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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昀轻轻敛眸。

他不知周韫要做出何事,他才会厌了她。

傅昀不得不承认,满府后院女子,他是欢喜周韫的。

他喜她张扬模样,喜她肆无忌惮,不仅是因贵妃,还因……这皆是他不曾有过的。

世间温顺小意的女子甚多,周韫倒也不必和旁人一样,如此就很好。

傅昀怕她多想,抬手抚了抚她的青丝,低声道:

“莫要多想。”

周韫背对着他,睁着一双眸子,失神地落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刚进一月,若说贤王府侧妃有孕一事,叫长安城中多了一饭后闲谈,那从郭城传来的消息,就是瞬间叫长安城炸了锅。

这日早朝之时,圣上大怒,奏折砸落了满地。

“朕于一月前派钦差往郭城,一月余后,竟告知朕,郭城大肆灾情?”

圣上怒而起身,冷眼扫过满朝低着头的文武百官,他沉着声:“有何人可告知朕,为何消息会至今才传到京城?”

奏折是昨日夜间送进宫的,送信的人说,裴大人早在一月前,就连番叫人传了奏折进京,可却一直未得京中旨意。

钦差传进长安的奏折,竟如同石沉大海,足足一月,若非裴时察觉不对,叫亲信亲自带信入宫,许是这封信也未必能送到。

区区郭城,竟有人想要一手遮天,叫他堂堂天子不得知情,圣上如何不怒?

圣上话音落下,满朝堂大半皆低了低头,唯有少数的几人眸子中暗色掠过。

郭城知府明里中立,实际早就是太子一派的人。

这事虽隐秘,但该知晓的人,总会知晓。

无人说话。

最终还是沈青秋上前一步,轻咳着,身子似越发不堪,他沉稳地说:“皇上,事已至此,追究其后何人作乱,尚可放后再说,可郭城灾情一事,刻不容缓,还请圣上早下旨意!”

话落,圣上脸色轻缓,他冷哼一声,似无意扫过几人,又重新坐回去,脸色阴沉而怒:“朕听沈卿一言,既如此,众卿觉得,该由谁去郭城赈灾?”

朝堂上,近乎几分,除了中立派,皆站位了几位皇子,如今听了圣上的话,顿时皆各有心思。

徐徐地,就有人将视线放在几位皇子身上。

赈灾一事,素来有好有坏。

好处,就在于可得民心,但民心又岂是那般好得?

赈灾,要防止灾民暴动,最重要的是,若一不小心染上了何病,那才是最严重的后果。

忽地,吏部尚书上前一步:

“皇上,臣认为此事该由几位皇子出面,方可安抚民心。”

圣上眯了眯眸子:“哦?”

稍顿,圣上才点了点头:“邱卿言之有理,那你觉得该派谁为好?”

吏部尚书堪堪低了低头:

“若由贤王殿下出面,臣认为,该是最为妥当。”

从吏部尚书站出来时,傅昀就是心下一沉,他稍侧头,视线落在侧前方的傅巯身上。

他眸子一眯,稍有暗色闪过。

谁不知晓,六部中,有三部尚书皆是太子一派的人。

邱尚书的话音落下,顿时陆陆续续站出许多人,皆是附议。

周祜和周延安对视一眼,脸色些许难堪,韫儿刚有孕,若殿下此时离开长安城……

庄阁老脸色也是稍变,他拧眉沉思片刻,也没猜透太子为何此时要殿下出京。

若说谁能猜到傅巯的心思,在场的恐也就只有沈青秋一人。

沈青秋袖子中捏紧了扳指,他步子稍动,刚欲上前,身侧忽然有人拉住他。

沈青秋眸色微凉,忽地前方的傅巯稍稍偏头,觑了他一眼,沈青秋浑身一僵,半晌,他退了回去,闭了闭眼。

贤王一派的人本有些心思,如今顿时消散,皆上前替旁的皇子请旨,傅昀本就掌兵权和刑部,文官又有户部和庄阁老,替其说话的人不知几许,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甚是吵闹。

圣上坐于高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眸色有片刻甚深。

许久,他似不耐地拧了拧眉,喧噪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圣上徐徐看向傅巯,只稍顿,就将视线投向了傅昀。

