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杏子林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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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场中呼呼风响,但见长臂老者将麻袋舞成一团黄影,似已将风波恶笼罩在内。梁萧这时方瞧清那风波恶形貌,只见他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但他刀法精奇,遮拦进击,尽自抵敌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数尚未见底,通臂拳的厉害他适才却已领教过,“吕洞宾咬狗”这一招,究竟只能侥幸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是以不敢有丝毫轻忽。况且,二人虽在打斗,但梁萧之言,却听得非常清楚。

梁萧见他居然能和这位丐帮四老之一的长臂叟恶斗百余招而不落败,心下也暗暗佩服,对慕容复虽然不屑,其下属却不怎么讨厌。丐帮其余三位长老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梁萧观瞻了片会,忽尔心血来潮,嬉笑道:“大美人,你于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无不了然于胸,可曾瞧得出这位长臂长老的麻袋,使得是何功夫?”王语嫣皱眉道:“这路武功……”突然住口,一会又没好气道:“我干么告诉你呢?”说了这句,不再睬他,阿朱二女禁不住失笑。

梁萧嘿嘿两声,道:“不说便不说,你好了不起么?那少爷我来说好了,这长老拳脚是通臂拳,使那麻袋的手法,有大别山回打软鞭十三式的劲道,也夹着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的套子,如此瞧来那麻袋的功夫是他自己独创的。”王语嫣讶道:“不曾想你还蛮有见地的。”梁萧笑道:“大美人缪赞了,我哪有甚么见地,这不跟你学的。”

王语嫣秀眉微拧,望向他道:“你说这话可就奇了怪了,我一介弱质女子有甚么值得你这少爷好学习的?”梁萧听了只是微笑不语,目光始终注视着斗场,见长臂长老听得他二人这般对话之时,果然脸色大变,他一分心,便被那风波恶占了先机,竟有抵挡不住之势。又见他连退三步,斜身急走,眼见风波恶挥刀砍倒,当即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风波恶单刀斜挥,径自砍他左足,长臂叟右足跟着踢出,鸳鸯连环,身子已跃在半空。

但听得风波恶赞了一声好,接着左手呼的一拳击出,打向他的膝盖。眼见长臂叟身在半空,难以移动身形,这一拳只要打实了,膝盖纵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断。梁萧见那长老毫无闪避之意,已知他心思,忍不住高声提醒:“姓风的,千万别碰到他麻袋。”风波恶闻言,竟似听而不见,依然横扫过去,欲要挥开他那麻袋,不想果如原著那样,着了长老道儿,此时但见他急急跃开丈许,忙从怀中取出一颗解毒丸,抛入口中吞下。

梁萧立在一旁,冷笑道:“哼,活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道少爷我害你不成。”那长老也不追出,收起了麻袋,不住向梁萧打量,寻思:“这小子如何得知我是湖北阮家的,又如何晓得我麻袋里有古怪?”梁萧见包不同在兄弟受毒伤之后,情怀关切,甚为感动,心想:“若不是我先前将你打伤,也许这会你会找他拼命呢……”

言念未了,但听得包不同怒喊一声,便向那长老冲去,梁萧身形稍转,幌到包不同面前,拦了他去路,叫道:“你不要命了么,自己还伤得不轻呢?”包不同怒横了他一眼,愤愤道:“不用你假惺惺。”梁萧讨了个没趣,并不以为杵,转身向那长老微笑道:“马副帮主不是慕容复杀的,你这样伤他手下,未免有违江湖道义,况且于丐帮声名亦不好。不妨将解药拿出来,给这位仁兄解了毒,大家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将事情讲个清楚,岂非更好?”

此言甫出,众人尽皆喧哗,丐帮群丐更是纷纷叫肆:“甚么?不是他杀的……”“证据确凿,他想赖不成……”“你小子是个甚么东西,大言不惭……”叱责、喝嚷、漫骂声登时席卷而来。梁萧公然不惧,依然脸绽笑容,等他们的骂声低歇了一会,才缓缓道:“有理走遍天下,我想丐帮应该是个讲理的地方,不至于像一些别的帮派那样目光短浅吧?”他此言似褒似贬,果然,丐帮众人渐渐的没了声息,待寂声一片之后,那梁萧又慢慢道:“说慕容复杀人,无非是凭那一句狗屁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梁萧话尚未讲完,便听得那包不同哇哇大叫:“小子,你放甚么臭屁呢?”梁萧笑道:“屁乃人身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放者扬眉吐气,闻者垂头丧气。”众人闻言,登时哈哈大笑,只见梁萧面色一沉,道:“姓包的,你若在少爷面前再胡乱放一个臭屁,你家公子之事,还有你风四弟之伤,爷立马撒手不管了,你衡量着办罢?”

