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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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短短的电光石火间,冷血已杀了五个暗算他的人。

冷血收剑,凝视百码外一棵茂盛的紫色杜鹃,这紫杜鹃被整百棵白杜鹃像士兵围着女皇一般围住。冷血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别我。”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道:“出来吧。”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五名偷袭者才踣倒于地。

风在江上低低的呼啸着。

天灰蒙蒙,气候也凉飒飒的,几只水鸟在江上巡回。

仍是没有人回答。

冷血紧抿着唇,眼睛露出一种极坚毅的神色来。

他拨开茅草,往那紫色的杜鹃花丛走去。每踏一步,比他刹那间五剑杀五人的时候更慎重。

紫杜鹃在七十尺外。

冷血左手已按住了剑锷,嘴角有一种极之冷峻的微微笑意。

紫杜鹃在五十尺内。

他步入了一片白色山杜鹃丛中。这堆白色山杜鹃十分纯白,白杜鹃后侧有六至十棵橘色的野杜鹃。

紫杜鹃在三十尺外。

倏然之间,数十朵白色杜鹃像数十只白色的鸟,扑面向冷血打来。

那不是杜鹃!

…………那是极厉害的暗器!

数十朵“花”,骤打冷血,冷血若退,就只得退入橘色杜鹃丛,但冷血并没有后退,反而迫进。

刹那间,他俯冲前进十尺。他前冲的时候,已迅速脱下上衫,露出赤精的上身,在寒风中急扑,“白花”全被他衣衫兜住卷住!

同时间,白杜鹃花丛中滚出了七片刀光,有些卷向冷血头部,有些剪向冷血颈部,有些斩向冷血胸部,有些劈向冷血腹部,有些绞向冷血足部。

雪白的花漫天一晃而没,继而下来的是雪白的刀光,铺天而至!

剑光破刀光而入!

刀光遽止!剑光急闪了五下,白色开得正灿烂的杜鹃花,被洒上了热辣辣的鲜血,六个人,捂住致命的伤口,倒在花丛里。

刀卷冷血头部的杀手,头部中剑。刀剪冷血颈部的杀手,颈部中剑。刀斩冷血胸部的杀手,胸部中剑。只有刀绞冷血腿部的大汉,出刀方位较难,所以出手慢了一些。

他出手只慢了一慢,就看见五道剑光,然后看见跟他一起出手的六个人,一齐倒了下去。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说出来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他目瞪口呆,所以那一刀,也绞不下去了;所以他还活着。

另外一个杀手,霍地从白杜鹃花丛中冒了出来。

他本来的任务是截断冷血的退路;但当他一冒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十二个一起出来干买卖的兄弟只剩下了一个,他的眼睛已经不是要封锁别人的退路而是要为自己找活路。

冷血看也没看他们。

他冷电似的厉目,仍盯着那株紫色的山杜鹃。

“出来。”他喊。

风掠过灌木丛、茅草以及山杜鹃,没有回应。

冷血冷冷地道:“你要我揪你出来——”活未说完,遽然背后急风劈背!

冷血心头一凛,全力往前冲,剑往后刺出!

背后的人闷哼一声,显然中了他一剑;但他背后一凉,也挨了一记。

他前冲势子未歇,紫杜鹃丛倏然闪出一个人!

这人一现身,出剑!剑长十一尺!

冷血惊觉的时候,胸膛已中剑!

若他继续前冲,势必被长剑刺成串烧r一般!

但他在中剑的刹那间,向前一俯,斜滚了过去,那人眼前一花,已失冷血所在,忽然之间,腰际一凉,冷血的剑已刺入他的腰际。

他大叫一声,倒下,后面击伤冷血的人,和那两名杀手正掩杀过来,但那长剑人倒下的身形挡得一挡,冷血已不见。

杜鹃花丛边有几滴鲜血。

冷血滚入杜鹃花丛中,背后胸前的刺痛并没有让坚忍的他崩溃。

十七岁的时候,他就曾经身挂二十三道伤终于把一个武功高他五倍的武林高手击倒,以后五年来大大小小几百役,他很少有不负伤的,但却从来没有不完成任务的。

可是他背后的伤口发麻,胸膛的伤口发痒,他的双眼发黑——也就是说,背后暗算他的人兵器有麻药,前面突击他的人兵器有毒药。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毒药和麻药,都来自江湖上一个势力与实力都极其庞大家族的。

这种独门麻药及剧毒,冷血也消解不了。

他心中痛恨自己的疏失。

他一早已伏地听测:对方有十三四人,武功都不弱,其中十三人,还不怎样,另外有一二人,武功、轻功、内功都极高,行走时几乎分辨不出来。

他在第一轮格斗中连毙五人,第二轮冲杀里又杀六人,余下两名杀手,并不足畏,他是留活口来问供。他集中注意力,是在那簇紫杜鹃花丛中那武功特高的人。

可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武功特高的人不止一个。紫杜鹃丛中确有一人,而后面橘黄杜鹃丛中,还有另外一人!