傅昀心下稍沉,低敛下眸,掠过一丝讥讽。

傅巯是父皇亲选的太子,皇子之争时,父皇总会偏向太子。

今日恐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只片刻,傅昀听见圣上沉声道:

“贤王傅昀接旨——”

散朝之后,沈青秋在皇宫门口站着,手上撑着油纸伞,直到看见傅昀,他才抬了抬伞:“殿下请留步。”

第53章 戳心窝子

傅昀回府时,冷淡着一张脸,浑身气息稍沉,叫张崇看得一头雾水。

他抬头偷瞄了一眼傅昀,才忙忙垂首,心中不住猜疑,沈大人究竟和主子爷说了什么,才叫主子爷这般?

傅昀刚进府,连前院都未去,直接转道进了锦和苑。

此时刚辰时而过,周韫坐在榻上,捧着安胎药,蹙着细眉,满口推脱:“怎得还要喝?”

时秋轻声哄着:“太医淡了苦味,奴婢也取了蜜饯,主子莫慌,不苦的。”

话虽如此说,但药碗就在眼前,苦涩乏味一缕缕地直钻鼻尖,周韫嗔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傅昀进来时,就见她紧拧着眉,似喝毒药般,端起药碗,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几乎刹那间,她就被涩得一张小脸皆皱在了一起,整个人似乎都一瞬间蔫了下来,时秋忙忙将蜜饯递给她。

周韫忙咽了几颗蜜饯,口中的涩味淡了些许,她才松了松眉眼。

姣好傲人的眸眼轻轻一弯,皆是风情。

傅昀步子一顿,忽然想起年前她落水时,每每要她喝药,她都要推三阻四。

和如今这副模样,大相径庭。

傅昀第一次升起这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莫名有些心软。

他站得太久,周韫稍稍侧头,就看见了他,有些惊讶不解:“爷站在那里作何?”

傅昀立即回神,掸了掸身上的雪渍,褪了外衫,待身子暖了些许,才走近她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低声问:“今日可觉好些?”

周韫弯了弯眸:“已经不觉难受了,只是太医还要妾身喝药,叫妾身可恼死了。”

话落,傅昀顿时拧眉,斜瞥了她一眼:

“说甚混话?”

死不死的,尽是晦气。

周韫堪堪捂住嘴,噤了声,之前许是她不在意,如今有孕,她对这些竟然也顾忌起来。

有时想起来好笑,她这般的性子,竟会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容忍那般多。

可,好似做起来时,又偏偏是甘之如饴。

她这副娇态,叫傅昀的一些话顿在喉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她说是好。

他想起那日在雎椒殿时,他应她的那句,会一直陪着她。

再想起今日朝堂上之事,他恐又是要对她失信了。

此事瞒也瞒不过,傅昀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周韫脸上的娇态几乎是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冷淡着一张脸,平静地看向傅昀:“妾身如今刚有孕,太医说妾身还不得下榻,而爷此时要走?”

话说得平静,可她眸子中点点怒意,亮得灼人。

傅昀哑声,他就知晓,她定会是这个反应,才会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周韫近日心思总有些敏感,她明知此事不怪傅昀,此时却顾不得。

她倏地挥开傅昀握着她的手,侧过头,眸子委屈地泛着泪意,几乎气得坐直了身子:“爷答应过妾身,会一直陪着妾身。”

“爷总是这般,应妾身的事,总是做不到!”

郭城如今多危险?

她的顾姐姐,尚可不知情形,如今爷也要走?

宫中姑姑身子欠安,尚不得好,爷若一走,这满府的人会如何?

周韫不敢去想,却又不得去想。

“爷这一走,叫妾身如何安心待在府中?”

若她无孕,她大可随他一起去往郭城,可如今她有孕,这一切皆不可得行。

时秋和时春也惊呆,面面相觑,爷要走?这可如何是好?

爷在府中,后院女子即使心中对主子嫉恨,心中也会多几分忌惮。

可若爷一走……

时秋脸色变了几番,她可没有忘记当初雎椒殿的情景,满后宫的嫉恨,最后导致那夜雎椒殿的血色。

傅昀也拧眉,他心思稍沉,提醒她:

“韫儿!圣旨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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