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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犯隙ィ?br /

《背叛》34(1)

柳如眉有一天告诉我,他们局长快要退二线了,退二线前将他们科长提成了副局长,一票当了科长。她现在是惟一的副科长,既管专项资金又管专项指标,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柳如眉给我打电话,她下午不回家吃饭了,晚上要加班。我知道这妮子又去和一票约会了。这俩家伙现在已快到“浓得化不开”的程度了。

柳如眉与一票情感升温的大体时间,我都能估算个###不离十。有一天下班回家,柳如眉端着一盆花,她望着那盆花的表情有一种沉醉。我问花是哪儿来的?她说是单位同事送的。我没有再问,我已知道是谁送的了。

我敏锐地捕捉到,我家面临着一个红杏出墙的问题。我必须尽快作出决断: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个问题。

应对的方式有多种:扼杀在萌芽之中(跟柳如眉开诚布公谈谈);御敌于国门之外(跟一票严肃地谈谈);出示黄牌警告;掏出红牌罚下;或者像武大郎那样,每天黎明即起,晨出暮归,挑着担子自顾去卖烧饼,任那妇人和西门大官人在家中寻欢作乐。

我经过缜密的思考,决定采取最后一种方式——任其发展下去!这一点上我比武松他哥洒脱得多,即使有郓哥儿通风报信,我也会装聋作哑,更不会不顾一切地撞破那扇门。倒不是怕西门大官人飞起一脚将我踢翻在地,而是我要以此历练自己的意志。

是的!这是锻炼自己承受力和意志力的一个极好平台——原谅我使用了这么个蹩脚的词,因为这个词和“小姐”这个词当时在我们紫雪市刚开始流行。阎水拍局长传达市里文件,动不动就是“搭建某某平台”这样的句式。比如搭建创业平台,搭建开发平台等等。

一个男人,如果自己的妻子和别人“唱歌”,非但没有耻辱感,还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在一旁伴奏,这样的男人还有蹚不过的大河爬不过的高山克服不了的困难吗?

没有了!

对我鱼在河来讲,渴望权力已经胜过一切!难道还有比权力更令人神往、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吗?在光芒四s的权力面前,陶小北和李小南都显得黯然失s!拥有权力,就等于拥有了整个人生;相反,失去权力,也就等于失去了整个人生。每当看到局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g事、老副科长、老副主任科员颠着老腿在阎水拍或者年轻的马方向面前跑来跑去时,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鱼在河啊,当你满脸褶子的时候,你愿意这样颠着腿在阎水拍或者马方向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撒欢儿吗?人生其实就是一件瓷器,每个人都是一件瓷器。如果你拥有了权力,你就是一件年代久远、价值连城的瓷器,别人会把你当做“文物”来瞻仰、来供奉。所有的人见了你,都会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甚至屏声静气。刚想动手轻轻摸一摸,突然看见旁边立一小牌,上写:此物贵重,请勿触摸。于是伸出的手赶快缩回去了。而你若没有权力,只是一个看人眼s行事的老g事,就相当于超市货架上随处可见的搪瓷碗,谁都可以随意地将你拿在手中,掏几元钱就可以买回家中,盛饭时一不小心就会失手将你打得粉碎!

那些老g事、老副科长、老副主任科员,就是这样一些搪瓷碗,随时都有摔到地上的危险,随时都会变成一堆瓦砾和碎片!

同样是一只碗,放到博物馆就是文物,放在家中就是一件廉价而易碎的瓷器。为了不被人摔碎,你就得变作文物——千方百计拥有权力!权力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东西,它是烧制瓷器的熔炉,想把别人烧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碗、碟、杯、盘……权力可以让别人在你面前变形——鱼在河、冯富强,包括马方向、赵有才不都在阎水拍面前变形了吗?而我若拥有更高的权力,若我是惠五洲,或者郑向洋,我又可以让阎水拍在我面前变形!

权力不仅可以使人变形,还可以撕碎一个人:如果我是阎水拍,我就撕碎冯富强;如果我是杨远征,我就撕碎袁长印;如果我是惠五洲,我就撕碎……

所以,为了得到权力,为了不变成一件易碎的普通瓷器,我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身外之物吗——包括柳如眉!