当另外一人乍起偷袭他时,他前冲得快,被刀锋扫中,在那刹间,他又判断错误。他以为最大的敌人在后面,只顾着俯冲,忘了前面紫杜鹃花丛里的另一个大敌,仍然是存在的。

所以他被那人特长奇剑所伤。

虽然他也及时滚进刺杀了那人,可是此刻他的处境,已完全陷入挨打的状况,就算是普通人见着他,也能置他于死地。

更何况对方有三个人——两个杀手和一名负了伤的大敌!

碎梦刀 第二回 铁手破长刀

茅草急摇,杜鹃被利器残割得花瓣片片飞起,敌人正在全力搜索着,要把冷血找到后撕成碎片!

他们用刀劈开茅草,斫倒山杜鹃,一直搜索过去。那在背后斫伤冷血的汉子,阴霾的脸孔,贲筋露节的手,而手中所握的刀,却长及十三尺!他刀一挥,灌木整排倒下去,茅草也空出一大片的地方来。

他每挥一刀,就像狂风吹蜡烛一般,一点就是一大片。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怒喝。

他霍然回身,就看见自己身边仅剩的两名手下之一,刀已砍在冷血的发鬓里,但尚未触及头皮,冷血的剑已刺进了他的胸膛。

人已死了,力已尽,刀自然也砍不下去了。

冷血身上披着血,大口大口喘息着。

那使长刀的高手嘴角有一丝冷酷的笑容,缓缓地举起了长刀,长刀在黯淡的阳光下炫耀出一阵奋目的金花。

“现在你还能接我一刀,那我就佩服你。”

冷血不能。

他发觉自己已连嵌进敌人胸骨的剑,也无力抽出来,他还要藉着剑c入对方胸膛的力量才勉强站得起来。

——刚才那一剑,已耗尽他最后一分力。

天也旋,地也转,那人的长刀,也在姿威地呼啸着旋转,四周的茅草翻飞,被其力气旋成一道急风。

——几时,这一刀斫下来……

忽听一个宁定温和的声音说:“要是你斫中这一刀,我在你右侧,你的大迎、铁盆、膺葱、髀关、五里附近等几处x道,都有破绽,所以你不能斫。”

那刀客一听,摹然一惊,若自己这一刀砍下,那五处x道确是露了罩门,他霍地跃开半尺,转身向发声处,冷冷地问道:“要是我这一刀,是向你而发呢?”

那人仍是温和地道:“那你华盖、天突、辄筋、日月、曲泽、大陵、承扶七处x道,更加危险,这一刀更不能砍,万万砍不得的。”

刀客一听,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原来那人所道破的正是他这一刀的七处破绽。刀客望去,只见那中年汉子大约三十来岁,身着灰衣,脸带微笑,很是温和。

只听冷血叫道:“二师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噗”地一声,这才支持不住,往下趴倒。

冷血的二师兄正是“四大名捕”中的铁手,铁手为人谦冲温和,又最是正直机智,武功以内力浑厚、一双铁手为天下二绝。冷血虽然够狠也够坚忍,快剑拼命无人不惧,但与铁手相较,仍是稍逊一筹。

冷血这一声呼喊,刀客心里凛了一凛。但他立刻想到:对方能道出他出手的破绽,并不稀奇,只要他出手如电,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刻间,对方又如何击得中他的破绽?等他打着时,早已被自己劈为十八截了。

想到这里,那刀客登时不怕了起来。

铁手像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似的,道:“‘锁江刀’岳军,你还是不要轻试的好,你的刀胜于长,也失于长,你一刀不中,给我抢进了中锋,你就只有弃刀的份。”

岳军的脸色变了,他的刀仍挥动着,发出虎啸一般的声音。事实上他在使着眼色,要他剩下的一名手下,突击铁手。

他本来还不相信对方有此能耐,但对方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来。

他虽然还是不服气,但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的方式:让手下先秤秤对方的斤两!

