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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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宋素卿饶有兴趣地打量起玉珑脖颈间的那串檀珠项链来:“这么大的南洋檀珠,中土极罕见的.”她转眼望着我道:“公子和沈大少一样,也是生在富贵人家吧”

在我答应沈熠的时候,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隐瞒起我的身份,此时沈大少便只是笑着说了句:“宋姑娘好眼力,李大少他是个土财主,有钱的很.”却不肯把我的来历告诉她.

我却顺着宋素卿的话头问道:“宋姑娘能一眼认出这是檀珠,看来是珠宝业的大行家啊鄙人倒要请教一二了.”

“行家不敢当,其实哪有女人不爱珠宝的呢妾身只不过是见得多罢了.”说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素腕,白皙的腕子上戴的竟也是一副象牙白的檀珠手链,只是珠子的个头要比玉珑的小上一圈.

“真正做珠宝买卖的,是宗设.江南一带珠宝行所用的南洋钻石黑珍珠、日本海珠几乎被宗设垄断了.只是近来机缘巧合,妾身才和沈大少做了两次.”

她捻起一粒圆大色纯的海珠,接着道:“其实,一粒上好海珠不过白银四五十两,可到了宝大祥、霁月斋、积古斋等大珠宝行的手里,略加修饰镶嵌,恐怕就要一二百两银子,钱都被珠宝行赚去了.”言下颇有些感慨.

“日本人无法在中原落地做生意.”沈熠在一旁解释道.

“虽然近来也有加工成成品再出售的趋向,可中国的珠宝行却都是极力抵制,就连宗设也无法把那些珠宝成品卖出去,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倒是心齐得紧.”宋素卿补充道.

“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倭崽子把钱都赚了去吧”我心中暗道,脸上却浮出一脸笑意道:“钱是大家赚的嘛中国人也没说把丝绸做好了和服,再卖给你吧”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沈熠趁机说李大少有个朋友开珠宝行的,正缺一个大档手,三法师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让他去中原长长见识如何

宋素卿只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只是她喊出的月俸一千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让我对三法师的手艺好奇起来,若是他真的值这么多银子,为了宝亭,说什么我也要把他请回到宝大祥去.

随着宋素卿的呼唤走进豪华船舱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该是一位少女才是,虽然她的头发剪得比我还短,眼中流露出来的也是男孩子一般的野性光芒,可她的确是个少女,而且还是很出色的那一种.

怪不得沈熠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中竟有些惆怅,看惯了江南女子妩媚的他对这个三法师该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只是就像孙妙、苏瑾一般,三法师让他那个无法征服的女子名录上又多添了一个名字.

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就是浪人中有名的铸剑大师吗她那瘦弱的胳膊能抡得起那重重的铸锤吗

“藤壶,你愿意去中原吗”宋素卿似乎对这个属下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而三法师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腰间的那口斩龙刃上.

她直率地向我要过斩龙刃,轻轻一按机簧,只是“沧啷”一声轻响,斩龙刃猛的弹出了半尺,三法师眼光一亮,摸着刀刃上细密的花纹,脱口赞道:“好刀”

“剑茎五寸,剑身二尺五,剑重七斤三两,鞘重八两.剑锋刀锋各一,是谓剑刀.”我随口吟出了剑刀的口诀.

三法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着蛾眉疑惑道:“你是铸剑师”

“这话该是我问姑娘的吧”我笑道,虽然她的官话比起宋素卿来差了许多,可有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味道,和她的那副男孩子打扮大相径庭,那种异国风情听起来竟让人心动起来.

“虽然我不是铸剑师,不过,我会把铸这把刀剑的师傅介绍给你.其实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姑娘若是能久居的话,定能有所感悟,让你的铸剑之术上一层楼.”

三法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铸剑之术遇到了瓶颈”

“这就是中土所说的功夫在诗外啊姑娘最近弃铸刀剑而修习珠宝匠作之法,想来是想从别的途径寻求灵感,以期使自己的铸剑之术百尺竿头,进一步.姑娘的想法绝没有错,只是修习的范围实在窄了些啊”

“你好像很有学问,我可以做你的学生吗”片刻之后,她率直地道.

