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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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延续在书房侍奉的路子,成为赵承钧身边的得力女官,日后赵承钧入主皇宫,她就是御前第一姑姑。到时候,赵子询只是个太子,周舜华充其量是太子良娣,哪能和唐师师争锋?

唐师师越想越觉得不错,宫廷女官没有太后养尊处优,但是死亡率低,奋斗时间短,也更容易成功。要是当太后,唐师师少说得熬四十年,这四十年内稍有差池,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相比之下女官就容易多了,她只需要保持住现在的态势,成功活到赵承钧登基,到时候随便封个名头,就够唐师师吃后半辈子。

这条路唯一的缺点就是赵承钧在位时间太短,等赵子询上位,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唐师师作死的程度,她又得头疼。

不过唐师师暗暗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心想她可以咬牙忍几年。等到二十五岁后,宫女依律要放出宫,赵子询就算再讨厌唐师师,也不至于苛待侍奉过前朝帝王的老人,他总会放唐师师出宫。等一出紫禁城,谁还知道宫里面的事,唐师师完全可以回唐家养老。靠着御前女官的名头,她在唐家,甚至在整个临清,岂不是呼风唤雨?

这样一来,她还可以照顾母亲一辈子,到时候如果唐明喆态度好,她就在唐家住下,如果唐明喆还宠着苏氏,她就带着母亲搬出唐家,自己买宅子住。反正唐师师不打算嫁人,齐景胜考了个秀才就被临清奉若神明,唐师师是在御前行走过的人,她不信那些商户敢欺负她。

至于男主和女主,由着他们缠缠绵绵去吧。周舜华斗了三四十年才当上太后,唐师师二十五岁就能光荣退休,相比之下,说不定唐师师享福的时间还长些呢。

唐师师生出这个念头后,如释重负,仿佛浑身都轻松了。她为赵子询做了那么多准备,她本以为自己放弃的时候会很不甘,可是事实上,她却很平静。

仿佛是放弃了一件,她本就不愿意做的事情。

唐师师调整了人生目标后,心里大感安宁,连日子也惬意了。赵承钧不让她出门,她就安安心心在屋里待着,绣绣花剪剪字,倒也如意自在。

唐师师闭门不出,自然不知这两天,随着禁足的风声扩散,府中关于唐师师失宠的谣言甚嚣尘上。唐师师刻意不去关注,但风头还是吹到唐师师跟前了。这些天蒹葭院的饭送得越来越迟,有时候她和库房要东西,都得等许久才能拿到。

蒹葭院的丫鬟都愤愤不平,尤属杜鹃最为激动。杜鹃真是要气死了,这群蠢货,居然敢说姑娘失宠了!那天王爷来的时候那么生气,可是见了姑娘,一无惩罚二无训斥,他走的时候还在生气,却也只是让姑娘禁足。

在后院里,禁足算是什么惩罚?这分明是不舍得体罚也不舍得折对方颜面,才凑数般挑了个最不痛不痒的。杜鹃入府八年,就没见过谁在惹王爷生气后还能竖着出来,结果外面那群蠢货,管这叫失宠?

啊呸!杜鹃义愤填膺,但是怕惹唐师师伤心,一直忍着,不让姑娘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昨夜下了雨,今天天空明净如洗,一推窗舒服极了。唐师师倚在窗边剪花,过了一会,杜鹃气冲冲地进来。唐师师撩了一眼,问:“又有谁惹你了?”

杜鹃忍了又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骂道:“姑娘,那些婆子简直欺人太甚!我给姑娘领寒香露,她们百般推脱,最后,竟然说没了,全送到纪美人那里了。”

唐师师点点头,毫不意外:“纪心娴最近正是得宠,世子妃又捧她,厨房的人讨好纪心娴并不奇怪。没有就换一个吧,我又不是非要喝寒香露。”

寒香露是采集清晨的露水,加入好几种花草、药材,精心煎制而成。清晨的露水本来就没多少,熬这道药膳又要耗费不少功夫,所以寒香露历来供不应求,能喝到一口都算了不得。

曾经唐师师案上每日供奉一盏,除非天气不好,没法采集露水,才会暂停。昨夜下了雨,按理今日露水会多很多,杜鹃照例去厨房取寒香露,结果竟然被告知没了。

什么没了,分明是他们看唐师师闭门不出,心生轻视,才想将剩下的寒香露昧下,讨好其他人。杜鹃气得不行,说:“姑娘,奴婢不是在乎那碗寒香露,而是气他们的态度。前段时间姑娘在书房供职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嘴脸?如今姑娘不过是休息几天,他们就一个个转了舵,看了让人恶心。”

唐师师很平静:“趋炎附势,踩高捧低,人之常情。”

“姑娘!”杜鹃气急,脱口而出,“可是情况并不是这样。王爷对姑娘十分纵容,可见并不是真的要惩罚姑娘。您去和王爷服个软,说两句好话,不就成了?”