那手下三角扁锥“啸”地一声,搠向铁手背门。

岳军在等铁手动,不管铁手是闪还或反击,都会精神分散,露出破绽,而他就会在那一时间出手,把这唬人的家伙斩成六十二段!

但是铁手并没有出手。

他只是把头向后一仰,“砰”地一声,他的头正撞在那杀手脸上,那杀手怪叫一声,给撞得满天星斗,退了七八步,一跤坐倒子地,伸手一摸,一手是血,鼻子已软扁得像条海参,铁手那一扬,简直跟钢锤没什么两样。

就在铁手仰首后撞的同时,岳军长刀出手,“独劈华山”,直劈下去!

岳军这一刀,曾经把君山顶上一颗庞大的飞来石,斩成两半,又曾经把嵩山千年将军柏,劈成二段,连当年“大力将军”高加索的熟钢黄金杆,都被他这一刀砍成两片。

这一刀之声势,已不逊昔年“长刀神魔”孙人屠之下。

铁手身形后仰,这一刀之势显然要把他自脸门劈开,破膛而入,刀锋未至,刀风已把铁手的衣鬓激扬起来。

刀风遽没。

刀风没入铁手手中。

铁手以一双空手,拍住了刀身。

岳军的脸色变了。铁手笑道:“我都说了,你这一刀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铁手的话并未说完,登的一声,岳军既抽不回长刀,发力一拗,刀身中断,断刀直刺铁手腹部!

这下变化不能说不快,但岳军只来得及看见铁手笑了一笑,然后眼前一黑。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见铁手跟他再笑了一笑。

只是这一笑再笑的时间里,岳军的眼前曾黑了一黑,这黑了一黑,其实就是铁手避过刀刺,和身攫上,抢入中宫,双指在岳军的双目眼皮上,轻轻按了一按,再退身回到原来的地方。

对手可以令自己全无抵抗的按住了眼睛,如果要下杀手,岂不易如反掌?

岳军愣住了,他的刀也顿住了。

铁手并没有封了他的x道,但对岳军来说,震撼的心理使他几乎自封了他自己全身的x道!

只听铁手温和地道:“岳军,我知道这些案子,不是你和‘黄河剑’唐炒主谋的,至于你们的十三名手下,更不知内憎,你只要好好地跟我说,说不定,罪能减轻……”

岳军双目直勾勾地,用一种近乎嘀咕的声音反问:“罪能减轻?能减到多轻?我杀过的人,你们竖起手指算也算不完,我放火烧过的房子,比过年过节烧元宝冥纸还多,我抢劫过的钱财,还多过攻城陷地兵马的大事搜刮,你说我照实讲,就能减罪,能减什么刑?不用杀头?终身监禁?坐个十年人年,受狱卒踢打喘蹴得像头狗?还是只关十天八天跟偷大饼的小偷同罪呢?……”

铁手怔了一下。岳军冷笑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要我说出主谋,道出内情,岂不是让我连个替我报仇的路子都塞死了?你那般甜言蜜语,去骗信三年道行的小毛贼还可以,跟我说只是号角里塞棉花,吹不响的!”说着又举起了刀。

铁手摇手苦笑道:“岳军……”

岳军挥刀,刀虽被拗断,但仍有三尺余长,铁手滑步闪开,却听“噗”地一声,断刀刺入剩下的一名手下腹中,没入三尺,破背而出!

铁手怒叱:“你想杀人灭口——”岳军回刀欲自尽,铁手闪电般已握住了刀!

奇怪的是铁手一双血r的手,碰在锋利的刀身上,刀寸寸碎裂,只剩下空秃秃的刀锷,铁手冷笑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的线索便要断了。”

忽听“哧”的一声,岳军的刀锷尖端,竟s出一截三寸长的短刃,c入心腔,岳军的脸上,立即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来。

“饶是你武功高绝,我杀不了你……但是你还是阻不了我……阻止不了我……我杀自己……”岳军说完了这句话,便倒了下去。铁手扶住了他,但很快便知道他已失去了生命,只好放了手。

一下子,那十三名凶徒与唐炒、岳军,全部丧生,铁手迄此,不禁微嘘了一声,到了这时,他和冷血所掌握的线索,又告中断。

他立即搜索唐炒和岳军身上的东西,他对药理一向精通,终于分辩出两包搜获的药粉让冷血服下,大半炷香时分,冷血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铁手扶着冷血肩膀,说道:“你怎么了?”