“玲师母,你的剑好锋利哟”

我的弟子、人称三法师的少女源藤壶捧着玉玲的春水剑爱不释手:“这么薄的剑身竟然有这么强的刚性,中国人的铸剑术真的很强耶可铁师傅的那把破剑究竟是谁铸的呢他知不知道剑就是剑客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含糊呢”

在宁波我就和沈熠分手了,就像他说找我去给他压阵是个借口一样,我想沈家也绝不会让他这个大少爷独自背着几十斤的珠宝行走在江湖上,在宁波定有大批人马接应他.

而宝大祥虽然急需这批尚未加工的上等海珠,可我宁愿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毕竟宝大祥已经经历了一场走私官司,这么大批的海珠带给它的或许就不是福了.

守在海边渔村等待的孙苏二女和铁平生并没有因为多了个源藤壶而感到惊讶,只是听她叫我老师才多少有些好奇,而她却毫不客气地把铁平生的佩剑贬得一钱不值,害的我在宁波花了六十两银子给铁平生重新配了一把上好的精钢剑才堵住了她的嘴.

若不是铁平生心中有股玉夫人情结,他该是一个很好的部下.和高七的机智圆滑不同,他刻板的很,可正因为如此,我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不折不扣地被执行.

或许是一个无瑕已经燃烧尽了他所有的热情,对孙苏这样的美女他都视而不见,倒是源藤壶时不时地把他逗笑,虽然她一个劲儿的数落他.

后来我才知道,铁平生妻子早逝,而给他留下的一女也在一次江湖械斗中被害,若是她还活着的话,该是源藤壶这么大了.

宁波是孙妙走惯了的,在客栈里还有人认出她来,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不过宁波并没有让苏瑾的情绪产生什么波动,而在无瑕的旁敲侧击中,她也坦承自己来过这里散心,而算算日子,该是在她去松江待产之前的事情了.

而我暗中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按照她说的线路日期一查,竟是十分相符,而且报上来的情报都显示她当然确实是孤身一人.

“那个让苏瑾怀孕的男人究竟是谁呢五师娘那儿也该调查出点结果了吧”

不过鹰爪门下属镖局宁波分号的被灭数据却是详尽的很,毕竟那是一桩死了二十七个人的大案.宁波巡检司的总巡检老关提起这件事来还心有余悸,因为那些人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听老关的描述,我心中竟是一怔,怎么手法竟和十二连环坞在春水剑派使用的手法颇为相近呢可隋礼已经明确地说过,况天并不是死于十二连环坞之手,而在同一时间里将江南江北三地都有镖局的鹰爪门灭门,十二连环坞从调度上来看也颇多困难.

想去镖局分号看看现场,老关却说那栋房子已经被鹰爪门新任门主司马长空卖了用来抚恤那些孤儿寡母,而后房子就被拆掉,在原址上新起了一座叫做“潇湘馆”的妓院,现场已是看不到了.

末了他还感慨了一句:“奶奶的,也邪门了,这地儿死了那么多人,可人家潇湘馆的生意照样火得很哩”

我“噢”了一声,这倒是和丹阳花蝴蝶家里的情况大相径庭,刚想走,心中却没由来地一动,便问了一句:“这潇湘馆的老板倒挺有胆识的,老关您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老板原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叫做周福荣的,不过他不是出钱的主儿,有次被我灌醉了他才交了底,幕后真正的老板是北方人,姓宋,据说生意大得不得了,名下妓院、赌场、粮铺、布店、珠宝行一应俱全呢”

“姓宋珠宝行宋廷之”我心中悚然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一刻我的直觉几乎肯定了潇湘馆的后台老板就是霁月斋的老板宋廷之.

虽然为了宝亭,我已经很关注他了,可有关他的数据还是少之又少.若潇湘馆的后台老板真是宋的话,他绝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妓院、赌场都是和江湖千丝万缕的行当,他背后又会是谁呢

鹰爪门显然不是.虽然潇湘馆是建在了鹰爪门的遗址上,可鹰爪门并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来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换做他是鹰爪门的靠山或许顺理成章些吧

我蓦地想起了我娶无瑕、玲珑之前李宽人那耐人寻味的一番话,宋廷之背后渐渐浮现出了大江盟的影子.

“难道大江盟是假宋廷之之手来积累江湖争霸的资金吗”我都被自己的假想给吓了一跳:“在江南万家生佛名头的背后竟做着藏污纳垢的勾当,这未免太可怕了吧”

又想到齐小天在霁月斋苏州分号开业大典上的种种表现都是唱作俱佳的表演,我后心不禁一阵发凉.