柳如眉若和一票——哪怕是和阎水拍去“唱歌”,我鱼在河即使不会“举双手赞成”,也会表示初步同意。我鱼在河已历练出一副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柳如眉若和一票、抑或阎水拍哪怕是惠五洲、郑向洋“唱歌”,我也丝毫不会恼怒。我只是觉得,柳如眉不论与谁“唱歌”,都不能三下两下就被解除武装——不,解除服装!若他们刚开始“唱歌”,便又是“作曲”,又是“填词”,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柳如眉若是一个阵地,敌人一进攻,就放弃了阵地,是说不过去的。怎么也得抵抗一番,哪怕是那种负隅顽抗!若还没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便开始“唱歌”——这和婊子有什么两样!我和陶小北、李小南一块耳鬓厮磨了几年时间,她俩还没有为我解除服装,至今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着正装。

柳如眉将那盆花端进家门的时间是1995年夏末。那盆花只有绿绿的几片叶子,我当时看着那几片绿叶想:“给老子端回来一顶和春天的树叶一样颜s的帽子呢!”我这样想着,却急急忙忙从柳如眉手中接过花盆,端出去放在y台上,拿起喷壶给花浇水。我突然发现一票像“小人国”那种小人儿一般,坐在花盆里冲我羞惭地笑,我也没客气,拿起喷壶就在他“脸”上狠劲地喷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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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4(2)

1995年的中国,已经对两x关系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小姐开始像蝙蝠一样在祖国的大地上飞来飞去,包厢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出现,甚至蔓延到那些偏远的乡镇。我们紫雪市的一些市级领导轮番飞往美洲或欧洲考察。回来以后就给大家讲,那些国家十分g净,爱国主义卫生运动搞得十分好,大街上走几天皮鞋都是黑亮黑亮的,根本用不着擦。那天召开市级机关g部职工大会,市长这样说时,我不禁看了看跟我坐在一起的冯富强的皮鞋,简直像我们局建房工地那些民工穿的鞋子一般污渍斑斑。那次大会召开的时间在我截获他情书之后,这小子正被阎局长折磨得死去活来,开会时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坐在那儿如丧考妣,喝敌敌畏或者跳楼抹脖子的想法都有,哪有心思擦皮鞋!

出国回来的领导在大会上慷慨陈词,要求每一个g部都开动脑筋——仿佛我们这些g部的“脑筋”是一辆手扶拖拉机似的可以“突突突”开动——寻找我们紫雪落后的思想根源,与那些因循守旧的传统观念彻底决裂!

在紫雪这样的落后地区,应该说我的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脑子里虽还有一些封建思想的残余,但已不是很多。我们紫雪市某县某乡某村,竟发生过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真实事情。一个男人像安装“防盗门”那样在妻子yd两侧“安装”了一把铁锁,他出外打工离家前就将铁锁锁住,打工回来再开锁。由于yd大面积溃烂,妇女痛苦不堪,愤然告到法庭。我是在调往玻管局那一年看到这则消息的,发生的地点竟是我们紫东县。想到我在为我的调动奔波,而我的一位同乡(也许还同龄吧!)却在给其妻yd两侧费力地安装“防盗门”,我比那种“丈二和尚”还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对柳如眉的背叛,我持泰然处之的态度。这小蹄子以为我毫无觉察,被爱情的火花儿烧灼,回到家里脸儿红扑扑的,一瞬间像陶小北一样妩媚。柳如眉长相虽不及陶小北那样漂亮,可她皮肤像李小南一样白净,一白遮百丑,加之体态丰满,胸前还藏着两颗诱人的“鸭梨”,现在又被情和欲炙烤,脸盘儿越发白里透红,一举手一投足更有一种风情。自从有了一票后,她再不和我寻衅吵架,有时还会冲我妩媚地一笑。我发现她每天化妆占用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晚上还要用黄瓜片做脸部按摩。有一天晚上她在卫生间涂了一层像石膏一样的面膜,我推门进去时冷不丁被吓得一激灵,以为孙行者一棒下去,将那个白骨精打到我家卫生间来了。还有一次,那时我家鱼小明还小,柳如眉在家做面膜,刚涂得满脸白就听有人敲门,柳如眉忙对鱼小明说:快去开门,妈妈这个样子是见不得人的。鱼小明开门脱口就说:我妈正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又一次,我突然发现她仰面睡在床上,却将脖子和脑袋长长地吊到床沿下,就像墙上挂着一个丝瓜。我又被吓得一激灵,因为我在“自杀大全”里还没有见过这种抹脖子的方式。再看她手里并没有拿刀,只是拿一些白s的膏状往脸上抹,我才放下心来,知道她并不是对生活丧失了信心,而是通过这一涂一抹,对未来更充满了憧憬。