冷血道:“老样子,受伤,还死不了。”他目光转了一转,只在铁手脸上逗留了一瞬,立即又转了开去,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是极温和的。

“只是这一次要不是你来,可能就真的死掉了。”

铁手笑了。“你称‘铁打的冷血’,整个身子是钢铸的,你二哥只有一双手能讨口饭吃,能救你只是凑巧而已。”

冷血道:“二哥别取笑了,你救我又何止这一次?只是……你不是要到陕北去抓拿大盗唐拾二的吗?怎么会恰好来了此地呢?”

铁手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恰恰好?人人不是说,我们这些六扇门的,要人的时候没人,不要人的时候偏来烦人吗?大盗唐拾二是给我拿住了,但此人还牵涉到一连串的伙众劫杀案里,其中似有很大的阴谋,我追查尚未有头绪,唐拾二就被人毒死了。”

冷血问道:“你所说的聚众劫杀案是指……?”

铁手道:“近月来,这一带河南邓家,真心道场,年家寨,何北宋停墨酒庄,总共大小八百余口,全被人掳掠劫杀,无一幸存……这跟你所奉命调查的案子稍有不同,我上述四家,全是武林名家,而你稽查的陈家坊、照家集、邵家桥、巩家村都是属于不会武的民家,为何两河这八处文武世家、村寨均遭灭门劫杀呢?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这八处人家都坐落在两河一带,且都相当富庶。可是,据各方迹象看来,一般土匪强盗,未必有这样手辣心狠,而且,屠村毁坊也无此必要,加上这班作案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不是普通的武林败类,据探查所得,头领有六个人……”

冷血截道:“从何得知?”

铁手笑道:“问得好。我擒获大盗唐拾二,他图以惊人罪案之主谋人的秘密告诉我,来作为交换释放他的条件。”

冷血道:“你当然不会答应。”

铁手道:“无论在公在私,我都不能答应。我只好劝他把案情说出来,好减轻他的罪行,他以为我不相信那案件的重要,便问我知不知道最近真心道场等凶案,而且他还暗示造成这连串杀戮的,头领有六个武林高手,但其主谋人的地位更高,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一场武林中极大的阴谋……”

冷血点了点头道:“‘黄河剑’唐炒,是以暗器称绝江湖的蜀中唐门外系子弟,也是唐门罕见、武林少有的用剑高手,‘镇江刀’岳军,自击败‘大力将军’高加索后,名噪武林,这两人会受人所用,打家劫舍,看来所涉的阴谋,自非同小可……”

“这个当然,”铁手叹道,“可惜唐拾二述没能把话说下去,一个黑衣蒙面人就冲进来,与我大打出手,他武功极为诡异,交手五十招,他忽然退走,而唐拾二却在全无抵抗之下被人迎脸打上一蓬毒粉,死了。”

“照这么说,”冷血沉思道,“对方已知道你追查此事了。”

铁手道:“那黑衣人武功极高,如伙同杀死唐拾二的高手联合战我,我十之八九难逃毒手,但对方似乎只想杀人灭口,断了线索就算……我近日伺伏两河一带,果然给我遇见了这‘淡家村’的大火,赶了过来,没想到及时救了你。”

冷血道:“可惜那六个头领,只剩下两个已死的人我们知道是岳军和唐炒,其他四人,却不知是谁。”

铁手道:“正是。若是这种案子迄此结束了,我们再也没有办法追查下去,为那八伙人家查出凶徒了。”

“可是,”铁手笑了一笑又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他们不再作案,这一群丧尽天良之徒,不管匿伏到天涯海骸扒,都总会有一天因为某些事,而露出了他们的狐狸尾巴来。”

的确,或许因为风声太紧之故,这种灭门劫杀惨祸的确销声匿迹了一段时候。

但是另一件怪事,却发生了,而且跟这一件案子,慢慢起了关联。

那件怪事,就发生在跨虎江上,那时候,冷血正在养伤,而铁手正在守护着冷血,让他静心养伤。

碎梦刀 第二章 失魂刀法碎梦刀

第三回 月明清风跨虎江

第四回 三管事与二管家

第五回 眨眼间有多快?

