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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惊鸿点点头,三天了,她并非完全无知无觉。

周易安看着魏惊鸿平静的模样,迟疑片刻才慢慢开口:“我是陈国人。”

魏惊鸿又点了点头:“猜到了。”她道。

下一刻,她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身下突然间流出细细的血水。

周易安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他扶住魏惊鸿,面上头一次血色尽退。

“我要生了。”魏惊鸿平静地说,“扶我回去躺着。”

周易安低下头,应了一声。

她生的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婴儿的啼哭声便彻响了公主府。

“恭喜殿下,是个儿子。”喜婆笑道。

魏惊鸿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慢慢闭上眼睛。

好好睡一觉,她想,总得养精蓄锐才能继续斗下去。

她的一生,大约注定是要战斗的。

第59章 番外二

十年前。陈国皇宫。

十八岁的李显睁开眼睛, 蜀中连绵的细雨数日不停,雨水拍打窗台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起身,宫女们伺候他穿戴整齐, 镜中是他年轻而俊秀的脸。

他是皇长子, 母亲虽不是皇后, 却也是贵妃,自小锦衣玉食,父皇对他比太子还要看中。

“殿下, 皇上宣您入宫。”有太监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李显点点头:“父皇的病可好些了?”

那太监并不答话, 只垂着头, 一声不吭。

李显脸色不变。

自今年开春以来,皇帝便缠绵病榻, 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太子动作频频,李显都看在眼里。

但这陈国皇宫里,最胸有成竹的皇长子却仿佛不在乎这一切一般, 每日里仍如往昔, 协助父亲处理政务, 余下的时间便都在王府中读书, 又或者去宫中陪伴父亲。

李显走进皇帝的寝宫,清苦的药味扑鼻而来,断断续续地咳嗽声让他终于蹙了蹙眉头。

他走到龙床边跪了下来。

“显儿来了?”陈国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父皇……”

李显抬头看自己的父亲。

才不到四十岁的男子,却因常年操劳国事, 早早白了头发, 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是嫣红。

太监勉强扶他坐起来,他喘息着看着李显的脸。

“朕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李显道:“父皇不要胡思乱想……”

陈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笑道:“显儿,旦夕祸福,都是天命,不必难过,为父这些年,唯独放心不下的是这江山。我李家入主蜀中多年,励精图治,秣兵历马,终有今日,朕做梦都想要东征夏国,收复河山。”

李显自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如何不知道他的抱负。这不光是他父亲的野心,也是他自小以来的野心。

“太子只是中庸之主,但皇后势大,若为父能多撑几年,或可废掉他,但如今……”说到此,陈帝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李显心中却是了然。

“如今,朕只怕撑不下去,继位诏书朕已经拟好了,传位于太子。朕的儿子有个几斤几两,朕清清楚楚,待朕去后,你便离开蜀中吧,你的弟弟忌惮你,你若继续留在陈国,只怕会有杀身之祸。”

李显怔了怔,未料到陈帝竟与他说这样的话,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父皇,轻声道:“父皇要保的是我还是弟弟?”

陈帝瞧着长子的样子,心中惋惜,如此聪慧的孩子,却非嫡子。

他叹息道:“陈国国力衰竭,你祖父平庸,朕自继位,夙兴夜寐,才终于让国中有了中兴之态,朕不想再因储位之争,凭白让陈国损失。”

李显听此,心中了然,他朝父皇恭恭敬敬地拜下,轻声道:“儿臣明白了,待弟弟继位,儿臣便自请前往夏国,尽心尽力辅佐弟弟。”

陈帝听此,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松了口气,躺回龙床上,眼里荡着泪水。

“显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李显轻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父子之间,不必言说这些。”

天家父子,本无多少亲情。

但陈帝却是个慈父。

李显年轻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他道:“母亲性子冷淡,整日痴迷于驻颜之术。儿臣年少之时,乳母偷懒,儿臣的衣衫险些被炭火点着,是父皇将我抱到寝殿,自此同吃同住。父皇为我开蒙,教我兵法骑射,治国之术。父皇于儿臣,亦父亦君,亦师亦友。”

陈帝神色复杂地看着李显:“显儿,你……”

李显轻声道:“更何况,收复山河,还我大陈的威严,亦是儿臣的夙愿。”

陈帝点点头,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最像他性子的孩子,他早就知道,重情重义,又有野心。

