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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现在放下了,也受不了他对自己过往深情的否认,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柳溪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太冷了,我要回去了。”柳溪转头就往楼道里走。

岑墨叫住她,“一起跨年。”

柳溪:“我没答应。”

岑墨说道,“你说过以后要一起跨年的,为什么我在你眼前,你还要走?”

除去他不在的那三年,他们都一直一起跨年的,他不想断了这个延续。

眼看着十二点就要到了,柳溪离去得决然,“你要站就继续站那吧,冻死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岑墨眉目覆了冰雪,更冷了几分,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柳溪,你真狠心。”

柳溪突然展露出笑颜,“很冷吗?很不甘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等了你十年,你有过一丝怜悯出来看过我吗?看,我还比你有人情味多了,我至少还出来了。”

“岑墨,比狠心,我比你差得远了。”

在柳溪关上门的刹那,十二点的跨年钟声正好到来。

爆竹齐鸣,漫天璀璨烟将那道孤独的身影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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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地上欢声笑语的嬉闹。

热闹的跨年气氛,让这个雪夜不再寒冷。

唯有岑墨,一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柳溪家楼下,明显与周围的气氛截然不同。

风雪很冷,真的很冷。

再温暖的羽绒服与毛衣也扛不住久站室外的严寒,那风雪就穿透了他层层的衣料,冷得彻骨,冷得钻心。

在柳溪离开之后,他在那足足站了十多分钟,就像每年柳溪那样,一直站到烟花落幕,假装着他们是一起跨年的。

但这十多分钟,他的内心是濒临崩溃的。

因为她不肯出来陪自己,感到愤怒、不满,却又不肯认输,一直等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他觉得只要自己站得够久,她的心就能被感动,不管是出于感动还是同情,只要她能出来看自己一眼就好。

可是没有,她后来没有再出现过。

——很冷吗?很不甘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等了你十年,你有过一丝怜悯出来看过我吗?看,我还比你有人情味多了,我至少还出来了。

——岑墨,比狠心,我比你差得远了。

柳溪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振聋发聩。

岑墨想起过去漫长的十年里,她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煎熬的心情站在他家楼下,只为了能看他一眼。

他曾经被感动过吗?

没有。

他只觉得烦人。

他不喜欢做这些事,她非要强加给他,她总是这样,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所以他觉得烦。

可即便他年年都拒绝,她依然坚持不懈地年年都来他家楼下跨年。

只有第十年,他们正式交往的那一年,那场雪下得真的太大了,他才出来过一次。

这样的事换他来做,能像她一样持之以恒吗?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高傲的他不允许做出这么卑微的事,这一次已经是花了他莫大的勇气,才站到了柳溪面前,虽然今晚的雪还没三年前那一夜冷,可这一站足以让他浑身冰凉。

他又怎么可能每一年被打击一顿,第二年继续来自讨没趣?

想想都不可能做到。

可是,柳溪做到了。

她是抱着怎样坚定的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他不敢往下想了,越往深处想,就越发现她曾经多难过,就越怕她回不来。

跨年活动结束,小区里的住户逐渐都回了屋。

当周围的热闹散去后,只剩下风雪夜里的萧条与寒冷。

岑墨已经被冻僵了,心灰意冷地走回自己家,想要开门,然而被手指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各种不听使唤,他笨拙地像是个一岁的孩子,好不容易握住了口袋里的钥匙,却怎么也无法把钥匙准确地插进锁孔里。

他插了好几回,都对不准。

这门像是存心与他过不去似的,他气得一个拳头捶在门板上,蓦地将额头抵在自己拳头上,浑身微微颤抖着,紧闭的双眼有热乎乎的水汽冒出。

他手指一松,钥匙落在地上,他指尖发颤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驱使着没有知觉的手指去翻着通讯录,艰难地打了一个电话给岑母。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到一个人是不是已经睡觉了。

他以前不明白柳溪说得为什么要交朋友,为什么要和朋友倾诉自己的心事,他觉得这样很蠢,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和别人说,可他现在也很想找个人说话。

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着,哪里来的朋友?

唯一与他亲近的,只有柳溪。

可她现在把他丢掉了。

响铃许久之后,电话被接起了,“儿子?”