碎梦刀 第三回 月明清风跨虎江

跨虎江上,明月照亮。

此时正值十六、十七,月色分外明亮,照得跨虎江份外清丽。

江上数泛舟,岸上有芦苇。

泛舟江上的舟肪,有的大,灯彩辉煌,有的小,精巧雅致,其中最大的一艘画舫,泊在江中橹桥畔,张灯结彩,莺歌燕语,丝竹之声不住浮泛江上。

不用说,这艘画舫气派之豪华,而布置之风雅,加上画舫上艳著桃花的名妓,和逡巡在画舫周围负责守卫的壮丁,若不是“习家庄”,谁也请不起这十人,出得起这般价钱。

然而现任“习家庄”庄主习笑风,虽然年纪轻轻就是一庄之主,却也是一个好色的人。

“习家庄”世代相传的“失魂刀法”,名震武林,由三百二十四年前,打遍关中无敌手习豫楚所创,势走轻灵,法走迷离,后传三代,至习祈堂手里,建立两河武林第一世家“习家庄”,几可与“南宫、慕容、费”、“上官、司马、唐”相埒。后又传五代,到了大侠习奔龙手上,“习家庄”可谓到了巅峰,不但人多势众且得令誉,而习奔龙不但是使刀高手而且也是镌刀好手,他镌冶了一柄“碎梦刀”。

“碎梦刀”的炼冶方法,已经失传,据悉是由一个罕世难逢的奇缘下,才由习奔龙取得了两块奇铁,冶合在一起,才能铸成这把奇刀。而习奔龙铸成这把刀后,又继远祖习豫楚八代之后,再拿到了“关中第一高手”的名号。

要知道当时武林人才辈出,武功递增,就算是当年“失魂刀法”创始人习豫楚在世,也未必能在关中武林争得前茅之名,但习奔龙以“碎梦刀,使“失魂刀法”,功力遽增十倍,轻易击败了所有强敌,更奇怪的是在比武中凡是被碎梦刀击伤者,不论伤势多轻微,一律失去斗志,而俯首臣伏,所以习奔龙夺得了关中第一高手称誉;一时间,“习家庄”的名头,也到了无人敢撄其锋锐的地步。

可惜夺得第一高手之称的习奔龙,或许固太兴奋、太高兴之故,猝然暴毙。看来,一个人无论大兴悦还是太沮丧都是不好的,连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也不例外。

不过,习奔龙亦可谓死得其时,就在他声名如同日正当中的时候暴卒,使他留下不堕之声名,以及武林后辈的缅念,提起“失魂刀法碎梦刀”的习奔龙,谁不竖起拇指,说一声好。

习奔龙死后,便是第九代“习家庄”主人习酒井继任,习酒井不像他老子好与人争锋,倒是淡泊名利,鲜少在江湖上惹事。不过“习家庄”依然声威过人,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一声,也没听过谁敢留难的。要知道“习家失魂刀法”,已是一种难以匹敌的刀法,加上“习家碎梦刀”,能发挥“失魂刀法”之十倍功效,试问谁敢与之力敌?

习酒进人如其名,喜欢酗酒,“习家庄”虽不求发展,但声望仍隆。习酒井就如此平安过了半世,到了五十八岁寿辰过后十天,突然暴卒,据说是酗酒太厉害,以致伤了身体。

第十代“习家庄”庄主便是年轻的习笑风担任。

习酒井暴毙后,武林中对“习家庄”的尊敬,已大不如前。所以习酒井一旦暴毙,不少人窥视“习家庄”的财雄势大,藉故向“习家庄”挑衅寻仇,希望掀翻习家庄,自己来做盘脚老大。

可是这些挑战生事者,全被击垮。负责解决这些麻烦的人通常是两个人:“习家庄”管事:习良晤,“习家庄”管家:习英鸣。

一般的人,别说想跟习家庄庄主习笑风别别苗头,就算想过“管事”习良晤,“管家”习英鸣二人手上的刀,也绝不容易。

这几年来也有一些高手能直接与习笑风习少庄主交手的、主要是因为那些武林人物也是一方之豪或霸主、寨主、峒主等同等身分,他们与习笑风一交身手,但都被“总管”唐失惊接战所败。

唐失惊是“习家庄”的总管,相形之下,习良晤只能够算是“三管事”,习英鸣便是“二管家”,而唐失惊才是“大总管”。

唐失惊在武林中的地位,绝对可以与一方宗主抗衡的。

唐失惊本来就是武林中一名出类拔萃的高手,难得的是他办事才干,更在他武功之上,他三十岁就成名,三十一岁就被山东“落雁帮”帮主师守砚提拔,摆升为总堂主,果然短短三年间,“落雁帮”即成为山东第一大帮!