唐师师听到微顿,抬头匪夷所思地望了杜鹃一眼:“你在说什么,我去和靖王求情?他那么厌烦我,我去给自己求情,岂不是正撞枪口上?”

杜鹃听到,同样觉得匪夷所思:“姑娘你在说什么,王爷厌烦你?怎么可能。”

主仆两人对视,彼此都觉得对方大概失心疯了。外面阳光明媚,景致正好,唐师师坐了一会,实在憋得无聊,试探道:“靖王只是让我养病,没说让我养多久。那我去外面散心,帮助病情好转,也是可以的吧?”

杜鹃嗓子一堵,一时没接上话来。按照常识,这难道不是默认的托辞吗?女眷被禁足,哪个是真的养病。

如果换成别人,杜鹃一定拼死拦住,让对方停止作死。但如果这个人换成唐师师……杜鹃想了想,说道:“姑娘您可以试试。”

唐师师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她换了套衣服,试着出门。外面人看到她出来,眼睛都瞪大了,可是并没有人阻止。不禁止那就是允许,唐师师立刻高高兴兴游园去了。

书房,刘吉揣着手,从外面碎步进来。赵承钧正在看邸报,小太监端来了新水,刘吉轻手轻脚给赵承钧斟茶,轻声说道:“王爷,今儿唐姑娘出门了。”

赵承钧手指微微一顿,他眉目不动,问:“去哪儿?”

“花园。”

赵承钧手指紧了紧,可真是长胆儿了,他都说了让她闭门思过,她倒好,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这才几天,竟然就敢大摇大摆出门?

赵承钧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堂堂王爷,总不至于和一个女子较真,赵承钧就当听不到,抛过没管。

刘吉在旁边瞧着,心里长长呦了一声。赵承钧可不是个好性的人,尤其忌讳别人忤逆他。往常世子只是稍不合赵承钧心意,就又是打板子又是抄书,然而现在唐师师光明正大违背赵承钧的话,在全王府面前疏忽赵承钧的权威,王爷竟然忍了?

啧,刘吉咋舌,这可了不得啊。外面那些蠢货竟然说唐师师失宠,真是瞎了他们的眼,竟然能说出这种猪一般的话。

依刘吉看,这位主哪是失宠,这分明是有大造化啊。得罪了王爷,把王爷气得好几天睡不好,但依然不舍得打不舍得罚,只是自己生闷气。

这绝不是普通的在意,说不定,日后刘吉也要仰仗这位呢。

刘吉察言观色,见赵承钧不想说话的样子,识趣地退到一边。刘吉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当自己不存在。

赵承钧眼睛还看着邸报,心思却一瞬间飘远了。这几日他刻意不去想那天的事,没想到他主动避讳,另一个人却变着法出现在他眼前。

赵承钧并不是真的想关唐师师禁闭,他看到唐师师为另一个男子神魂颠倒,心里生气,却又没法下重手罚她,只能眼不见为净。赵承钧做不到置之不理,又不想看她去找赵子询,索性将她关起来。

结果呢,唐师师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处境之危险,还不重样地闹幺蛾子,连他的命令也敢不当回事。

赵承钧真是越想越气。他实在看不下书,放下邸报,头疼地按眉心。

都是孽障,唐师师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他吧?

外面传来“世子金安”的问好声,赵承钧瞬间回神,镇定自若地收回手。赵子询进来时,正好看到赵承钧放手,赵子询知道赵承钧精神一直不好,很容易头疼,赵子询给赵承钧行礼,问:“父亲,您今日头疼吗?”

赵承钧正坐在紫檀平纹长桌后,脸色端肃,说:“没什么。你有何事?”

赵承钧为尊,他不愿意说,赵子询也没法追问。赵子询应了一声,恭声道:“回父亲,儿臣今日前来有两件事要问。其一,是您前些日子提到的王妃之事。父亲心里可有章程了?”

