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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弥红着眼睛在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直接抢过几个制作人的背包扔下了山,回头附和:“我包里的东西都足够了,你们负重前行就是找死,摄像机留下存储芯片,全扔了!都听毛弥的!”

在他浑厚的声音下,安全感又渐渐升起了一些,人们三三两两扔下了自己的背包,勉强抑制住了自己崩溃的情绪,颤抖着问道:“那现在……现在怎么办……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急救设备也没有,我们……”

毛弥见场面缓和了一点,自己也冷静了下来,尽量平和地道:“我带你们走,我之前学了一点在裂峰期时怎么找路。”

他此时也只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部分毛虎大略提过的话,可是他明白,此时他这点模糊的记忆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青年居高临下地站在石块下,他身上都是之前扑倒在地染上的泥水和血痕,衬着身后滔天的大水,恐怖的高山,单薄渺小得可怜,可是他的神情却坚毅而沉稳,竟让人们都不由自主地信服,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办?”被他救了一命的小伙子怯生生发问“这样带路更危险啊。”

他的左手小臂此时正扭曲地拐向一边,明显是折了,看上去便疼得令人心惊。

本想说自己可以忍,不想一个小姑娘擦去泪痕,主动道:“我以前和爷爷学过接骨,可以试试……”

“以前没听你提过啊。”

“靠谱吗?”

工作人员们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小姑娘尴尬地头都不敢抬:“就学过一点,我,我也不熟练,我……”

“抓紧时间,拜托你了。”毛弥弯腰在水中捡出一根木棍咬在嘴里,闭上双目,将身子侧了过去。

也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发着抖淌过水去,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臂,看着毛弥被泥水糊得没有原样的脸,突然一阵心酸,回想起从前学过的知识,用同样坚忍的表情顺着骨头狠狠一按。

毛弥身子剧烈震动了一下,血迹顺着木头流下来,若不是熊拉尔反应快将他接住,只怕立刻就要仰倒在地。他呜咽着抖了好半天才从剧痛中缓过来,睁开眼的时候还双眼模糊,几乎以为自己走过了一场鬼门关。

知觉慢慢从手臂爬上,毛弥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捧了一点水洒到脸上才完全镇下来定,从熊拉尔手里接过一条半人高的木棍,坚强道:“我们走,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从其他队伍爬上来到现在其实也刚过去十分钟,可是于所有人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这时制作人几近崩溃地冲着一个摄像小伙喊道:“让你把东西都扔了,你还扛着摄像机干嘛!”

小伙明明怕得都站不稳了,却还是顽强地扛着摄影机,一动不动:“是您教我的,我们的职责就是记录!这样千载难逢的时刻,我不拍下来,就是失职!”

“你有病啊!命比什么都重要,大不了调成自动飞行模式!”

“自动飞行可能会被乱石砸坏,我必须把这些记录下来,都是您教的,扛起摄影机就要忠于记录!”

制作人哑口无言,艰难地迈动步子想扇他一耳光抢下摄影机,却被熊拉尔拦住了。

但见原本还站着的巨汉痛喊了一声,衣物撕裂成碎片,漫天大雨中他的浑身毛发暴涨,关节变形,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一头巨熊。

这是一头站起来足足有三米有余的巨熊,浑身毛发呈棕红色,头如恶狼般帅气威风,身形矫健强壮,尾巴又长又大,就如松鼠一样,有力得足以卷起一个成年男人。

“你就在这拍,谁不行了和我说,我带你们走。”熊拉尔用尾巴把小伙甩到自己背上,一边自觉往后走“毛弥带路,我断后。”

“我断吧……”一个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出声。

制作人好不容易找回了理智,恨声道:“这时候了还客套就是找死,只有大熊有能力断后,拖一秒就是等一秒死,都准备出发。”

把兽态看得如此重要的熊拉尔都变了形态,还把背部让了出来,于他来说这可能比献出生命还要难受。毛弥尊敬地看了他几秒,抓着木棍,毅然转身:“跟我来。”

混乱的众人在一头一尾的带领下渐渐排成了一队,林广漠就跟在毛弥后面,防着他体力不支。

其他常驻成员也紧随其后,互相的鼓舞让他们多了一层信心,纵使过往的经验此时都用不太上,但好歹还有体力优势,技巧也更多,慢慢的都开始相互帮助,在天灾面前井然有序起来。

在那唯一一台残留的摄影机屏幕中,漫长的队伍在轰隆隆倒塌的大山中就如一条细小的黑线,仿佛翻手间就能淹没。石块顺着泥流乱飞,水位不断在涨,进退都是不可避的灾难。

毛弥双腿早就没了直觉,只有腰际还能勉强能感知到一丝水流的刺骨寒冷。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顾不上去擦,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与身后人沉重的喘息声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单薄的肩头,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集中注意力,好仔细分辨水下的路。

他不想死。

谁都不想。

所以除却前进与坚持,别无他法。

有那么一瞬间,就是他也想过放弃。当他选择了走在第一个带路,就意味着他选择了承担起这数十人的生命,这是无比沉重的责任,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沉重。

原本就艰险的山路此时更是危机四伏,走错一步就是命丧九泉,没有一个人有余闲开口说话,死一般的沉默箍紧了他们的心脏,人们手牵着手,这是他们在铺天盖地的巨响与可怕的震动中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走了多久,也无法确定自己走的路对不对,行进途中大半人都受了伤,或轻或重,但都没有开口喊痛,或者说他们已经不知道痛了,只有向前的决心促使他们抬动早已走不动的腿,凭着身体里最后一股意气如行尸走肉般逆水攀登。

毛弥的身影在摄影机里显得格外瘦弱,镜头拉近,他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开始有了疲累的弧度,硬币大的雨点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丝毫动摇,只发挥出超越自己极限的体力努力带着路。

即使是在这摇晃的镜头中,他也有着可靠的沉稳与安全感,就像救世主一样将所有人的心系在一起,使人们忘却他单薄且受伤的身体,只知跟随着他的脚步。

雨势在天色变暗时方才减小。

熊拉尔叼出手电筒,让人们传递给毛弥,大水此时已经淹没到了毛弥的胸口,他仰着下巴,挣扎着在夜色里辨别方向。

沈自悠担忧道:“现在是平缓期,可是再过半小时最后一次地震就要开始了,这……”

“那是什么!前面好像有个洞!”一个眼尖的工作人员欣喜若狂的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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