柳如眉晚上总是这样将自己涂得真伪难辨,早晨却洗得白白净净,面对着镜子一边涂口红一边挤眉弄眼。有一天早上出门前,她接连换了三条裤子,最后选择其中的一条穿在身上,p股绷得像一个碉堡或者炮楼一样,兴冲冲背着小包离家而去。

有一次她用一个小夹子将腿上和腹部的细毛一根一根往下拔,就像消灭那种阶级敌人似的。还有一次她接连换了三个r罩,最后选择其中一个能将r房露出面积最多的往身上勒。当时她站在地下勒了几次勒不上去,只得求助于我,让我从身后将r罩钩挂起来。我一边挂一边想,挂这么紧人家往开解也蛮费力气的。还有一次她穿一件胸衣。这种衣服的主要用途是裹腹,即将女x的腹部用这种衣服勒起来,以免腹部像r房那样隆起。据说现在一些大款对女x的腹部尤为挑剔,要求腹部平坦如砥——即像磨刀石一般平滑。有一次,我们紫雪市一个有名的大款在饭桌上一边剔牙一边对大家说(我那次代替阎局长赴宴,有幸在饭桌的一角占有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他选择“唱歌”对象,除过常人的标准外,还有一个至为重要的要求,要有三十岁的年龄和二十岁的小腹。我当时大惑不解:莫非这个大款要将一个二十岁女孩子的肚皮揭下来,像贴窗花儿一样贴在一位三十岁的少妇腹部?那也太缺乏人味儿了吧!随即侧耳倾听,该大款却说出一番道理来。他说,为啥要有三十岁的年龄?因为只有这个年龄段的少妇最解风情,最会玩儿(意指“作曲”水平高)。但遗憾的是,这个年龄段的女x腹部已开始像丘陵那样微隆,有的甚至呈山峰般崛起之状。而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之腹部恰好弥补了这一缺陷。大款说这话的语气,给我的感觉仿佛他当时正潜伏在某个二十岁左右女孩子的肚脐眼儿里,像公路局的技术人员验收某条刚刚竣工的高速公路一般,眯缝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测量”该女孩儿腹部的平整度。而大款说话的神态,则又给我另一种感觉,仿佛他已阅尽了天下少女少妇的腹部。我当时恶心得差点儿喷饭,心想,中国还是少产生这样一些目空一切、无所畏惧的大款吧!天下父母幸矣!转而我又为陶小北担心起来,好在那天是我代阎局长赴宴,若是小北来,该大款恐怕当场就会用目光将她j污,然后派几个弟兄饭毕即将她绑架(据传言,该大款与黑道还有点联系),因为陶小北完全吻合他那个选择“唱歌”对象的标准。

《背叛》34(3)

那天这个大款说完这一席话,用食指将那根在他口里戳了半天的牙签一弹,准确无误地弹进饭桌上一盆汤里。我当时又有点担心,万一这家伙“潜伏”到某个女孩子肚脐眼儿里时,也拿这样一根牙签,说不准会将女孩子戳疼,女孩子忍不住会叫唤起来的。后来又一想,大款的特点主要是钱多,往戳疼的地方扔一摞钱(有时这一厚摞钱足以买一辆“保时捷”),女孩子便不叫唤了,反会温顺地将自己变作赤ll的“真理”,小鸟依人般地偎在大款怀抱,任大款伸出一只手掌抚摸自己磨刀石一般光滑细腻的小腹。而大款仅用一只手就找到了“局部的真理”,更会目中无物,觉得人生其实比“唱歌”简单得多!

