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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回去,又去拆下一封。

“,我今天出了趟宫,去密宅看阿郎了。他很可爱,已经会爬了,爬到我身上,冲我一个劲咯咯笑。哦,你还不知道,阿郎是我给阿迟新取的乳名。这名是不是取得怪没水准的?姓钟的说,郎是男孩的意思,叫儿子‘男孩’,这算个什么事?我被下属取笑了,要不这名字还是你来想吧。”

“算了,你也不说话,可能是一时想不到,那就先拿这个凑合吧,原谅我实在不想叫他阿迟了。这‘迟’字是我之前取的,因为当初来迟了没救到你,可现在每次一叫他,我就要被凌迟一次,实在有点疼……”

薛璎执信的人微微颤抖,再拆下一封。

“,我今天给你画眉了,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我记得我第一次一时兴起,想给你画眉的时候,你还是有点期待的,结果被我画成了大花猫。从那以后,你就再不许我对你这张脸动手了。不过你今天很乖,躺着一动不动……可是我画完了,你好歹说一句,到底好不好看啊?”

“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在夸我手艺好了,那我明天继续给你画。”

她的眼睛渐渐蓄上泪,看不大清字了,伸手抹了把才得以继续往下拆。

一封又一封的信笺露出来。

“,我刚才梦见你了,梦里我在带你爬墙……”

“,阿郎终于会叫阿爹了,我今天激动得差点把他摔了……”

“,奏疏好多啊,我一封也不想批,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可以分你一半……”

“,我刚才使剑不小心割伤手了,想让你给我上药……”

“,今天阿郎问我,阿娘去哪了,我说我惹你不高兴,叫你离家出走了。他说,那我们一起去找你吧。我说好啊……”

……

薛璎一封一封拆。

直到最后。

“,我准备好要来找你了。得知你转世之后的这一年,我一直在想,自己之前到底错在了哪。我得好好改,才能在找到你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然后我想通了。十七岁的你已经是颗熟透的果子,可十七岁的我却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见棱见角,毕露锋芒。我当年真是个不懂事的混账。所幸上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现在,我已及早看过东海扬尘,陵谷沧桑,而你才正要出世。我能把世间所有的苦都先尝过一遍,然后重新陪你长大一次,多好。”

多好。

薛璎紧紧攥着最后一封信,跪在树下泣不成声。

第72章

山中莺啼燕语,咿咿喳喳,每一片景致都如诗如画。独独老松下的薛璎,身影单薄又凄凉。

她哭累了,突然想到,家里的福禄考该开花了吧。

“我就喜欢那花,明年春末能开成一片姹紫的花海。”去年冬天,有个人这么告诉她。

现在,她想带那个人回去看花。她一定要找到他。

薛璎揩了几把眼,把信整整齐齐叠好,抱起木匣起身,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有刀比她先回头,一眼之下立刻拔刀:“什么人?”

薛璎随即回身。

来人是个中年女子,一身灰色布衣,打扮朴素。她一眼认出,怔愣之下道:“仙姑怎么……”

她说到一半蓦然停下,因为注意到了她手里的剑。

太霄剑。她给魏尝打的那把。

薛璎抱匣子的手微微一颤。对面人已经开口:“贫道来将剑物归原主。”

她心头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哑声道:“……我不是这剑的主人。”

“剑主人不在了,也只能归还给女信士。”

她咬着牙说:“仙姑此言何意?这剑你从哪里得来?”

女观主慢慢上前来,把剑双手呈上,垂眼说:“十天前,在这山脚下。女信士还请节哀。”

薛璎手一颤,匣子“砰”一下摔落在地。

埋了多年的匣子不经砸,陡然散架,信笺狼狈散落一地。四面羽林卫齐齐窒住,没人敢喘出个气声来。

薛璎面色煞白,强撑着笑了一下:“节什么哀?”

“魏公子已经不在了。”她只好直言。

“死要见尸,”薛璎冷着眼道,“仙姑光拿这柄剑来,是觉得我太好骗了?”

“没有尸体,本就不会留下尸体。”她淡淡道,“他生来不属于这里,死后肉身自然该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薛璎的心砰砰砰地砸起来。

看见剑时她还保持了些微理智,认为这位来去神秘的女观主可能出于什么目的在愚弄她。

可听到这话她却慌了。

这意思是,魏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灰飞烟灭了,连皮肉白骨都不会留下?甚至她都不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的双唇颤抖起来:“凭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贫道并无欺骗女信士的理由,也不需要女信士相信。贫道话已带到,不过是想劝诫女信士朝前看,你若不信,大可继续寻找,只是五年,十年,穷极一生也不会找到。”

她说罢再次将剑递来,薛璎终于肯抬手接过,抚摸着吞口处已然凝固的血渍惨笑起来:“这算什么……”

是怎样慈悲的命运,让原本阴阳两隔的一双人再次相逢,让那些本不可重见天日的信笺,历经三十余年的掩埋,兜兜转转来到她的手上。

可又是怎样残忍的命运,让她在看到这些信之前,就彻底失去了他。

薛璎攥着剑,耳边隐隐响起去年深夜廊灯下,魏尝与她说过的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晚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第一次冲她动怒,冲她说气话,却最终连后悔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慢慢等,但我们不要有争吵,不要有误会,不管将来遇见怎样的人或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赌气,你也别像薛那样放弃,行不行?”

她双膝一软,颓然坐在了泥地上。

谶言早就来过,只是彼时未曾发现,待意识到,回头却看见命运亮出的森凉白刃。

当初是他不懂,如今是她。所以重来一次,结局还是一样。

薛璎抱着剑坐在地上,眼前一遍遍闪过魏尝离开那天,扶着门框的背影。

她为什么没上去抱抱他,为什么没说她可以原谅。

现在她怎么办?

“女信士保重身体,贫道先行告辞了。”

“等等。”薛璎支着剑踉踉跄跄站起来,看向林有刀,“都退下。”

一干羽林卫听命远离。

女观主看了眼他们,问道:“女信士还有事?”

“我属于这里吗?”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不属于这里,那我呢?我与我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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