包不同心想:“丐帮今天高手如云,想要安然脱身已是不能。且,四弟又中了蝎毒,须赶早寻得解药才是,跟这小子的帐,日后慢慢算也不迟。”想通这点,即向这少年点了点头。

梁萧见他不再找茬,也就安心了一些,转身面向群丐,微微一笑,道:“单凭这一点证据是不足以认定慕容复是凶手的,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多少是颇有共通之处,料来那马副帮主的‘锁喉擒拿手’功夫并不是很难练,会的不一定就他慕容一家。”

一直未曾说话的乔峰,突然喜道:“贤弟,如此说,害死马副帮主的凶手,你知道?”梁萧道:“略知一二。”乔峰闻言,眸中幌亮,急道:“是谁?”梁萧微笑道:“暂先不说。目前紧要之事,是须得给这位风兄解了毒才是正理。”乔峰点了点头,向长臂叟道:“陈长老,请你给这位风四爷解了毒吧!”长臂叟陈长老一怔,道:“帮主,此人好生无礼,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后患不小。”乔峰道:“我贤弟说的不错,咱们尚未跟正主儿朝过相,先伤他的下属,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咱们还是先站定了脚跟,占住了理数。”

陈长老气愤愤的道:“马副帮主明明是那姓慕容的小子所害,报仇雪恨,还有什么仁义理数好说。”梁萧笑道:“这么说,陈长老您是不相信在下所言喽?”陈长老冷笑道:“哼,你小子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我帮众之心,是何歹意,快快招来?”乔峰道:“陈……”梁萧罢手打断,说道:“大哥,你勿须担忧,小弟自有法儿证明?”说着身形一幌,疾欺到那陈长老跟前,这长老一惊,见他突袭,想也不曾多想,猛将肩上的麻袋一抖,作势罩来,梁萧嬉笑一声,斜身一闪,让了开去。陈长老只觉一阵疾风直*过来,对方手指已抓向自己喉头,这一招来得快极,自己麻袋尚未收回,敌人手指尖便已碰到了咽喉。明明见那少年已然闪了开去,不知他用的是何种诡异步法,竟又重新欺来,这一来当真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后跃避开,颤声道:“你……你……”

梁萧洒然一笑,露出一排皓齿,说道:“不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少爷我早跟你说过了这‘锁喉擒拿手’并不难练嘛,是你自己不信罢了。”陈长老登时老脸一热,拱手道:“少侠高明,老夫甚佩。”忽尔想起一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结结巴巴道:“莫非……莫非马副帮主的死,与你……你有关?”他这话一说,丐帮帮众顿时起哄,纷纷叨嚷:“不错,不错,这小子会我们马副帮主的成名绝技,人一定是他杀的……”“就是,就是,我们要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杀了他,杀了他……”群情悲愤,怒骂之声彼起彼落,欲要除之方能后快。

乔峰见群情汹涌,一时之间恐难以平息,颇是焦急,眼睨梁萧,见他姿态休闲,两手交胸,对周边事物恍若不睹,不禁浓眉微皱。这时那陈长老道:“帮主,如今真凶已落网,请帮主下令,快快将此人铲除,免得祸害世人?”乔峰极是为难,突然间将心一横,坚决道:“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决计不是我贤弟,此事另有蹊跷,我一定要查明真相。”

四大长老不约异口同叫道:“帮主……”乔峰将手一罢,极具威严,四人皆不敢吭声。乔峰又斜眼瞥了一下梁萧,只见他嘴角嘿嘿冷笑,不屑的扫过众人。

就在此时,忽听得那阿朱啊的大叫一声,众人纷纷侧目探视,只见包不同又急忙抢上,急道:“阿朱,怎么啦?”阿朱眶边滴泪,说道:“三哥,四哥他,他快死了。”

梁萧侧头微睨了王语嫣一眼,见她眉头深锁,腮边几滴泪痕未干,神情颇是烦躁无措,忽然有一种不忍的感觉,心想:“倘或不是自己胡闹,此刻站在这里之人会是段誉,他肯定帮风波恶吸毒,而大哥也讨得了解药。怪我,怪我,这一切都怪我……”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倏尔左脚斜踏,微步即出,闪身至那风波恶跟前,一把抓起风波恶的手掌,张口便往他手背上的创口吸去。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三女马上惊呼出声,包不同叫道:“小子,你干甚么?”梁萧吸出一口毒血,吐在地下,头也不回,道:“你没带眼么,当然是吸出毒渍啦?”包不同一怔,便即住了口。只见地上那毒血色如黑墨,众人看了,均觉骇异。

梁萧不睬他,继续凑嘴去吸,吸了吐,吐了吸,如此试了几次,只见吐出来的黑血渐淡,慢慢变成了紫色,又吸一会,紫血变成了深红色。梁萧这才停止,突然那风波恶身子一动,说道:“多谢。”梁萧微笑道:“不客气。”

阿朱等尽皆大喜。阿碧道:“四哥,你会说话了。”梁萧站起身来,向陈长老道:“现在可以给我解药了吧?”陈长老道:“凭甚么?”梁萧笑道:“就凭丐帮数百年来的好名声,就凭陈长老你是个侠义之人,就凭我大哥是帮主。假若这些都不行,你不是说我是凶手么?既然我都是凶手了,那还干别人甚么事情?”陈长老颇觉此言有理,望了一眼乔峰,见他脸上似有不悦之色,微一踌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向梁萧叫道:“小子,拿去。”说着手一掷,那瓶子凭空飞来,梁萧微一冷笑,右手倏尔一探出,便即接住。别人瞧了他这一手接物之能,禁不住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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