令人困惑的是,大款的价值取向,竟成为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以至于少妇用来裹腹的这种内衣虽价格不菲,却极为走俏。柳如眉那天让我帮她穿的那件胸衣(严格一点应叫腹衣)比r罩要紧得多,且后面有一排密密麻麻的纽扣。我数了一下,竟有二十四道纽扣。刚扣好一个,另一个已自愿报名跑到手掌心里来,仿佛根本用不着移动手掌。我个子高,柳如眉站在地下,我只能扎个马步呈半蹲状自上而下给她扣这一排纽扣。扣到第八颗的时候,我偷了一下懒,将第九颗像牛望月和小牛跳那几个玻璃蛋子一般跳了过去,准备扣第十颗。没想到柳如眉很快觉察,带有威胁意味地“嗯”了一声,并将一只手弯屈到身后来,示意我将第九颗纽扣扣上,仿佛她脊背上像《封神榜》里的二郎神额头上那样长一只眼睛似的。而我此时已累得满头大汗。我一时x起,将她像拎一袋面一般拎起扔到床上,她以为我看到她光滑如砥的脊背引动情思,准备和她“唱歌”,急忙提出抗议,说马上就到上班时间,来不及了!而我此时早已扑上去,将她反扣在床上,不由分说骑在她肥突的臀部上,三下两下就扣住了剩余的纽扣。我试图将一只手从这件胸衣下端伸进去,可竟伸不进去,可见这件衣服是如何紧。我不禁对柳如眉大感佩服。这又不是唐僧那副价值连城的袈裟,也不是阿拉法特或萨达姆身穿的防弹背心,有必要像“紧箍咒”一样勒在纤弱的身上吗?同时我也深感纳罕:这样的“袈裟”何以走俏?莫非中国的少妇都已变作柳如眉?抑或中国的男人都已变作大款?

直至下床,我才有时间腾出一只手来,像冯富强那天从阎水拍办公室出来一般,以手背在额头抹了一把汗珠甩在地下。而此时柳如眉早穿着那件“防弹背心”出了门。我瞅着她的背影一阵坏笑,我扣纽扣时做了手脚:凡是逢单数的纽扣,我故意扭作“乘号”(x)扣上。逢双数的纽扣,则采用正常的等号(=)扣法。其用意有二:一是一票解柳如眉的这件“防弹背心”时,必然十分费劲,尤其是“乘号”扣法的纽扣,更得累他个贼死。加上他心急火燎,难免扯断一个扣索。这样他也许就不再试图解这件胸衣,也就无法像给县里拨指标那样尽兴地用指甲盖拨弄柳如眉那两个红红的r头。两人将就着唱唱歌,草草收场。这种情况下他看到的只能是“局部的真理”。从我的角度看,受的损失就要小一些。二是晚上回来,柳如眉必然还要我来帮她解开这件胸衣,若两种扣法一旦发生错位,就证明一票解过这件胸衣。虽然我即使获知了这一点,仍会佯装不知。但孩子般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想确凿无疑地窥知答案。

柳如眉和一票玩得如火如荼,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据说男人在女人背后常g的两件事,一是替妻子拉上裙子上的拉链,二是替情人拉下裙子上的拉链。而我却可以做到替妻子的情人拉下妻子裙子上的拉链。一个可以看着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唱歌”而不动声s的男人,其y险歹毒令我自己都有点不寒而栗。鱼在河,让你的血变得再冷一些吧!紫雪市的玻管事业需要你这个“冷面杀手”。只有这样,你在宰掉冯富强和袁长印这样的坏蛋时才会毫不手软!那位大款需要的是女x坦荡如砥的腹部,我鱼在河也需要“砥”和“砺”一般坚硬无比的磨刀石,将我的心磨得越来越硬,将我心中的那把无形的“刀子”磨得寒光闪闪,刀锋犀利,剑气人,挥一挥,动一动,兵不血刃,那些阻挡我前进道路的坏蛋便一个个在我面前萎谢跪拜,俯首称臣。

为今r之鱼在河纵情讴歌吧!我鱼某已成为那种道行极深的真正的武林高手,一招一式蕴含着千钧之力!

《背叛》35(1)

阎水拍局长欧洲考察回来后,在局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因“工作需要”,将冯富强调到局工会任副主席,隶属陶小北“管辖”。这样我们局就有了三个工会主席:行业工会主席姬飞(副处);局工会主席陶小北(正科);局工会副主席冯富强(副科)。

阎局长告诉我,冯富强只一小会儿就在局里拉了三次屎,身体软得连一点劲儿都没有,这样的人哪里还能上阵带兵打仗?