唐失惊在三十五岁时跳槽陕南“灌家堡”,也在短短四年问,得堡中上下拥戴,成为副堡主,声威直堡主灌天任,但唐失惊却悄然隐退,离开灌家堡,隔了一年,终于为“习家庄”前庄主习酒井所收罗。

唐失惊在“习家庄”不到七年,地位已在习家两大总管习良晤与习英鸣之上。他代庄主出手会敌,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凡想跟习笑风挑战的人,都没办法通得过唐失惊这一关。

所以:“习家庄”声名不堕,与这一位“九命总管”唐失惊实有莫大关系。

习笑风不过三十五岁,脸白无须,眉飞入鬓,生得一副儒生雅态,平日温温文文的,只喜欢读书、抚琴。

这日却不知为了什么,召了一班青楼艳妓来兴歌作舞,他一面大杯小杯的一口干莱杯中酒,还左拥右抱,跟几个艳妓呷戏起来。

“习家庄“召来的青楼女子,可以说都是千挑万选的,自是貌美如花,而且都有些才艺,有些擅歌,有些善舞,有些精于弹词击鼓,诗书琴棋。

其中一个,名叫小珍的,一双娥眉又黑又浓,顽皮的往云鬓里挑,脖子又细又长,匀得像河间的鹅卵石一般,睫毛下灵动的眼珠也轻颤着,似乎对这场面有着些微的不安。

她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这些姑娘们中,以她最清纯,年纪也最小。

“习家庄”庄主习笑风召妓跨虎江,对姊妹们来说都是件幸宠兴奋的事儿,但对小珍来说,却有很多的疑惑。

因为她听习秋崖所说,习笑风夫妻恩爱逾恒,不是个花天酒地的人。

习秋崖就是习笑风的弟弟,习笑风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而习秋崖正在追求小珍。小珍是他心目中最崇高也最怜爱的女子,无论习秋崖打败了哪一个对手和在江湖上遇到了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他都会去找小珍,爱惜的抚着她的小手,跟她诉说。

骄豪仗剑的贵公子,正需要这样一个人儿慰藉作伴。

所不同的是,习秋崖真情深注,真的要娶小珍为妻。

这也是为何小珍在污泥中仍能洁身自守的原因:有习二少爷在,又谁敢打这标致小姑娘的主意?

而小珍也紧紧把握住这一点:这是她怒海中的轻舟,她若失去他,一切都保不住了,只有沉沦了。

而今小珍看到自己情郎所崇仰的哥哥:习笑风,如此放浪形骸,便不自禁的在寻思:来日秋崖对我会不会也一样?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哪?

她这样暗自寻思的时候,习秋崖也正在她的身边惴惴不安着。

他不安的原因是没想到他一向尊敬崇拜的兄弟,近日来竟会如此失常,这种样子给小珍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大哥对大嫂一向恩爱,但是最近却……?

习秋崖已来不及多想,因为习笑风已经在问他话。

“秋崖。”

“大哥,什么事?”

“我是庄主,习家庄的庄主,”习笑风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弟弟道:“你凭什么叫我做大哥?”

“我是你弟弟呀。”习秋崖没想到他哥哥会这样说。

“你总是以兄弟相称,不肯叫我做庄主,”习笑风视着他弟弟道:“你是想夺我这个位置是不是?”

习秋崖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张大了口,却答不出话来。

这时,群妓中有个资格最老,善于应酬的倪三娘陪着笑,妖妖冶冶的把凤仙花汁醮红了指甲的手,搭在习笑风肩上。“哎唷,庄主,怎么啦,兄弟俩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呀?庄主若是气闷,找我们软啼哩的消消气不就行了么?”

习笑风的回答令所有的莺歌燕语住了声。

他没有回答一个字。

他只是一巴掌扫了过去,打脱了倪三娘上下三只门牙,倪三娘肿红了脸,倒在船上,娘儿们惊呼,却没有一个敢再说一句话。

习秋崖见状,忍无可忍,霍地站起:“大哥,你——”

习笑风连目光也不抬:“究竟谁才是习家庄的庄主?”

习秋崖气极,答道:“这,这还用问吗——”

习笑风冷冷地c了一句:“谁是?”

习秋崖气得什么似的,又强忍怒气:“当然是你了,你——”

习笑风又截道:“习家庄对庄主的规矩,你可晓得?”

习秋崖脸色变了变,终于道:“习家庄庄主的话,就是命令,生死无有不从……但是哥哥……庄主,你要是——”

习笑风忽扬起下巴道:“你想跟小珍成婚?”

