纷的琉璃好像突然褪去了颜色,小孩将嘴一撇,道:“哼,我不买了!”

商贩急了,毫不客气地指着卢正秋的鼻子:“我跟这位客人谈生意,你算什么东西?”

卢正秋神色如常,徐徐道:“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我只知道,但凡是个东西,都不会哄骗小孩子的钱。”

“你……”商贩一时语塞,只能瞪着他跺脚。

两人的语声吸引了周遭人群的注意力。在诸多目光的拷问下,商贩的脸皮再也挂不住,卷起货摊,骂骂咧咧地走了。

只剩下五六岁的孩童还留在原地,呆然地攥着一把碎银,泫然欲泣。

卢正秋在他面前蹲下,指着不远处的垂柳,道:“小兄弟,你看那树梢上。”

树梢上站着一只灰背的麻雀,时不时地转动脑袋,开阖尖喙,发出阵阵啼鸣,声音犹如短笛般清亮。

它像是在给自己的乐声伴舞,从一处枝头跳上另一处,早春的柳枝尚未抽芽,枯枝是土灰色的,像是卷着草席沉眠似的。

但雀儿一跳上去,枯枝便立刻活了,在摇动的阴翕中焕发出光。

树动,影动,与街市上的川流汇在一起,像是整个春天都被唤醒了。

小孩看得入了迷,眼中再度洋溢出光。

卢正秋也望着鸟儿,半是自言自语道:“越是喜欢什么,越是不能将它束缚,天高任鸟飞,会飞的鸟儿才会快乐。”

小孩偏过头,用懵懂的神色看向他。

卢正秋在小孩的头上揉了揉,重新站起身,这时,他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他的徒弟越过人群,好像急于归巢的鸟儿一般,快步向他走来。

第129章渊冰三尺(九)

卢正秋的视线越过人群,定格在冬青的身上。

从小到大,他便常常看着冬青从远处走向自己,他的徒弟从孩童变成青年,身形越长越高,脚步越迈越大,起初要在人群中钻挤,慌慌张张地避开大人的行路。如今,却已走得步履平坦,从容不迫了。

九年对于一个成人或许很短,对于一个孩子却足够漫长,抛却不知人事的幼年,这些时光足以填满一个年轻的生命。

青年就这样跨过漫长的距离,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走来。

青年的年龄不断增长,样貌也渐渐改变,唯独不变的是走来时的神色。

目光相触时的喜悦,距离拉近时的迫切,以及最终停驻毗畔时的满足。

正是因为这神色未曾更改,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不论过去多久,这人都会一如既往地回到自己身边。

在他发呆的时候,狄冬青的五指已落在他的腕上:“师父,可算找到你了,方才差点就和你走散。”

他怔了一下,道:“放心吧,我一直看着你呢。”

狄冬青缓缓松开手,露出微笑,这时,他听到脚边传来一个软儒的声音:“师父。”

那声音模仿自己的语气,却模仿得全然不像,听起来瓮声瓮气。

狄冬青偏过头,这才发现师父身边多了个小孩。

小孩一点也不客气,踉跄了几步,便贴在卢正秋的身侧,仰起一张包子似的小脸:“师父,好腻害。”

小孩不愧是小孩,学什么都很快,第二次叫师父,便已叫得有模有样。

不仅如此,小孩还不知道何为客气,何为礼貌,直接张开双臂抱住卢正秋的大腿,将口水蹭在对方的衣摆上。

狄冬青一头雾水。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抢师父。

他看着小孩,小孩却不看他,一心一意地望着卢正秋的脸。

卢正秋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

三人正僵持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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