取代冯富强挂帅上阵的人是我——我被任命为局政秘科主持工作副科长,李小南被任命为政秘科副科长。

我掌握了局里的财务大权,所有的条据必须由我签字审核,再呈阎局长。包括副局长出差归来的条据,也得先由我审核,再呈阎局长签字,然后才能在出纳员那儿变为人民币。

我把握如下原则,局级领导拿来厚厚一沓条据,我看都不看,就会在单据封面写下一行漂亮的小字:“属实,请阎局长审批”;正科长拿来单据,我会翻一下,然后在封面上写下如上字样;副科长和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拿来单据,我则会略微多翻几下,一边翻看一边笑着说:“没办法,有个责任问题!”如没有什么大的纰漏,也会提笔写下“属实,请阎局长审批”字样。

科员和工勤人员拿来条据,我会翻得更细一点,有时就会从中发现一些问题。发现问题后怎么办?那就看对方是谁了。若是给我投过票的,我就会冲他笑一笑,看他有点局促不安,我并不说什么,拿起笔就在封面上写:“属实,请阎局长审批。”然后再冲他笑一笑,还不说什么话,只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一拍,或轻轻捏一捏,便将单据递给了他。此时对方就会十分感激地冲我点头,并迭口连声说:“谢谢鱼科长!谢谢鱼科长!”此时我再缄其口,仍不说什么,站起身冲他笑着扬扬手,意思是说:去找阎局长吧,去出纳员那儿领钱吧!

若是没有给我投过票的,我就会轻描淡写将条据中的问题指出来,然后说:“怎样?回去按规定重填一下?”

若是刁难过我的,摸过我头的,学过我说话的,我就黑着脸将单据甩给对方。有时我甩得劲儿大了一点儿,将单据“出溜”甩到地下,他们也会弯着腰捡起来。我知道他们弯下腰去时心里一定很难受,而我“甩”的目的不就是为让他们难受吗?你也许会担心,他们直起腰来若冲我嚷嚷怎么办?他们敢吗?除非他们以后的单据里没有一点儿水分,而他们的单据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水分呢?所以他们就永远不敢冲我嚷嚷。

尤其是那个小胡,那个摸过我脑袋的小胡。还有那个更可恶的小牛,那个将我儿子撵下车让我儿子蹭破脸磕掉牙的小牛,那个将我的包放在臭烘烘卫生间门口、并当面奚落我挤对我从人格上侮辱我的小牛,这下可犯在我手里了!

这天,这小子拿来一沓修车票据。我将票据扫了一眼便扔在桌上,眼皮也不抬对他说:“这会儿正忙着呢!先放那儿,明天我审核后再说吧!”其实我当时只是忙着看一张晚报。晚报上有一则消息十分有趣。标题为:“百万富翁身高一点一米,靓妹冲破世俗以身相许”。旁边配有一张大照片,那个“靓妹”足有陶小北和李小南高,而那个二十六岁的百万富翁还没我儿子鱼小明高。照片上他的脑袋刚到“靓妹”腰际。我当时目测了一下,他即使探起手,也刚能探到靓妹的r房,而且不一定能探到那个“n嘴嘴”。我想起冯富强以前讲的那个摸不到“n嘴嘴”的故事,扑哧笑了。站起来将报纸拿给陶小北和李小南看,她俩看着也乐不可支。

我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时,小牛还弓着腰站在那儿冲我谄媚地笑,并用眼角的余光瞥我桌上的那沓票据,我将那沓票据拿在手中,像甩小牛耳光一样将票据在桌沿上重重摔了一下,硬邦邦地扔给他一句话:“票据丢不了,没看我这会儿正忙着嘛!我得有时间才能审核,明天再说吧!”见我这么说,小牛急忙哈着腰,一边冲我点头,一边后退着离开办公室。

第二天下午上班小牛再来的时候,我仍在看一张晚报。这张晚报有一则消息也挺有趣的。一位电子学博士,娶了一位美丽的娇妻,对她是否忠实于自己不放心,竟在她手提包夹层里和所有皮鞋的后跟里偷偷安装了微型窃听器,将妻子全方位监控起来。这与我们紫东县那位给妻子yd两侧安装“防盗门”的农民有什么两样?我不禁愕然,随即又哑然失笑,将报纸拿给陶小北和李小南看。和她俩开玩笑说:“看来你俩得检查一下高跟鞋的鞋跟了!”我和小北小南逗趣的时候,早见小牛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进来了,像我儿子一样站在我的办公桌前,目光妩媚地追随着我。但我却瞧都没瞧他一眼,又和小虎小高说话。这张晚报还有一条有趣的消息,标题为:“是情s广告还是新颖创意?”文中举了几条因“一语双关”产生歧义引起争议的广告,这些广告都悬挂在闹市中心。其中一则为:“左右策划,把你搞大”——这是一个广告策划公司给自己做的广告,属于那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另一则为“泡泡漂漂”——这是一个洗衣粉厂家做的广告;“想占有我吗?那就上吧!”——这是一家路牌广告公司招租广告牌。

我和小虎小高讨论这些广告语的时候,始终没正眼瞧小牛那颗像保龄球一样愚蠢的脑袋一眼。只听见他在我们说到热闹处时夸张地大笑,笑声中还夹杂着一些“表扬”我的语言。诸如:“这些广告词太有趣了!”“鱼科长的知识面太丰富了!”(也亏他想得出“知识面”这个词,可这些污七八糟的广告词与“知识面”有什么关系?)

