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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颚微微扬起,一双明眸望向前方。

这图案的线条简单,画工也称不上巧,唯独神色分外逼真,看得出雕刻者的用心,画中的青年肩背挺拔,身材奕奕,哪怕勾勒他的线条古老陈旧,可他身上透出的活力却没有丝毫消减,即便隔着画面,也能感到他昂扬的心绪。

卢正秋独自站在寒冷阴湿的山洞中,望着一幅全然陌生的画,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几分喜悦,好似雕刻者快乐的心情贮藏在线条之中,越过漫长的时光与他相逢。

这位雕刻者,究竟是什么人?

在案牍册中,他已查到从监牢设立到现在所有囚犯的身份,这里一共关押过三十四名羽山族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身负重罪,或是杀人,或是叛族,每一个都被镣铐锁着,在这片阴寒之地静候死亡。

就算这些人有作画的心思,恐怕也腾不出作画的手脚。

那么,是比他们还要更早的人吗?

羽山族人世世代代居于灵泉谷,比他们更早的囚犯,恐怕只有上古神明。

卢正秋不禁想到那个被遗忘的仙神鲧,他是被烛照神囚居于幽沼之中,领受责罚的罪人。

既是戴罪之神,为何还会有如此喜悦的心情?

卢正秋愈发困惑,但又隐隐觉得此事极为重要,他再一次端详那幅画,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怀念之情,仿佛那些沟回的纹路越过千万年的时光,落进他的心间。

若是在码头抓住南晏七,或许他还有机会解开心中的困惑……

他徒劳地思考着,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皱成一团,嘴唇紧抿,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他思索得太认真,竟连接近门口的人影也没有察觉,直到熟悉的呼唤声传入耳朵:“师父!”

他偏过头去,在朦胧的夕照中看到冬青的脸庞,被一片橘色的微光笼罩,像是要融化在风中似的。

他双手捧着什么,手心里不断有白色的雾气腾出。卢正秋定睛去看,才发现那是从对方手中的碗里冒出的热气。

热气翻滚着,卷簇着,生机勃勃,迫不及待地升向空中,在这一片死寂之中,那小小的气团好似有了生命,显得分外鲜明灵动。死寂的幽沼因此而活过来,从凝滞的泥沼之中,漾出一片顽固的浪花。

卢正秋有一瞬的错愕。

冬青快步走向他,碗里的清苦之味飘到他的鼻子底下,令他回过神,本能地撇了撇嘴。

“可算找到你了,”冬青迫不及待地开口,“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我,怎地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只是来看看罢了。”

“那也可以等我一起嘛,”冬青在他面前停下,“来,这是刚刚煎好的药,趁热喝下去。”

“你特意端过来的?”

“嗯,若是凉了,味道就更苦了,不如趁热喝下的好。”

青年仔细地托着陶碗,手指被碗沿的热度蒸得微微发红。

卢正秋突然很想抚摸那双手,想要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上面。

它们摸起来一定很暖。

第68章离合有常(五)

卢正秋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从冬青手中接过药碗,仰头把温热的药汤悉数灌进喉咙。

碗底挡住了他的表情,涩苦滋味淌过喉咙,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的视线被碗挡住,仍能感到对面人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自己,直到他将药汤一滴不漏地咽下,才舒了口气。

今日冬青的情绪格外起伏,哪怕放下心来,目光仍胶着在他的脸上,视线在竭力搜寻着什么,好似面对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师父,而是一道复杂又陌生的谜题。

“你怎么了?”他问道,“百羽是不是还未苏醒?”

冬青微微一怔,点头道:“嗯。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可就是昏睡不止,任谁也叫不醒。”

说这些话的时候,冬青的语气低沉,似乎在竭力压下喉咙深处的叹息,但心事还是随着口中的字句泄露出来,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他的眼底。

他明白徒弟忧心的缘由,岳百羽的心魄被幽荧侵占过,此刻恐怕还在深渊中挣扎,旁人无法出手相助,她的结局只能仰仗自己的造化。

他对冬青道:“在码头的时候你那么信任百羽,甚至有胆量空手与她对峙,此刻反倒不信她了?”

“倒不是不信,只是……”冬青仍皱着眉,“那时我还能对她说话,还能救她,如今却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他向前一步,在对方肩上轻拍:“茫茫天地间,力量再大,也总有你力所不能及的事。等待何尝不是一种信赖。”

冬青又是一怔,喃喃道:“这话未太深奥了。”

卢正秋瞧见他拼命思考的模样,不由得抬起手,将食指弯成一条勾,顺着冬青的鼻梁轻轻刮了下去。

“爱徒聪慧过人,大可以慢慢领会。”

玩笑话说完,他便回作案的手,哪知到半途,便被对方抓住了。

他抬起头,刚好迎上冬青急迫的视线。

“师父,你方才在烦心什么?”

“嗯?”

“我方才看到你的时候,你一直皱着眉头,一定是有心事,不然为何独自跑到这里来。”

卢正秋眨眨眼,很快摇头道:“没有,你多虑了。”

冬青只是摇头:“不,我看得很清楚,你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那般神情。”

卢正秋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冬青接着道:“你总是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可我却看不透你的烦恼,是我太愚笨了么,百羽也是,爹娘也是,就连师父的心思我也不曾了解。你让我等,可我实在不想等了……”

他的语速飞快,说出的话却词不达意,他的目光闪烁,脚尖焦躁地戳着地面。

卢正秋感到他的手指捏在自己的臂上,松开又紧,好似一头小兽不甘心地抓挠,拼命想要攀住一个支点,却一次次地滑下去。

他淡淡道:“旁人的心思,纵然了解,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冬青便急切地争辩道:“你怎能算是旁人?”说到此处,他又垂下视线,哑声道,“这一次与魔教交手,总算知道前路有多难。我并不怕死,但我怕我若是死了,就无法兑现诺言。就算力所不能及的事再多,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他的话就像手中的碗,纵然已经倾空,仍有余温留存。

卢正秋望着他,许久后终于轻声道:“傻孩子。”

卢冬青抬起头道:“傻也没办法,正因为傻,才需要师父点拨。”

他一面说着,一面垂下手臂,手指顺着卢正秋的手臂滑下去,滑到腕处便停住,虚虚地悬在那里。

卢正秋感到手背上的轻压,那微微发红的指尖果真是温热的,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暖,更柔软。

他怎能想象得出呢?他的心太冰冷,秋虫从来没有见过夏日的天空,又怎能够凭空勾勒出暖阳的温度。

他只是觉得,这双手贴着自己的肌肤,传递着鲜明的温度,触感好过他所熟知的一切。

冬青察觉到他的沉默,垂下视线,嘴边露出一抹愧疚的笑,但很快又抬起头,带着笑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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