书房里都是自己人,赵子询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讳。刘吉听到,眼皮依然耷拉着,可是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赵承钧。

赵承钧脸色不大好,他语气淡淡,一笔带过:“此事暂且搁置,王妃可能不会立了。”

什么?赵子询被吓了一跳,连刘吉都没忍住撩了下眼皮。赵子询惊异非常,连忙追问:“为何?是被朝廷的人看出了踪迹吗?”

赵承钧最厌恶人犹豫不定,软弱摇摆,尤其厌恶同一件事反复更改主意。赵子询从一进府就被耳提面命,所以他压根没想过是赵承钧改变主意,他只以为是朝廷从中作梗。

赵承钧停了一会,不咸不淡道:“与其他人无关,这件事我自有决议,你们不必管了。”

赵子询眼睛瞪得极大,将信将疑地应下。明明前几天赵承钧才亲口说过,这就又取消了?这可不似父亲的作风。

赵子询心中疑惑,但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赵子询压下此事不表,说:“第二件事,是关于肃州兵防的。有探子传来密报,鞑靼在黑水城纠兵,很有可能会在五月偷袭肃州。”

听到和边防有关,赵承钧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问:“何人传来的消息?”

“沙鹰。”

这是他们埋在鞑靼境内的探子,西北战事不断,形势复杂,三个政权各自都在对方境内埋了眼线。赵承钧问:“消息属实吗?密信有没有被拦截过?”

“儿臣仔细检查过,信封上火漆完整,印章也对的上,确实是无碍的。”

赵子询说的言之凿凿,赵承钧却总觉得不对劲。四五月是马的繁殖旺季,鞑靼人以游牧为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节偷袭边关?

这是赵子询拿回来的消息,赵承钧没有当面质疑,而是决定私下再查一查。赵承钧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和肃州总兵安排。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赵承钧难得称赞人,赵子询明显松了口气,再次行礼道:“多谢父亲,儿臣告退。”

花园里,唐师师顺着湖散步,一边走一边摘两边的花。她见林子中一丛紫花开得奇巧,这时候杜鹃还没跟上来,唐师师懒得等她,自己钻到树林中摘花。

她刚刚靠近花,身后突然有人靠近,猛地捂住她的嘴巴。唐师师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后面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不要喊,是我。”

是吴婆婆。唐师师松了口气,停下挣扎的动作,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吴婆婆见她已经反应过来,很快松开手,用眼神暗示唐师师跟上。

唐师师一言不发,静悄悄跟着吴婆婆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吴婆婆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看向唐师师:“你最近为何被禁足了?”

唐师师垂下眸子,幽幽叹气:“上次我和婆婆要了药,我百般小心,但还是被靖王发现了。”

吴婆婆听到,脸上露出完全不意外的表情,反而劝慰唐师师:“他若是好得手,便不是靖王了。无妨,只是一次失手,以后你还有机会。男人么,无论嘴上怎么说,本性还是好色的,他现在还留着你,可见他对你还有旧情,没有赶尽杀绝。他毕竟是王爷,被女人下药有失颜面,你以后伏低做小,好好哄一哄,也就回来了。”

吴婆婆话里话外把唐师师下药对象当做了靖王,唐师师沉默片刻,决定闭嘴,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下药给靖王,失败了情有可原;要是让吴婆婆知道唐师师下给赵子询,最后还失败了,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好脸色了。

吴婆婆说了半天,既可惜又遗憾:“你是这些年来距离他最近的女子了,就连你都不行。唉,我原本还想让你帮忙,现在看来,你还是先自保吧。”

在吴婆婆心中,唐师师一直按照宫里的指示,勤勤恳恳地攻克靖王。虽然从来没有传出真实的书信、有用的消息,连下宫廷秘药也会失败,但她一直在努力啊。脑子不太够不是她的错,对于这种勤奋但不太聪明的细作,吴婆婆一律持鼓励态度。

吴婆婆没怎么考虑就将唐师师摘了出去,虽然唐师师失败了,但是她现在还活着,这步棋须得保住。唐师师听到吴婆婆的话,眸中光芒微动,轻声问:“婆婆,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婆婆摇头,唐师师不能用了,她就得考虑新的人选,连布局也要重新安排。吴婆婆心里想着事,随口敷衍唐师师道:“和你没什么关系。锦衣卫密探截到了靖王的密信,他五月会出府。这次出行时间长,距离远,是难得的好机会。不过,这些和你无关,你保护好自己,早日打消靖王的怀疑,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唐师师瞳孔骤然一缩,吴婆婆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此情此景,还能是什么机会呢?