《背叛》35(2)

我至少和小虎小高就此讨论了一个小时,后来连康凤莲、罗一强、冯富强、陶小北、李小南也参与进来,像科里评先进工作者那样七嘴八舌说笑了一番,这才似笑非笑地望着像我孙子一样弓着腰站在办公桌前的小牛问:“找我有什么事?”——这一手也是跟阎水拍局长学来的——叫明知故问。你若想蔑视或玩弄一个人,这一手挺有效的。小牛胁着肩刚准备开口,我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哦,修理费的事,明天再说!我得去市政府开个会。”说着撇下发愣的小牛,冷着脸起身离开办公室。

我那天并没有到市政府开会,而是坐着小虎的车到修理厂做了调查——这小子也真敢开,不到千元的修车费,他竟开了近四千元!

第二天早上我拿着单据到阎局长办公室,如实向他汇报了此事。汇报完忧虑地说:“局里四辆车,一年的费用得三十五万元,今年恐怕三十五万元打不住!”阎局长生气地说:“驾驶员就像偷腥吃的猫,多开一点儿是心照不宣的事,哪个单位都是这样。但也得有个‘度’,不能太离谱,这个事情你去处理,总之有一点,车辆费用不能突破三十五万元,具体你去c作!”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这一句话,我就对这三十五万元有了处置权。我迅速起草了一个《关于车辆管理的若g规定》,给几个驾驶员每人发了一份。规定是规定,c作在我。对谁松一点儿,对谁紧一点儿,全在我手中一支笔。连着将小牛的单据打回几次,这小子脸都急黄了。那天下雨,我儿子放学时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他。当时几个驾驶员都在办公室,我刚放下电话,还没说什么,这小子便像兔子一样极其敏捷地跑下楼,去接我儿子,生怕别人抢了先似的。我在窗玻璃上探身向楼下张望,见这小子早开着红旗车冲进了雨中,比去接他父亲都跑得快!

当然我也不会滥施权力因小失大。我将阎局长说的那个“度”把握得很好。我心里十分清楚,我手里这支笔是用来“打击敌人,团结同志”的。而“团结同志”比“打击敌人”更重要,我得用这支笔给我换来更多的票数!

在我担任主持工作副科长几个月后,局里又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这次测验只有一项内容:在全局现有的科长和副科长中推荐一个政秘科长人选。

这次印制的选票只有一个格,就是说,只能填一个人。大家都快速将选票填好后,折起来放在前面的茶几上。当时小牛恰好挨我坐,他将“鱼在河”三个字写在空格里时,故意没有折,推到我面前,用胳膊肘碰我一下,让我瞥了一眼,才放心地折起来。

小苏调局里后,我们局共有五十人。去掉两个下海的同志,为四十八人,老乔不参与投票,为四十七人。这次投票四十七人都到了,连陈奋远主任和小苏也从建房工地赶回来参加了投票。当久违了的陈奋远主任那天带着小苏风尘仆仆出现在我们局的大会议室时,我简直觉得他们就是抗战胜利前夕骑着一匹匹快马从前线星夜兼程赶回延安参加七大的陈毅贺龙刘伯承和他们的警卫员。毛主席在七大所作政治报告最后振臂疾呼:“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经过几年苦斗,我终于让冯富强这个坏蛋在我前头“英勇地牺牲”了!从这次投票起,我在玻管局脱颖而出,一跃而起,成为局政秘科长的当然人选!

那天当场宣布投票结果:我得三十八票,李小南和冯富强各得四票,另外一个副科长得一票。

投票结束后,大家都回到各自科室。冯富强却神差鬼使撵到那个只得一票的副科长办公室,对副科长说:“你那一票是我给你投的,你得请客!”

那位副科长当时黑着脸,一声没吭。第二天早晨上班后,冯富强再次鬼差神使跑到副科长办公室,冲副科长嚷嚷道:“给你投了票,怎么连个表示也没有?”

