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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道:“王爷出征在外,今日既把话说开了,就请大人先受我这一跪,王爷与大人等同一体,如此,我也稍微好受些……”

刘慕辰:“……”

什么叫等同一体?

刘慕辰一时语塞,心里却隐隐有些窃喜,他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抛出脑外,神色微凝道:“我知夫人并非心存歹念之徒,只盼日后夫人有什么计划能提前告知王爷,王爷若是得知真相,必然鼎力相助,还请夫人切不要……”

他十指微动,声音变得极为认真:“我不想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想要竭尽所能护他周全,这份心意还望夫人明白。”

以萧炎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要刘慕辰护他周全,这话说出去未有几分可笑,但陆夫人却笑不出来,少年引人的桃花眼里散着熠熠生辉的光芒,那堪比阳光的热意直直地落进他的心里……

她轻轻一笑,然那笑意还没有深入眼底,却骤然褪去。刘慕辰神色骤凝,两个都感受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里。”萧恒的声音从墙角处传来,原来在二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他已将这塔内的大致构造给摸清楚了。

三人屏气凝神,甫一站定,他们侧面的那堵墙前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摩擦声,烛光随着大开的墙缝落进塔内,一个人影从里头悠悠地晃了出来,那人正是潘煦!

刘慕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惊讶,又一阵相同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塔内的构造呈六棱形,眼下正对潘煦的那面墙也被人推了开来,倩丽的身影从里头闪出,她褪去一身琳琅装饰,素面朝天,整张脸在昏黄的暖光下分毫毕露地呈现……

沈悦。

刘慕辰心中一动,所有的猜想在那一瞬间得了证实。

“此塔虽隐蔽,然今日并非约定会面之时,老夫如今“重病”在身,府内处处有人看顾,娘娘却找个不知名的外人潜入府内给老夫送信,非要与我见上一面,此非明智之举……”

潘煦的背微微有些佝偻,脸色比之前要苍老不少,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即便是病了,也绝没有到葛峰嘴里所说的“卧床不起”的程度,何况他正好好地站在这里。

沈悦笑道:“丞相大人不必担忧,你我合作至今,从未出过差错,如今萧鸿影在竺兰人手中,萧炎也已带兵出征,皇上龙体抱恙,大人与太子的千秋大业自然指日可待……”

潘煦嗤笑一声:“合作?娘娘未太高看自己,你父亲当年也不过是我手底下一条杀人的狗,你又有何本事在此与老夫平起平坐?”

沈悦脸色骤变,当下没了与他侃大山的心思,她冷冷道:“大人要勾结外族,还是要置轩宁王于死地,这些我管不着,今日来此,只希望大人给我一个承诺,计划一旦成功,与竺兰决一死战之期,你需保我夫君性命无虞。”

潘煦愣了愣,继而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娘娘今夜来此,就是为了与老夫洽谈此事?可叹娘娘满心痴情,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沈悦不为所动:“大人利用我与竺兰人通信,封封信件我都已誊录,若大人办不到,我自有办法将这些东西开诚布公,到时民怨沸腾,不知太子的皇位还能不能坐牢。”

潘煦不笑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悦,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竺兰人对北定王深恶痛绝,此事只怕老夫也无能为力。”

沈悦冷笑:“大人勾结外族,杀人灭门,残害皇亲,与这么些相比,只是救我夫君一命,以大人的手段又怎会做不到?”

阴谋被一层层剥开,三人依在墙角,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冰若寒潭。刘慕辰浑身发凉,他忽然觉得,潘煦可能一早就料到萧世显不会派葛峰出征,即便当初萧炎不主动请缨,他或许也有办法让他带兵……

两人的对话犹在继续,刘慕辰的额头却已沁满了冷汗,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竟有许多都是冲着萧炎来的……

体内急火攻心,眼黑的老毛病又不可遏制地泛了上来,刘慕辰努力稳住身体,却有些力不从心,陆夫人见状,急忙托住他的手肘。适时,潘煦与沈悦的对话停了下来,那托手而产生的衣袂摩擦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晰。

“什么人?!”

沈悦目露冷光,不等潘煦反应,便径自往三人的藏身处跑去。萧恒蹙了蹙眉,这塔里本就没什么隐蔽之所,方才为了藏身,他特意选了个死角,唯一的出口正对着冲来的沈悦。

难道只能硬闯?

萧恒面色凝重,绕是他这个不世奇才眼下也束手无策,陆夫人动了动指节,准备来个先发制人,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沈悦站在墙角处,那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她很确定方才的声音是从这儿发出来的,可是目下,这个上不得下不去的死角处,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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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何必疑神疑鬼,此塔密道唯有你与老夫知晓。”潘煦走到沈悦背后,他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墙角,浮出一个老神在在的笑容。

沈悦蹙眉:“方才的声音,丞相大人难道没有听到?”

“声音?”潘煦面露疑惑,随即笑道:“老夫没有听到,娘娘不常做鬼,自是心虚。你我今夜所谈事关重大,若真有异样,老夫还能不一探究竟?”

沈悦自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又知道潘煦所言有理,她又望了望那空无一人的墙角,不再理会潘煦,旋身离开。

暗门闭阖,塔内一时重归寂静,潘煦眯了眯眼,再确认沈悦确实走了之后,方才神色凝重地深入墙角,他抬手在侧面的那面墙上敲了几下,悠悠道:“三十年过去了,每每为父与人在此商谈要事,你总要弄出些动静……霄儿呐,为父也是为了咱们潘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语重心长的声音悠悠回响,潘煦对着那墙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半响,里头也没传来什么动静,他面露惋惜,带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往来路折返……

塔内被沉沉黑暗笼罩,却没有人知道,这六棱形屋子里的每一面墙后都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而此刻,那方才还插翅难飞的三人正躲在墙的另一侧……

刘慕辰睁大眼睛,他回首去看坐在自己身后的陌生男子,脑中一时混乱不堪。

那男子一身白衣,端坐在一张轮椅上,肤色苍白,身形削瘦,乍眼望去就是个病秧子,只是这病秧子却有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那里头含着的盈盈笑意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病态……

先前沈悦逼近,他们本处于走投无路的窘境,偏生那时他们倚着的那面墙却似活了一般悄无声息地转了开来,之后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摔进了墙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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