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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青色的夜幕下,绵延不绝的车流交织成一条条金色的飘带,缠绕着盘横交错的国贸桥。远处的灯光璀璨夺目,犹如万里星河奔涌而来。

顾新橙无心欣赏夜景,她拨出去的电话在“嘟”了几声之后被挂断了。

一条短信传了过来。

【傅棠舟:有应酬。】

什么应酬?和什么人应酬?在哪儿应酬?

这些问题顾新橙一个都问不出来,她给他回的短信是:“早点回来。”

等了几分钟,傅棠舟也没有新消息。

顾新橙暗自垂下羽睫,回去继续刷题。

顾新橙没吃晚饭,到了十一点,她肚子有点儿饿,便去冰箱找吃的。

傅棠舟出差一周,冰箱里的鲜果牛奶没断过。他不要住家保姆,物业每天定时定点会来替他拾屋子。

至于他为什么不要住家保姆,他的说法是:“碍事儿。”

他说这话时,正将她抵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她垂下眼睫就能瞧见深渊一般的高楼大厦,灯光映入她的眼底,绚烂一片。

而他,则在她身后为所欲为。

顾新橙拿了一盒酸奶,上面字母的排列组合不像她眼熟的任何一种文字。

她觉得味道不错,曾经上网搜过一次,这才发现是荷兰的品牌,国内并不销售。

顾新橙拧开酸奶盖,一边喝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

在寸土寸金的国贸cbd,这套房子大得像迷宫。一个客厅被拆分成会客厅、偏厅和起居室,除此以外,还有五个卧室和八个洗手间,也不知是要留给谁住。

浴室的灯光明亮透彻,她将酸奶放到盥洗台上,随手拾了一瓶卸妆液。

日常出去上班,她只涂粉底和淡色口红,并不爱张扬致的妆容。

她对着镜子,用化妆棉一点点卸了底妆,擦去口红——整张脸显得愈发白净起来。

顾新橙脱了衣服,赤着脚踏入淋浴间洗澡。

花洒喷出裹着气泡的热水,水汽逐渐漫上玻璃。

她骨肉均亭的身形被雾气掩去,留下一道虚幻朦胧的倩影。

今天过得真糟心,顾新橙想。

不知冲洗了多久,顾新橙迷迷瞪瞪地关了花洒,扯了一条浴巾围着身子踏出淋浴间。

谁知却在浴室镜里看到了傅棠舟的身影。

他慵懒地倚靠在浴室的门框边,黑沉沉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衬衫开了两粒扣,锁骨流畅且清晰,黑色西裤勾勒着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他给外人的印象总是矜贵沉稳,可顾新橙清楚地见过这个男人的另一面——其他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顾新橙的指尖触着淋浴间的玻璃外墙,她张了张口,想问他回来多久了,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拽了过去。

她闻到傅棠舟身上有微醺的酒气。

顾新橙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小声地叫他的名字:“傅棠舟……”

她的声音异常温软,比水的柔情还要多上三分。

傅棠舟并不以言语回应她,他这种时候话极少,有也仅是只言片语。

她咬着下唇,再次望向镜子里的男人。

只见他绷着下颌线,薄唇紧抿。

一滴汗从他泛着微青胡茬的下巴划过,滚到凸起的喉结处。

顾新橙默默闭上眼睛,声音很轻:“傅棠舟,你抱抱我。”

第02章

顾新橙提出的小小请求,傅棠舟向来有求必应。

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她的双手像藤蔓一般攀住他,指尖隐没在他衬衫的褶皱里。

鼻尖除了一点儿淡淡的酒气,还充盈着的一阵干净而清冽的男香气息。

像是弗吉尼亚雪松生长在旷野里,雪落在松树枝头,安静又萧瑟。

她的胳膊挨上盥洗台,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上下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镜子早已雾气蒙蒙的一片,几个指印倒是格外清晰。

顾新橙靠着他,小声说:“我好想你。”

傅棠舟微微俯下身,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说:“我知道。”

因为这个带着温度的轻吻,即使连一句“我也想你”都没听到,她也知足了。

还好,他回来了。

今天没有那么糟糕了。

傅棠舟将她的手腕握在掌心,问她:“洗澡?”

顾新橙点了点头。

淅淅沥沥的水溅落在地板上,透明的气泡“嘭”地破裂,不见踪迹,只余下渺渺水汽。

傅棠舟今晚喝了酒,洗完澡后,他便上床睡了。

食色,性也。

他得以餍足。

可顾新橙没那么容易入睡,她躺在似云朵般柔软的床铺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靠了过去,认命一般地钻进他怀里。

傅棠舟垂眸看她一眼,顺势将她整个人搂住。

顾新橙这才闭上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她回忆起第一次跟傅棠舟走的那一晚,他也是喝了一点儿酒。

他逗她说:“你爸妈是不是特爱吃橙子,所以给你起这名儿?”

傅棠舟开京腔的时候,语调懒懒的,有种难得的贫劲儿,跟他平日判若两人。

顾新橙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才不是,是来自于一句宋词。”

傅棠舟问:“哪句?”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是周邦彦的《少年游》。

乍一看清新脱俗,整首词却绮丽香艳。

然而“新橙”确实很适合女孩儿,所以最终取了这二字。

傅棠舟闻言低笑一声。

“你笑什么?”顾新橙问。

“没笑,”傅棠舟敛容,“我以为是另外一句。”

“哪句?”轮到顾新橙发问了。

傅棠舟沉思片刻,缓缓说:“醉归怀袖有新橙。”

他这次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顾新橙愕然,她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居然还会跟她吟风弄月。

更没想到的是,这句诗听来竟多了一丝暧昧。

傅棠舟凑近她身边,用极低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新橙,我有点儿醉了。”

潮热的湿气混合着淡淡的朗姆酒香气喷洒在她耳侧,顾新橙登时一怔。

那是她第一次和傅棠舟这样的“社会人”打交道。

在她以往的认知中,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再到互通情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更别提异性之间最亲密的举止了。

然而,成年人的爱情比起少年人的弯弯绕绕来得直白多了。

确认关系的当天就有实质性进展,已是某种不成文的法则。

顾新橙睫毛微颤,不知该不该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

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头滋生,于是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们是什么关系?”

兴许是她的提问太过幼稚,傅棠舟愣了一秒,哑然失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方才更明显了。

他伸出手拨弄着她的长发,顾新橙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躲开。

傅棠舟的指尖轻抚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顾新橙浑身的血液像是都涌到了那一处,发热得紧。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噗通噗通地跳着,似乎在期待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傅棠舟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顾新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傅棠舟笑,晃了晃酒杯,将最后一点儿酒饮尽。

然后拿起车钥匙,问她:“走吗?”

顾新橙懵了懵,一双眼睛水色荡漾,长久地看着他。

她像是被下了蛊一般,跟着他走了,仿佛一只初生的小牛犊。

现在想想,也许她那会儿真是鬼迷心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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