当时恰好李小南也在那个副科长办公室。冯富强刚说完这句话,李小南便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因为她看见,悲愤j加的副科长准确地将一口唾沫吐到了冯富强脸上——副科长当时已气昏了头,因为那一票是他自己给自己投的!

冯富强当然不会像小马那样扑上去和副科长厮打,但他当时那副狼狈样却让李小南“尽收眼底”。李小南有点厌恶地瞥了冯富强一眼,急忙低着头向自己办公室走去。李小南一边走一边还会懊丧地想:我怎么会和这么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去脉脉含情酒楼吃饭?从这一刻起,李小南将会对冯富强“冷若冰霜”。下次投票,她一定会将那一票投给温文尔雅的鱼在河。

我一石二鸟的目的达到了,李小南这只一度“迷途的羔羊”,重新回到了正确路线上来,回到了组织温暖的怀抱!如果有可能,我也许会带她到红海湖玩一圈的,她毕竟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姑娘。同时,我的第二个目的也达到了,冯富强这个曾经何其凶恶的敌人,现在终于被我踩在了脚下,成为一只破卵之鸠,再难衔木营巢。想到这小子像当年中举后的范进一样,突然在我面前“一跤跌倒”,“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我不禁大快朵颐。清代诗人黄景仁七言古风《圈虎行》,描述圈养的老虎随着驯虎人的指挥棒俯首帖耳,受人摆布,作各种表演以娱乐观众的情态。若冯富强是那个圈养的老虎,我就是那个驯虎人:“忽按虎背叱使行,虎便逡巡绕阑走。”“少焉仰卧若佯死,投之以r霍然起。”而我现在即使给冯富强投之以r,他也再难霍然而起——这一口唾沫,将冯富强在玻管局的前程吐了个一g二净,冯富强从此将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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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5(3)

原来投票竟是一件这么令人快乐、趣味无穷的事情!它竟具有如此多的功能!它不仅能鼓舞人,同时还能打击人、戏弄人、羞辱人!而羞辱有时比打击更具有力量。副科长吐冯富强一脸唾沫,比打他一拳更令他难受,同时令看到这一幕的李小南难过——为冯富强的无聊和低俗难过!而投票,有时就是给人脸上吐唾沫——若想羞辱谁,就设法让他在几十人投票时仅得一票!这完全相当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脸给他飞去一口唾沫!

《背叛》36(1)

阎水拍局长退二线的r子马上就要到了。

阎水拍局长退下来后,谁来接他的位子?

第一种可能是市里派一个局长来。这种可能x有,但不大。因为阎水拍局长在全局大会上向同志们讲,市里若派一个局长来,他就占着位子不退休,看他们能把我老阎怎么样。阎局长说,他的这个意见已向市委组织部长、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都讲过。阎局长接着说:“我退二线了,解甲归田了,可我不能对同志们不负责任啊。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将这个关口把好!”阎局长说到“关口”二字时,有力地挥了一下手,还真有那么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再若派一个局长来,将大家一下就捂死了。从咱们局内部产生一个局长,大家又能跟着跑一圈。所以我必须将市里派局长来的想法堵死,这是我的责任。大家的责任呢,就是充分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在现有的副职里选一个同志出来,做我们玻管局的下一任局长。大家要站在我们玻管事业长远发展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摒弃个人恩怨,最终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

阎局长说到这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讲:“从我们局近些年的g部使用看,我在选人用人上把握了‘德、才、绩’三字,基本做到了‘公’字当头,‘以德入围,以才入选,以绩取胜’。这几年使用了几个同志,马方向同志、赵有才同志相继走上了处级领导岗位,陈奋远同志更上了一个台阶。实践证明他们是完全称职的。还有一批同志担任了科长、副科长,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从心里讲,我对每一个同志都是爱护的,甚至是呵护的!一草一木总关情啊!”——阎局长信口借用了一句郑板桥的诗,用以说明他对全局同志的“呵护”程度,这句诗用在此处也算贴切,可惜他没引用准确——原诗是“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他将“一枝一叶总关情”说成了“一草一木总关情”。虽然“枝叶”与“草木”形容局里的这些同志,区别不很大。可严格说来,还是有所区别的——枝叶在树上,草木在地下。