自然是刺杀赵承钧的机会。

唐师师的手掩在袖中,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第63章 刺杀

杜鹃只是走了个神, 一回头就发现唐师师不见了。杜鹃感到奇怪,连忙跑过去寻找:“姑娘?”

杜鹃找了许久都不见踪影,她心里打起鼓来, 正打算叫人过来, 一转身,发现唐师师站在树丛后面的小道上, 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鹃长松一口气,她一边跑近,一边抱怨道:“姑娘,您站在这里怎么都不出声?吓我一跳。”

杜鹃说着, 突然看到唐师师的脸色, 脚步顿时迟疑:“姑娘?”

唐师师垂着眼睛,看不清里面的神色,但莫名让人觉得不安。杜鹃被吓到了,慌忙问:“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树林里有人冲撞了您?”

唐师师抬头笑了笑,说:“没事, 是我想事岔了神。我走累了, 回去吧。”

唐师师虽然笑着, 可是脸上神色极淡, 眼睛中更是毫无笑意。杜鹃隐约觉得不太对, 但是听到唐师师喊累,杜鹃马上撂过疑惑,说:“是奴婢疏忽了,姑娘,我们这就回去吧。”

杜鹃本以为那天是她的错觉,可是回去后, 连着好几天唐师师都神思不属,时常坐着坐着就开始走神。有时候丫鬟和唐师师说话,说到一半,唐师师就没反应了。回头一看,唐师师又盯着一个地方,怔怔地走神呢。

杜鹃觉得唐师师的状态很不对劲,她怀疑有人和唐师师说了些混账话。杜鹃暗暗打听了许久,都没打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转眼四天过去,端午节到了,城外举办龙舟赛,卢雨霏早早就定了席位。杜鹃怕唐师师再憋着会出事,就极力劝唐师师去外面散散心。唐师师原本不想去,架不住杜鹃不住地劝,唐师师只好和卢雨霏报备了一声,初五那天随着众人一起去城外看龙舟。

唐师师名义上还在禁足,但是眼看唐师师出门晃荡了好几圈,王爷不管,世子也不管,其他人哪敢多嘴。卢雨霏接到唐师师的消息后什么也没说,反正她们总是要出门,最多不过加一个位子而已,没什么区别。

初五,端午节。唐师师换了身节庆衣服,去二门处登车。唐师师并没有被任何男主子收用,名义上还是侍女,自然不能再带丫鬟。她上车后,发现正好和冯茜同车。

唐师师对冯茜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冯茜坐在车里,见唐师师兴致不高的样子,好奇地问:“唐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唐师师淡淡笑笑,说:“哪有,是我昨日睡得晚,今日起来没精神。”

“哦。”冯茜应了一声,亲昵地抱住唐师师胳膊,嘟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唐姐姐有心事呢。”

这时候车开动了,唐师师笑着推开冯茜的手,说:“启程了,路上颠簸,冯妹妹坐好。”

冯茜坐回自己的座位,甜甜地对着唐师师一笑:“谢唐姐姐关心。”

如果是往常,唐师师一定陪冯茜把姐妹情深的戏演到底,看谁能恶心过谁。但是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冯茜,唐师师粗略地把冯茜赶走,就靠在车厢上,自己想着心事。

四天前,她在花园中遇到吴婆婆,吴婆婆无意透露说,靖王会在五月出京,他们要趁此机会埋伏靖王。唐师师自从听到后就心神不宁,她的内心仿佛有两种声音拧着,一种声音告诉她,明哲保身,管好自己就行了。赵承钧出府是因为公务,根本不受唐师师的影响,这件事在剧情中同样发生了。后续剧情中赵承钧没死,说明他本来就能避开。

这和唐师师没关系,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插手靖王和太后的事做什么?这是最明智的解决办法,唐师师本不该犹豫,然而还有另一种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嗡鸣。

她既然下定决心当御前女官,那保护赵承钧安全,就是保护她自己安全。她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她已经得知,怎么能继续装作不知情呢?

唐师师被这两种声音吵得心烦,连着好几天都坐立不安。唐师师用力甩头,将这些心绪抛出脑后,今日她是出来踏青散心的,可不是来自寻烦恼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操心大人物的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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