习秋崖呆了一呆,他没想到习笑风会忽然这么一同,原本他早已想跟哥哥提起,但一直难以启口,他瞥见小珍的红潮泛到白生生的脖子上去了,便吸了一口气,道:“庄主,我正想向你提这件事——”

习笑风摆手:“不用提了。”然后说:“好漂亮。”这句话听在习秋崖心里是甜甜的。

随即他又吩咐了一句话,一句让习秋崖听了跳起来的话。

“叫她脱了衣服,让我看看。”

这句话一出口,不但习秋崖、小珍都变了脸色,连旁边的艺妓们都张口结舌起来。

身为“习家庄”的庄主,而且是习二少爷的哥哥,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习秋崖和小珍同时涨红了脸。

小珍红了脸是因为女子的本能,而习秋崖红脸则是因为愤怒。

他气得别过头去,看他身边一个红脸白衣人。

那人不是谁,正是“习家庄”的“九命总管”唐失惊。

唐失惊干咳一声,欠一欠身,道:“庄主——”

习笑风怒喝:“住口!”“刷”地抽出了腰间的刀!

这只是一柄平凡无奇的钝刀。

但刀毕竟是刀。刀象征着权威、杀气、血腥……等等可怖的景象,这把刀虽钝,但同样有那种威力。

这柄刀一出,唐失惊立刻闭了口,旁边的艺妓们齐齐惊叫一声,都露出骇然的神色,掩住的嘴巴:她们原以为今晚素来风雅的习家庄庄主相召,必定是文雅风流,没想到还是像强盗流寇一般,手里挂着刀,脸容犯了煞般的凶恶可怕。

只见习笑风的俊雅悠闲神态,全消失了,而白脸上青筋突动着,淌了几行细细的汗,眼睛发出冬眠的毒蛇一般冷幽的光芒。

“这是什么?”

习秋崖愤声地应道:“祖上传下来的刀。”

习笑风冷冷他说道:“这刀是代表什么?”

习秋崖激声道:“大哥——”

习笑风冷冷地道:“习秋崖,你若答不出家法,可是死罪一条。”

习秋崖强忍激动:“我答得出。这刀是家法,凡习家的人,莫有不从。”

“好。”习笑风淡淡地道:“你既答得出来就好。”他扬着刀,在月光下说:“现在我以这柄家传宝刀号令你,脱了小珍的衣服。”他嘿嘿一笑,悠然道:“让我看看,也让大伙儿看看。”

习秋崖狂吼了一声,小珍忍不住低位出声。唐失惊上前一步,清了清喉咙,看来似想劝解几句。

习笑风挥着刀,格格地笑道:“任何人都不得劝解,不得违抗,谁反对我,就是与习家庄为敌,格杀勿论。”

唐失惊双眉迅速地皱了一下,欲言又止。

习笑风瞪着目,问:“你脱不脱?”

习秋崖掩护着哭泣惊惶中的小珍,横身昂然道:“大哥,你疯了?”

习笑风怒笑:“你敢违抗这家传宝刀之命?”

习秋崖脸上的肌r抖动着,艰辛地道:“不敢——”

习笑风怪笑道:“那就好办。你要是不肯脱她的衣服,那就跟她一齐跳进江里吧。”他摇头摆脑的说:“今晚月晚风清,多么优美,月色印在河心上,…………你们没听说过唐朝有个捞月的诗人李白么?你们就去把月亮捞上来给我吧……”

习秋崖的脸色完全变白。习家庄有一个很奇怪的条例,可以说是一种禁忌,是这两三代才实行的,就是“习家庄”的子弟们都不许游泳,不得近水,谁入了水,谁就不是习家子弟!

习笑风这样说,当然旨不在捞月那未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将习秋崖逐出门墙,也可以说是处习秋崖与小珍于死刑,因为习秋崖不诸水性,至于小珍一个弱女子更不用说了。

习秋崖气得全身颤抖了起来,他实在不明白他亲哥哥为何变得这样子。

只听习笑风又道:“要是你们捞不到月,就不要上来见我了……昔时诗仙为捞月而死,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们一双一对,这样死法,真个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习秋崖怒道:“大哥你——”

习笑风“呛”然出刀,一刀向习秋崖砍去。

小珍尖叫一声,习秋崖没想到习笑风真的会向他下毒手,晃了一晃,搂住小珍急退,已退至船舷。

这时船上艺妓们呼叫纷起,习笑风跟着迫进,又一刀砍向小珍。

习笑风这一刀砍向小珍,比砍向习秋崖还令习秋崖难应付十倍,小珍不会武功,当然闪不过这一刀,而两人又无可退身之地,习秋崖舍身挺进,及时以双手扣住了习笑风握刀的手。

“大哥,你别我——”

习笑风双目欲裂眶而出似的,叱道:“这刀你也敢碰!”