我立刻请求老关调来了各码头、驿站、客栈在鹰爪门灭门前一个月到现在的所有路引登记记录,翻看了一下午便发现在房产易主前后和潇湘馆建设期间,宋廷之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登记簿中,而霁月斋在宁波并无分号.

合上那些厚厚的登记簿,我已经敢肯定了宋廷之的另外一个身份潇湘馆的真正主人.

“要不要突审周福荣”

我摇摇头,突审周福荣既没理由又打草惊蛇.晚上摆酒谢过老关和他手下的一干弟兄之后,便连夜赶往余姚,在老师阳明公那里只住了一晚,我就怀着莫名的兴奋和恐惧踏上了赶往苏州的路程.

第八卷第六章

“老鲁,我要全面监视宋廷之,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的兄弟”

早晨回到苏州,我甚至没在竹园停留,便直接来到了巡检司,招回了日夜监视霁月斋的那两个弟兄仔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霁月斋的动静,可霁月斋一切如常,弟兄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像珠宝这种东西,既小又方便携带,而苏州又不是霁月斋的总舵,它的大档手最近也几乎全部调到了杭州,想来所有走私进来的珠宝原料都该集中在杭州了,想在苏州查出点毛病还真是困难.

“就算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你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鲁卫一头雾水地问道:“再说,这几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经忙得打不开点儿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话就让鲁卫坐直了身板,瞪着我良久,突然笑道:“看来我的收山之作就落在此人的身上了”

鲁卫立刻叫来了心腹副手李农和另外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吩咐他俩把手中案子交给别人,从即日起开始对宋廷之展开侦察,但要保持绝对机密,待宋再来苏州以后即实行全程跟踪,必要时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随.

我给了李农二千两银子,叮嘱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踪,让他不要顾忌钱的问题,而鲁卫也发出了绝密快报给南直隶总捕苏耀、杭州通判李之扬和扬州总捕瞿化,请求三府密切关注宋的一举一动.

给霁月斋布下了天罗地网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看已是午时,我便要拉着鲁卫去吃酒,鲁卫却让人在衙门旁边的小酒馆里简单要了两个小菜,把手下人都支走,才一脸正色地道:“老弟,杭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苏州杭州虽然相距不远,却是分属两省,消息向来传递不畅,怪不得到现在鲁卫还没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会的成立和那些古怪的黑衣人自杀性的袭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鲁卫才明白了个大概:“难怪最近两天通过苏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骤然增多,原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准备开战了.老弟,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鹰击堂堂主齐功和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都已经住进了秦楼,两人包住的别院仅有一墙之隔啊”

其实秦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从原先单纯的妓院赌馆渐渐多了客栈酒楼,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不知是因为苏瑾、孙妙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还是因为老马车行上的小册子让那些懒人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进出秦楼的客人多了起来,特别是有凤来仪楼,几乎成了苏州政商两界大老宴请宾朋的主要场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妈的,难道秦楼再没有别的住处了吗白秀她这是怎么安排的想看打架呀”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不过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张江浙两省的地形图吸引过去了,地图不少地方画着红红蓝蓝的圈子,旁边还标注着慕容世家、大江盟等武林门派的名字,甚至连快马堂这样的小门派都用极细小的正楷简单标了“快马”两字,只有苏州那儿是用朱笔画了大大的一个圈,旁边却什么也没写.这竟是一副江浙的武林形势图,鲁卫看来真是个有心人

他指着苏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与慕容世家开战的话,苏州是绝好的战略要地,它可以极快地支持镇江、应天一线,又可方便地从杭州得到后方的补给.”他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我的目光向上移到了镇江上,那儿被鲁卫在蓝圈之外又加了个红点,显然他和我一样都认为这儿该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率先争夺的焦点了.

镇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历次江湖争霸的几个主要大战场之一.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原本为了避免摩擦,或是有意掩盖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弃了在镇江的利益,至少表面上如此.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镇江眼下被实力并不算强大的漕帮所控制.

不过虽然漕帮态度不甚明朗,可与大江盟结盟的排帮却在镇江拥有重要基地,大江盟还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顺利掌控镇江,则北进再无后顾之忧,苏州自然而然成为后防补给地;反之若是万一让慕容得到了它,则苏州也成了杭州的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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