“妈……怎么样才能让柳溪回来?”岑墨咬着颤抖的嘴唇发出声音。

他想要克制住难受到要爆炸的情绪,可是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情绪,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比刚刚与柳溪说对不起的时候还要颤抖。

他没有哭出声,但声线却是颤动的。

他甚至觉得丢人,一直闭着眼睛,不敢让人发现他眼里的泪。

即使这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根本不可能有人出现。

察觉到岑墨声音的异样,岑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安慰道:“儿子,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没有什么过不去,伤心只是一时的,放下吧。”

岑墨:“妈,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看到她离开我后过得越来越好,我很不安,看见她和别的男生说话,我就受不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我和她道歉了,听她想吃a大的鸡腿,我特意早早绕路去买,她以前说想要年年一起跨年,我陪她跨了,可是她不要,她都不要,她说我的道歉是可有可无的,她根本不在乎……”

岑墨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牢骚,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一直在问,“我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回来……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岑母想说,傻儿子,没有人有义务去告诉你该怎做啊,如果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这样商量解决,哪来那么多破支离破碎的家庭?

破镜难重圆,和好难如初。

但她面对自己儿子,她实在说不出一句伤他的话了。

她对岑父是恨,但对岑墨只有深深的自责,因为她觉得这是她没有做一个好母亲,她没有教会儿子怎么去爱一个人,让他变得和他爸一样冷漠自私。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岑家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教育是错的,可是岑家代代都是社会英,学术界的泰山北斗,不知道为国家做出了多少贡献,她又有什么理由说人家是错的?

如果岑墨没有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像他爸他爷爷那样一辈子醉心科研也就罢了。

可是,爱是一种本能,不是靠后天压制就会消失的,谁也不能保证谁一辈子不会遇上喜欢的女孩。

一旦他对一个女孩动了心,他的劫难就随之而来。

喜欢一个人,却不知情为何物,一直在伤人而不自知,这是最大的悲哀。

对于儿子与柳溪走到今天这样绝境,岑母觉得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初教会了他如何去善待别人,他们就不会这样。

她即庆幸岑墨在这样寡情的家庭中,还存有喜欢人的天性,又心疼他被内心的喜欢与家庭的教育冲突折磨到性格扭曲。

岑母心里很清楚,对岑墨最小伤害的做法就是劝他放弃这不该有的喜欢,让他继续冰冷着心,回到岑家原本给他设定的人生轨道上,而这样也不会再伤害到柳溪。

已经被伤害过一次的柳溪,是十分脆弱的,她对她已经心怀愧疚了十几年了,还要再让儿子去伤她一遍,她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的。

可她又不想自己儿子变成那样无情的人,那是儿子唯一存有的人性,才刚刚醒悟,她就要亲手给他扼杀了,那她与岑家那些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她怕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怕自己对岑墨只有无穷无尽的悔意。

不管是对岑墨,还是对柳溪,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她的良心永远都是受到煎熬的,岑母也很痛苦也很矛盾。

为什么偏偏是柳溪?

如果岑墨喜欢上别的女孩,一切还不会这样复杂,她也偏袒自己的孩子,可那是柳溪……

岑母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说道:“儿子,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哪怕这个改变的过程会非常痛苦,很有可能在你牺牲了所有,也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岑墨没有丝毫犹豫,“是,我只要她回来……”

岑母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认命了,“要她回来是不可能的,你们只能重新开始。”

“忘掉过去,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重新认识,重新了解,再学会怎么对一个人好,这样你们才有可能,我说的是可能……”

因为在这重新开始的过程中,有太多可能发生。

可能他被伤到坚持不下去。

可能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对方。

可能对方始终无法释怀。

……

感情的事不是靠一方努力就可以如愿以偿的。

她也知道现在要教儿子怎么去喜欢女孩,怎么去追女孩太难了。

他一切得从头开始学,从做人最基本的开始学。

其实在岑母说这些话之前,岑墨就朦胧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了,不然他也不会去买人际关系的书来看。

只是他一直觉得柳溪肯定会回心转意,而他做出的最大妥协就是站在原地等着她。

在断联的三年里,他在原地等着她,而她一直在往前走,走到了一个没有他的全新世界里,那个世界比以前许多,她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目光不再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是他自己把这段原本还可能挽回的感情,给彻底作死了。

刚回国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傲慢地用婚约要挟她,却被她嘲讽,并取消了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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