习秋崖一怔,就在这一怔之间,习笑风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点了他三处x道。

习秋崖咕咚一声,摔在船上。

小珍哭着扑了过去,但她不会解x之法,是怎么摇都摇不醒的。

习笑风笑吟吟,很满意的看着一个瘫痪、一个哀泣的人,下令道:“把他们两个脱掉衣服,扔到江里去,快!”

艺妓里有一个忍不住颤声劝道:“庄主,自己兄弟,何必呢?”

另一个也是久经世面的女子也接口说道:“庄主,二少爷不懂得尊重您,您教训教训他也就是了,弄出人命来,可犯不着……”

习笑风笑了。

众人正心头一实,忽见习笑风挥刀。

一刀,两个人头。两个说话的艺妓,全身首异处。

这情况的惨烈,使得没有人敢惊呼,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移动也不敢。

习笑风慢慢地收回了刀。刀入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照我的话去做。”

到了这个时候,谁敢不照着他的话去做?

小珍是个很美丽也很纯洁的少女,在月光下,身段如此匀美白哲,连在场见过世面的女人们都不免为之心动,也为之心痛。骸棒并的腿,嫣红的蓓蕾,甚至不敢睁开的眸子也抿得如此让人疼惜。

然而习笑风却要把活生生这样一个人儿,抛到江里去“捞月”。

习秋崖无疑也是一个好看的男子。他白哲但壮阔的胸肌,秀气但有力的臂膀,可惜,却因被点了x道无法作任何一丝挣扎的被丢进江里去。

习家庄的壮夫们,虽然面对小珍姣好的r体,却不敢多碰触一下,因为,他们的庄主,习笑风说了一声:“快!”

谁晓得庄主在发什么神经?

要是万一弄不好触怒了他,乖乖,敢不成把自己也一样给,咋刷一声,脑袋分了家?

直至小珍和习秋崖被抛进了江里,习笑风这才很满意他说道:“好,谁也不准把他们捞起来,听着,谁救他们,我便杀谁。”

谁也不敢救。

然后习笑风下命回航,途中一面击琴而歌,一面狂饮吟诗,吟到泪流满脸,这才罢去。

而艺妓们到这时候才敢呕吐。

江水皎洁,明月清风。

谁晓得如此月明风清下,最雅丽的画肋上,最优美的江水中,有这样一段肮脏、残酷的惨事!

可是就当小珍被抛落江心的刹那问,在跨虎江畔一艘小舟上的两个人,都一齐震了一震。

那带伤而神色冷凛的年轻人说:“有人落江。”

另一个脸带和风一般笑意的中年人道:“是给人扔下去的。”

于是,他们立刻放掉赶去,那时,画舫已在归航途中。

碎梦刀 第四回 三管事与二管家

三日后,惴惴不安的“习家庄”,这日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两个人,一个就像一柄剑,而这柄剑无一处不锋利。这人虽带着伤,但比一只豹子还精悍。

另外一个人高大雄壮,但神态温文,风尘而不带倦意,好像是一个刚刚洗了温水浴又亲了自己所疼爱的孩子与妻子,正要做点善事的中年人。

“习家庄”大门前可以着得见有九个壮了,当然看不见或隐伏着的人还不在此数。九个人中,有八个人腰系白带,只有靠近门槛的一个满脸胡茬子的大汉,才是腰缠橙色带。

那两个人走前去,自然就被壮丁挡住,盘问:“你们是谁?”

那年轻人回答却很妙。

“我们是人。”

“你们来干什么?”那壮丁装得很凶恶的厉声问。通常很多小无赖都给他这一声吓得倒退回去。

“我们来找你们庄主。”那年轻人答。

那八个壮丁早已没好脾气,不约而同的想:这种瘟丁,欠揍来着!但又想到:习家庄素有侠名,不能随便出手打人。

“你认识我们庄主?”

“不认识。”

“谅你也认识不了。”

“不过,”那年轻人说,“我们今天就要认识他。”

那八个壮了一齐动怒,但那腰系橙色带的壮汉却沉咳一声,踱了出来。

只见这人步履稳重,虎虎有威,每走一步,仿佛石阶要给他踏崩一块似的。他一双大目,在两人脸上游过来、游过去,好一会才问道:“敢问台驾尊姓大名。”

这次是那中年人答:“我叫铁游夏,他叫冷凌弃,特来拜会习笑风庄主。”

那壮汉呆了一呆,冷笑道:“两位大名,倒没听说过,大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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