一日之后,陈帝驾崩。

所有的皇子都闻讯赶来,哭了一地。

李显跪在地上,看着父亲僵硬的尸体,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知道,若不是当年父皇的垂怜,他只怕早晚会被母亲折磨致死。

父皇不明白母妃的心意,他却是懂得。

那个女人并不爱皇帝,她钟情于一个侍卫。他们曾经偷情,后来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那侍卫为了她,自刎而亡,自此以后,李显的母亲便疯了。

宫中都在流传他的身世,可只有父皇并不疑惑,他把他带到身边照顾,尽心尽力传授知识,几乎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李显有着和父亲一样的眼光和野心,他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于收复陈国失地上,是以父亲临死前的安排,他心知肚明。

离开蜀中之前,他独自一人站在山峦之间,轻笑着喃喃道:“父皇,待儿臣颠覆大夏,自会回到蜀中,夺了这皇位,到时候,华夏九州,尽归我所有。”

野心勃勃的李显来到登州,恰好那年登州大旱,周易安一家身亡,他和自己的属下将周易安秘密杀掉,李显则摇身一变,盯着周易安的名字找到宋子元,成了他的学生。

后来他成了周易安,公主府内,魏惊鸿轻佻地笑着问他:“想报仇吗?”

他假装落荒而逃,却心中明了,自此以后,公主府便是他的栖身之所。而他多年的筹划,才终于要开始了。

魏惊鸿生产过后,身子一直有些虚弱,周易安将她接进皇宫修整。

她还是喜欢叫他周易安,李显这个名字,陌生而让人烦躁,只有把他当做周易安的时候,魏惊鸿才能从压抑之中松一口气。

宫变时的鲜血已被冲刷干净,汉白玉的石头每一块都冰冷异常。

魏惊鸿的轿子一路到了皇帝寝宫,那里装饰的富丽堂皇,丝毫看不出曾有个战斗的痕迹。

周易安亲自扶她下车,笑道:“从此以后,你便是太后了。殿下你看,如今你已然做到,权倾朝野。”

魏惊鸿嗤笑一声,冷冷看着他:“你杀了我父亲和弟弟,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天家父女,有什么亲情可言,殿下说笑了。”周易安不以为意,“公主殿下始终想要的,不正是权利吗?如今我给你了。”

魏惊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她嫣然一笑。

周易安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只怕陈谦已经拿到了德兴帝临死前传出去的急报,很快,苏九卿便会派人打回京城。

那几个月,魏惊鸿并没有哭恼,也不曾与周易安对着干,她住在皇宫里仿佛和住在公主府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易安要她上朝,她便上朝。

周易安要她盖印,她便盖印。

皇后闻氏自缢于宫中,第二日闻飞卓照例笑的没心没肺的地求见。

“殿下,京郊大营都是硬骨头,需得虎符才肯调兵。”

魏惊鸿眯着眼睛看他:“你姑姑自缢了。”

闻飞卓道:“我知道。”

“她是被你逼死的。”魏惊鸿轻声道。

闻飞卓冷笑一声,似有些好笑地看着魏惊鸿:“她已经在闻家作威作福太久了。太子那样的人,我却要处处小心伺候规劝,而她恨不得榨干闻家的每一滴血来给太子铺路。我弟弟人在边关数年,就为了多占一点兵权。”

魏惊鸿点点头:“是啊,当狗总也得挑个好点的主人。”

闻飞卓听此,脸色都没有变:“殿下骂人,实在没有火候,不如那些酸儒。”

魏惊鸿轻笑,并不接话。

她不挑衅,不妄言,就这样看似认真地与周易安和闻飞卓周旋了四个月,直到苏九卿带来的人马突然出现在城中。

那一日,魏惊鸿早早叫了奶妈,将孩子抱到身边。

小小的男孩儿在襁褓中酣然入睡。

魏惊鸿摸着孩子的头,听到外面逐渐响起的骚乱声。

很快,寝宫的大门被打开,周易安一身铠甲,身上多少有些狼狈。

他有些恼火,看向魏惊鸿的模样十分不耐烦。

“跟我走!”他气道。

魏惊鸿优哉游哉取出匕首,横在孩子的脖颈间。

“我不走,孩子也不走。你若要滚,还是尽早滚的好。”

周易安又惊又怒,他低吼道:“魏惊鸿,那是你的亲骨肉”

魏惊鸿毫不在意,她冷笑道:“我们魏家人,又有谁会在意孩子呢?但我身为大夏公主,决不能被掳走。”

周易安脸色复杂地看着魏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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