阎局长此时继续讲下去,他说:“在g部使用问题上,充分让大家行使了民主权利。马方向同志,赵有才同志,包括陈奋远同志,都是大家投票推举上来的。在这一点上我扪心自问,做到了襟怀坦白,不徇私情。大家不投他们的票,我使出吃n的劲,马方向也做不了副局长,陈奋远和赵有才也做不了主任。当然对某个同志偏爱一点儿,平时看重一点儿,也是有的,谁能没个好恶?谁不想将一碗水端平?可端着水走的时候,脚步一轻一重,还是会洒出几滴嘛!可我个人的偏爱决定不了大家的意志,我纵有再大的权力,投票时也只有一票!我这一票和陶小北、鱼在河同志的一票有区别吗?没有!和小高小胡小牛小马小虎同志的一票有区别吗?也没有。实践证明,我们局这些年在g部选拔使用上,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坚持实行严格的民主测评,民主推荐,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十分正确的,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我想今后不论谁做了局长,这一条都会坚定不移地坚持下去的!”

阎局长略作停顿,环视了大家一眼,又讲:“我阎水拍在玻管局这么多年,成绩不能说大,功劳不能说高,但在玻管事业整体下滑的严峻局面下,我们的事业还是发展了,起码摊子给大家守住了!这个事实我想大家也都承认。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有时专断一些,这些年来,说过一些错话,做过一些错事,批评过一些同志,批评的过头一些,对被批评的同志的感情就是一种挫伤,甚至伤害,为此我深感内疚,借这个机会向这些同志道歉,希望你们不要耿耿于怀。但有一点我是坦然的,也是可以z慰的,无论批评谁,全都是为了工作,为了我们玻管事业的发展。没有从个人恩怨出发,打击报复过某一个同志,这一点,同志们也是有目共睹的。”阎局长讲到这里动了感情,声音有点哽咽。大家见阎局长眼圈发红,心里一热,也有点不好受。

在阎局长即将退居二线时,同志们才发现,其实这是一个不错的老头。虽然有时脾气大一点儿,生气了像刁德一一样“一点面子也不讲”,但老头在大事上把握得准。几年之内,修起两栋家属楼,分房方案已公布,同志们即将住上新房。按最初确定的分房方案,有五个人不具备分房条件:老乔、小高、小苏及两个下海的同志。恰好又多出五套房子,牛望月建议,将这五套房子卖掉,卖房子的钱局里留一部分公用经费外,其余给大家发福利。方案到了阎局长那儿,阎局长一看就否定了。局务会上,阎局长是这样讲的,他说:“任何事情,理上讲得通,情还要过得去。这个分房方案符合第一点——理上讲得通。局里建房之初确定的具体分房年限是某年某月某r,那时小高还是临时工,没有正式调进来,按理不给他分房,他也不能嚷嚷,任何事情得按规矩来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现在小高毕竟调进来了,离那个规定时间也就差几个月。小伙当临时工时,找不下对象,那时候小伙是欲哭无泪啊!现在找下媳妇了,结婚了,可再哭还是无泪——在外面租p大(p大是多大?)一间破房子,媳妇天天跟他怄气,脸都抓破过几次了,大家没有看见?既然是局里同志,成为我们玻管大家庭中的一员,就是我们的孩子、兄弟,大家要设身处地去关心他,使他处处体会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工作起来才有劲头。局里没房子,不分给他理所当然。房子放在那儿,不给他分,让他看着眼馋,大家想一想情上能不能过得去?剩下这五套房子都在顶层,能卖几个钱?即使卖了,也不可能分光吃净,大家每人也就得两三千元,可深深伤害的却是这五个同志的感情!大家掂量掂量,哪个轻?哪个重?包括老乔同志,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同志,在玻管局看了一辈子门,分他一套房子有什么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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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36(2)

阎局长一番话,又将大家说哑了。牛望月甚至懊丧地拍了拍后脑勺,恨自己一些简单的道理,怎么总在事后才明白。

也许有的同志会说,阎局长这些年,花了局里不少钱,有功也有过。此话不假,这些年局里是花了不少钱,有时简直有那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可这些钱又不是阎局长一个人花了。修家属楼,局里从小金库里拿出近二百万元补贴进去,买了价格昂贵的土地。每套房子大家只出###万元,转手能卖二十多万元,净赚十余万元。买两辆小汽车是花了六七十万元,可小汽车阎局长又没有开回他家。阎局长和大家开玩笑说,他已让儿子去给他选一辆结实一点的自行车,市里一宣布他当咨询员,他立即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年局里招待费得开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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